王斌一愣。
“最后两场我认输。”
王超解释道：“我觉得身体已经超负荷了，再打下去，我怕肌肉拉伤，到时候影响升降级赛的发挥就不好了。”
王斌道：“可是你……”
“我刚刚看过比分板的，就算我最后两场认输，也应该能稳定在前三名，所以……”
王超笑了笑：“毕竟只是个内部选拔而已，进前三就够了，谁第一根本不重要，对吗？”
王斌：……
【道理我都懂，可是，老子想看你输一场就这么难吗？】
……
“哥，你为啥要认输？我觉得你应该还有余力呀。”
大半夜的，江山却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便用脚猛蹬上铺的床榻：“你是故意不跟我打的吗？”
王超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江山喜滋滋的道：“你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你状态不好的时候打打他们还行，打我没机会，你怕被我虐，所以干脆不丢脸了，对不对？”
王超笑道：“真聪明。”
他白天主动认输，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深意。
他跟王斌说的话，就是他心里想的。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升降级名额之争而已，搞得那么热血沸腾干嘛呢？
区区一个替补队伍里的内部排名第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至于到底打不打得过江山......
呵呵。
只能说，让小屁孩多点信心也未尝不是好事，毕竟第一次切磋的时候把小屁孩吓坏了。
作为室友，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呀。
江山却叹了口气：“这次升降级打完，估计又要走一批人。”
王超表示不懂。
“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打不上主力的，所以，很多人本来就没想过要打升降级，他们主要是想来练练技术。”
“然后呢？”王超问。
“然后……就可以出去赚钱啊，有了市队开具的职业选手证明书，他们最次也可以去当体育老师，稍好点的可以去专业体校，最好的那一批，可以去打乒甲。”
王超怔了怔。
乒甲，大概是华国与前世华夏最大的区别，也是他一直很好奇、却始终不了解的一块空白区域。
“打乒甲……能拿多少钱？”王超有些好奇。
“可多啦，只要能签约，替补选手一个月都有一万多呢，如果能出场打比赛的话，收入更是跟成绩挂钩，赢得越多，工资越高，奖金也越多。”江山年纪虽小，这些东西却门儿清。
“奖金是怎么算的？”王超问得很实在。
“据说大部分都是一场一发，赢了之后直接发钱。”
江山嘿嘿笑道：“如果不是我年纪太小，不允许参加职业联赛，我都想去打乒甲呢。”
说起赚钱的事情，他兴致勃勃，又道：“不过咱们现在不着急，最重要的是先打上主力，到时候再去乒甲，就又是不一样的价格了。”
王超默默点头，忽的想起老妈王梅那双粗糙的手，还有上次听说自己能拿五千块钱补贴时的那张惊喜的脸。
“或许……有机会的话，我也可以去乒甲捞点钱？”
……
刚过五十大寿的江城市乒乓球队总教练罗志红，最近比较烦。
女儿罗小雨今年大四，读的是新闻专业，最近在江城市电视台实习。
按理说如今大学生多如过江之鲫，她能去市台实习还是托了老爸的福，理当感恩才对。
可罗小雨心气太高，想搞个漂亮的大新闻出来。
当今最热门的体育运动是什么？
当然是足球了！
所以，她想去市足球队做个专题采访，希望罗志红帮她疏通一下上下关系。
都是搞体育的嘛，一个圈子里的同行嘛，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偏偏罗志红不乐意。
他这个人比较清高，性格还固执，把女儿送到电视台实习已经算是违背原则了，还想让他继续以权谋私？门儿都没有！
于是父女俩就杠上了，一周没说话，然后，老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罗志红，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啊？你自己扳着手指头算算，你都几天没回家了？你书房里都长草啦！”
罗志红心里清楚的很，老伴是在指桑骂槐，归根结底还是觉得自己没帮女儿解决问题。
否则的话，他这个市队总教练也不是第一天不着家了，而是自从上任以来，就多年不在家里待着，老伴何至于这个时候忽然发难？
他虽然固执，但这些年一心扑在球队上，对老伴始终有一份愧疚，所以当老伴发飙，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主动给女儿打电话。
“小雨啊，专题报道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足球队你就不用想了，你老爸我没那么大的面子。但是乒乓球队，也是可以的嘛。”
“正好明天我们市队内部要打升降级赛，你要不要来采访一下我的球员们？”
罗小雨的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乒乓球谁看啊？也就你们自己当个宝！”
“你怎么说话呢？”罗志红的音调顿时高了八度。
“足球和乒乓球不是一回事吗？反正谁也打不过。”
都是“谁也打不过”，可意思却完全相反。
华国足球不管遇到哪个国家的队伍，都是自己死。
可华国乒乓不管遇到哪个国家的队伍，那都是别人死。
身为世界乒乓第一强国的一名教练，罗志红说起话来就是有这个底气。
解决了家庭矛盾，心情暂时大好的罗志红端着茶杯进了办公室，看到早已在办公室里等着自己的一对夫妻，顿时脸就垮了下去。
“哎哟，您两位，怎么又来了？”罗志红一个脑袋三个大。
“罗指，您可得给我们家孩子做主啊。”
俩夫妻眼泪汪汪的：“谁家的孩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呀？我们送两个儿子来练球，可不是来让人欺负的，他俩这一个月都跑回家三次了，昨天还在跟我们说，不想打球了，想改行了，这怎么行？”
罗志红只能苦口婆心的解释：“您真的误会了，我的队员们彼此关系都很好，真的没矛盾，也真的没人欺负他俩，他俩就是打球打输了，心里憋屈而已。”
“别人家孩子也输球啊，怎么就没憋屈成这样呢？”
两夫妻并不好糊弄，他们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把孩子送回来了，所以态度很坚决：“您说的那些我们不懂，我们就一个要求，别让我家孩子给那个姓武的当陪练，中不？”
罗志红一肚子的话被两夫妻坚决的眼神堵了回去，沉默半晌，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中！中！都中！我给武力换个陪练还不行吗？”
两夫妻又是惶恐又是欢喜的离开了，罗志红却窝在柔软的椅子里，用手指揉了十几分钟的太阳穴，才轻轻叹了口气，拨了个电话道：“让武力过来一下。”
第25章 升降级赛
武力今年二十一岁，球打得极好，性格却过于沉默。
他轻轻敲了敲办公室半开着的门，安静的走进来，安静的看着罗志红，也不吭声，只是眉宇间却隐隐有着一丝郁闷，因为他练球练得好好的，忽然被叫走，这会影响他今天给自己定好的训练计划。
“你呀……”罗志红指了指他，想骂两句出出气，却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骂了也没用。
这孩子就是这个性格，如果能改，早在两年前入队的时候就改了。
可既然人来了，总得说点什么：“日常练球跟正式比赛是不一样的，这个……你明白吗？”
武力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道：“明白。”
“尤其是跟你的陪练一起练球。”
罗志红语重心长的道：“别人是牺牲了自己的训练时间来帮你提高的，你得尊重他们啊……”
武力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罗志红接着道：“你打得好，这我们都知道，可你平时打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稍微对他们好一点？”
武力道：“罗指，我……”
“你别说，让我说。”罗志红打断他的话：“平时练球，赢一个球，输一个球，能有多大点事儿？你就偶尔放放水，让他们也赢几个球，难道还能影响你的训练效果吗？”
他看武力又想说话，就提高音量道：“你别说话！”
武力有些憋屈，终究还是把嘴紧紧的抿住。
“你上次跑来跟我抱怨，说肖平和肖健的水平不够，达不到练球的目的，想换个陪练，可你知道吗？我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愿意做你的陪练，只有肖平和肖健，因为刚来基地没多久，胆子还小，才在我的强迫下陪你练球。”
罗志红真是一肚子的苦水想要往出倒：“可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你天天给人家剃光头！一个球都不让人家赢！别人家长一个月往基地跑了三回，这次干脆跟我搞了个一哭二闹，无论如何也不让孩子跟你打球了。”
他双手一摊，一声长叹：“这回你让我怎么办？”
武力虽然没觉得自己有错，却也知道自己确实给总教练添麻烦了，他嗫嚅了许久，才低声道：“听说明天要打升降级赛？”
听到这话，罗志红都被气笑了：“行啊武力，已经打起新队员的主意了吗？你打肖平和肖健打的那么狠，该不是故意的吧？”
武力不吭声，垂着头装死，意思也很明显：您随便批评我吧，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老人家终究还是要解决问题的。
罗志红忍无可忍，冲着他屁股来了一脚，笑骂道：“小兔崽子，赶紧滚蛋！”
等到武力离开，罗志红却坐不住了，他重新拨了个电话出去：“王指，升降级赛的名额出来了吧？你过来，咱们聊聊。”
……
这日清晨，升降级赛正式开始。
对于江城市乒乓球队而言，这是主力队员和替补队员难得的同场竞技的时刻，同时，也是所有教练员们汇聚一堂的时刻。
今天没有训练，替补队员们全部到齐，旁观比赛。
主力队员则是除了需要打比赛的三人外，其他人自由活动，可以看比赛，也可以去锻炼，不做硬性规定。
王超远远的看向球馆某处，他知道，那个面相和善的半秃头中年人，就是这个基地的最高长官，总教练罗志红。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这场球打完后，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主教练了。
没有多少繁文缛节，六名队员直接出列，分别是替补队员排名前三的王超、江山、田野，和主力队员排名最末的周波、李方、高明。
接下来的对阵，则是替补第一名vs主力倒数第一名，替补第二名vs主力倒数第二名，以此类推。
其实这个规则算不上特别严谨，存在着一定的运气成分和巧合成分，真正最公平的选拔方式，应该是六人大循环。
但是这么多年来，华国的各级别内部升降级赛一直沿用这个简单规则，并没有做任何改动，而华国乒乓也始终世界第一，并没有出任何纰漏。
既如此，罗志红这次自然不会故意去标新立异。
在他看来，这应该属于乒乓世界里的某种“玄学”，甚至有可能是国家队那些隐藏大佬们刻意留下来的规则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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