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言舟整个人蜷缩着,佝偻着,可怜得不行,抖着肩膀啜泣着撞进他怀里。意识到他的停顿与自己的冒失,又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抬头,而是蹲下了。 大年三十,街道上了无人迹。 就连路灯都没开几盏。 河的那头,远在天边的地方,传来“咻”的一声。 然后是烟花炸开的绚烂光辉,点亮了半边夜空。 他们仍在阴影里。 舒颂一看不清封言舟的表情。 只是叹了口气,缓缓地也跟着蹲下。 “粥粥。” 一道很温柔的声线从耳畔响起。 封言舟捂着自己的脑袋,哭得闷热,脸上全是水汽。他没有精力去分辨舒颂一话里含着的情绪,只是在听见那两个字后再忍不住地呜咽出声。 似乎有只手穿过他的发丝,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轻柔的安抚,却足够让受伤的少年丢盔弃甲。 十八岁是个好年纪,也是个坏年纪。十八岁让他获得了照顾母亲、赚钱替母亲治病的能力,却无法负担起最亲之人在眼前离去的重压,骄傲逞强的脊背就这样被现实压垮。 封言舟觉得自己哭得这样狼狈其实很丢人,何况还是在舒颂一面前。但他控制不了。 “我没有家了。”烟火绽放的不断声响中,他哽咽地说,“我没有、妈妈了……” 轻拍他肩膀的手顿了一下,垂落了。 蹲在他跟前的人似乎又朝他靠近了一些。 “粥粥,TVG就是你的家。”舒颂一的话音定定地落下,“我们都可以是你的家人。” 闻言,封言舟一顿,好不容易干掉一些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打湿围巾。 他把脑袋往臂弯更深处埋去。 耳边却传来脚步声。舒颂一似乎站起来了,走到了他身后。 下一秒,封言舟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背后抱住,他来不及反应,舒颂一的胳膊便环过他胸前,将他一把从地上捞起。 踉跄着刚站稳,封言舟还没回头,就见舒颂一已经从他身后又走到跟前,不容拒绝地拉住了他手腕。 “走吧,先跟我回家。” 封言舟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舒颂一平静的脸。 眼角溢出的泪水还在顺着脸颊滚落。 他却没有继续哭了。 呜咽声终于休止,舒颂一抓着人手腕的手顺着下滑,将封言舟紧紧握住。 攥着少年的手,他能感觉到封言舟的怔愣,却抿着唇无视。 把人往自己身旁拉拽,封言舟的身躯朝自己靠近了,他又顺手将两人相握的手揣进兜里。 像牵一只小狗一样的,舒颂一牵着封言舟,跨过十几公里,跨过冬日漫长的夜晚,跨过无数居民楼闪烁的灯火。 回到他们空荡的,只有一只吃饱喝足蹲在门口守候主人回家的小猫的,所谓“家”里。 * 在外奔走了一天回到屋内,打开暖气脱下外套,舒颂一松开封言舟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抱冲他喵喵叫蹭裤脚的悠米。 外卖在寒风中被放得有些凉了,拿进屋后,封言舟打开外卖袋子,把食物送进微波炉一一加热。 做这些的时候,他余光里总是带着那个蹲在地上和猫玩的家伙。 胸口像压着块石头一般的,堵着。 “你要喝酒吗?”将袋子里剩余的东西尽数搬出,在餐桌上摆开,封言舟咽下杂陈的思绪,看着那几听啤酒,问道。 舒颂一正拿了块鸡胸肉冻干在逗悠米握手,闻言抬起头看了眼:“什么酒?” “啤酒。” “我没点。”舒颂一站起来,扫一眼餐桌,又低头拿出手机翻了翻,“可能是店家送的。” “哦。” 封言舟看着那几听啤酒,摸过一罐,打开喝了一口。 酒液下肚,冷得他一激灵。 饭菜很快热好被重新端上桌,舒颂一也收手让悠米自己去玩。 他来到餐桌旁坐下,看见封言舟面前已经开过的那听啤酒:“你喝了?” 封言舟把热好的一碗米饭推到他面前:“嗯。” 回想起来,今天他们唯一的摄入还是中午出门前的三明治和牛奶。 封言舟默不作声地吃起饭,身旁又传来动静——舒颂一把电视打开了,上面在放春晚。 原本寂静的基地顿时热闹起来。 为了看清节目,两人虽坐在背对着电视机的这一侧,但都没向着餐桌,而是端着饭侧过身子和椅子。 封言舟吃几口饭,偶尔瞥一眼电视,面前的酒罐就这么不知不觉空了两三个。他原本满脑子母亲的事情,此刻注意力却被分散了,心情也不至于再沉郁着。 总是哭固然不好,他也不喜欢一直向旁人展示脆弱的那面。 想到自己今天的失态,封言舟又有些后知后觉地窘。他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忍不住往舒颂一那边瞥了两眼。 舒颂一端着碗,胳膊搭在椅背上,背对着他,一只腿搭在座椅上,另一只自然垂落晃着,小口小口慢慢地进食,似是很专心地看着电视机上表演的节目。 那离开基地前在脑海中出现过的问题,此刻又顺理成章地浮现。封言舟低头又喝一口啤酒,被苦得龇牙,缓过劲后他盯着舒颂一的肩膀,问:“你过年为什么不回家?” 电视里传出一阵观众的笑声,舒颂一摇晃的那只腿停住了。 他没回头,只是在停顿过后,语气轻描淡写地答:“TVG就是我家,不用回。” 那只腿又渐渐晃起来。 这答案叫封言舟一愣。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点点地放下了。 舒颂一的意思是,他也没有家吗? 为什么? 一时间,不知是该感叹命运的巧合,还是该诧异于舒颂一的经历,封言舟没能马上接过那句回答。 餐厅与客厅并没有开许多灯,光线基本上来自于电视机和厨房里。因此他也不能够看清舒颂一在回过头来时的表情,只知道那人在数秒的静默后放下碗筷,拿过一罐啤酒,打开。 电视机的光线在这时变强了一瞬,照亮舒颂一扬起下巴喝酒时半阖的眼睛。 他一口气直接喝完了一整听。 空易拉罐被重新放到桌面,封言舟来不及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就这么逆着光,撞进舒颂一深不可测的眼底。 由于夜视能力并不很好,封言舟有那么几秒钟的慌乱。 因为他看不清舒颂一的眼睛,和这人脸上的表情。 甚至为此往后稍了一点身子。 周围安静数秒之后。 封言舟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 却听舒颂一道:“你很喜欢喝酒?” 措不及防的一个问题。 问得封言舟愣了一下:“嗯?” 随后反应过来,他答:“没有。” “……哦。”舒颂一说着,伸手拿过桌上最后一听啤酒,打开,自顾自说,“我不喜欢喝。” 他说着,又喝下一大半,深吸口气,转眸对封言舟说:“新年快乐,粥粥。” 沉默数秒。 又加一句:“对不起。” 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道歉让封言舟奇怪地蹙了下眉:“你怎么了?” 他说着,伸手拦下舒颂一要继续灌酒的手,却被人挥手挣开。 舒颂一把最后半罐也一饮而尽。 他咽下苦涩冰凉的酒液,盯着眼前人被电视机光线照亮的脸,细数自己从与封言舟见第一面至今,因别扭与冲动而在这段关系中造就的许多次矛盾。 该怎么说呢。 回想自己从记事起就孤身寂寞的年夜;再想起眼前这人在月色下、烟花的爆炸声里,因为不甘于独身一人而心碎的呜咽;最后是眼前,封言舟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的画面。 有太多话想说。 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瞳仁很黑,湿漉漉的。 看起来很单纯。 舒颂一看着,最后偏过脸,只是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新年快乐。”
第36章 他不对劲 封言舟以为自己的酒量已经算是足够差劲了。 但没想到舒颂一会比他更差。 两听啤酒下肚,这人脸颊红成一片。说完“新年快乐”后就一副要晕倒的样子,走路时脚步都是飘的。 收拾完餐桌准备上楼睡觉,封言舟提出来扶舒颂一一把,却被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舒颂一非要自己走。 走就算了,上楼梯时还一个踩空往后倒,若不是封言舟站得稳,眼疾手快,恐怕两人又得闹得半夜上医院急诊。 悲伤过后,一觉醒来,生活还是得继续。 由于母亲的事情,他最近都没有时间打开电脑排位。长时间不游戏而丢掉部分游戏手感,是在职的职业选手很忌讳也很危险的事情。 因此简单梳洗过后,封言舟便径直来到了熟悉的训练室。 还未推门,他便能听见训练室内传出来的动静。 舒颂一一个人在讲话。 想必是开了直播。 “队里大概再过几天就要收假了吧。” “不可能放很久的,我们还要准备春季赛。” “这两天没上线是因为有事情。” “什么事肯定不能跟你们说啊,私事,懂吗?” 封言舟拧下门把,走进去。 训练室里开着暖气,悠米正懒洋洋地躺在主人给他准备的窝里翻着肚皮睡觉。 舒颂一只带了一边的耳机,耳机里放着音乐,也没有开得很大声。因此封言舟推门的动静他几乎是立刻就听见了,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由于训练室里人少,原本只有舒颂一制造的响动,粉丝们也对舒颂一常年留守基地这件事见怪不怪,因此突然出现除舒颂一制造的以外的声音,他们便格外敏锐。 【我听见了开门声?主播去厕所了吗?还是我的错觉?】 【基地除了你还有别人??】 【卧槽不会是嫂子吧。。。】 【舒队也是玩上金屋藏娇了???】 【弹幕带节奏的人能不能去死】 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之前,封言舟扫过一眼舒颂一屏幕上显示的弹幕助手。他脱掉了外套,垂眸给自己的机位安好外设,打算无视边上那个正在直播的家伙,先来一把rank。 衣袖却在这时被人揪住了。 在键盘上飞快输入自己游戏账号密码的手指一顿,封言舟回过头,与舒颂一对视一秒。 对方很快重新看向自己的显示器,上面挂着英雄联盟的客户端、音乐软件,以及弹幕助手。 “来双排。”舒颂一淡淡地对他说。 说完,那只揪着他衣袖的手就松开了,收回去。 封言舟也收回视线。 操纵鼠标登陆客户端后,他刚应下一句“哦”,右上角便几乎是立刻弹出组队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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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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