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原挺吃惊的，看了汤涵一眼。
他可没有从中作梗。
汤涵说：“晚上你要喝水上厕所什么的，一个人不方便。”
盛因明耳朵通红，快步甩开汤涵，匆匆留下半句“随便”。宿原追上去，给汤涵留下一个摆手的背影。汤涵又要被气得早更了。
两只手不能用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洗漱都很艰难。
盛因明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忙了半天，连水龙头都没拧开，只好自暴自弃喊宿原的名字。
宿原拉开洗手间的门，撑着门框：“叫我干什么？”
盛因明朝水龙头点了点下巴：“我要刷牙。”
宿原抱胸，点了点头：“所以？”
盛因明烦死他了，抬腿踢他的小腿：“你明知故问。”
宿原装腔作势不能玩太多次，不然盛因明真会生气。刚刚盛因明的洗漱用品已经被宿原一篮子直接装过来了，瓶瓶罐罐在洗手台上摆了一排。两个人的牙刷牙杯摆在一起，让人心情宿原给盛因明的牙刷上挤了点牙膏，抬手捏住盛因明的下巴，食指指节轻轻抬起他下颌，说：“张嘴。”
盛因明面红耳赤，微微张开唇瓣。舌头在牙关里躲闪，鲜红的一点。
宿原摁下电动牙刷的开关，卡住盛因明的脸颊，用牙刷先刷牙齿。盛因明被迫张着嘴巴，口水不自觉地流出来点儿，滴到宿原虎口上。握住的牙刷一直在震动，宿原突然恶劣地用刷头去拨弄盛因明躲在口腔里的舌尖。那一点艳红狼狈地左躲右藏，但宿原总是能找到它，逗得它毫无章法一退再退。
盛因明没办法出声，只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忽然咬住牙刷，睁大眼睛望向宿原。
宿原问：“怎么了？”
盛因明把牙刷吐出来，看着宿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很委屈地说：“好过分。”
宿原把还在震动的牙刷捡起来，低头端详了一下，看向盛因明：“更过分的……你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盛因明脸唰一下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变态！”
宿原笑了：“宝宝，怎么我一说你就懂了啊？”
看来盛因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5章
队伍收假， 盛因明左手的绷带拆掉之后，不用再央求宿原替自己穿衣刷牙了。找回了尊严，盛因明立即就搬出了宿原的房间。
虽然左手能活动了， 右手还是不能动。一周以后去医院复查，半个月之后才能拆除固定的装置， 稍微活动一下。
真正的休养，医生说得半年。但盛因明这种情况不大可能，能一个月不用手就是好事了。
MSI队伍准备让替补AD小戴打首发。
消息刚宣布，舆论哗然。
盛因明的猛然替补，被好事者与前几天的手臂受伤风波联系了起来， 纷纷猜测盛因明绝对受伤非常严重， 不得不疗养。这猜测也有几分道理，护肾宝们一边担心， 另一边，又很愤怒。
他们觉得盛因明是无妄之灾，被PTG的疯逼粉丝害了。
他被害了， 受益者有谁？享受到首发好处的戴书新首当其冲， 成了很多人攻击的对象。攻击戴书新的人其实不全是盛因明的粉丝， 也有些看热闹搅混水的，也有些黑粉反串， 成分相当复杂。
这些事情盛因明自己不爱看，而且他手不方便， 也没单手刷微博的爱好。没办法训练，他只能多看点测评视频、比赛录像， 分析分析队伍本身情况。
真正受到网络影响的只有小AD戴书新。
戴书新本身性格脆弱，容易受到外界干扰。他打了两天训练赛，有一把战绩泄露了， 1-7，被虎扑一顿猛嘲。这会儿暂时还能忍受。又打了两天，战绩不好看，训练赛成绩也很一般，成绩让他的压力更大，再翻到网上的冷嘲热讽，他有点承受不住了。
先是失眠。
宿原发现他失眠，是因为宿原自己也失眠，老毛病，凌晨四点跑去一楼冰箱里拿牛奶配褪黑素喝。路过二楼训练室的时候，发现里边还亮着灯。
他进去一看，是戴书新正红着一双眼睛打排位。战绩很难看，操作都有点麻木变形了。
宿原看了一会儿，问：“睡不着？”
戴书新回头，看向宿原：“队、队长。”他喃喃说，“我赢一把就睡。赢一把。”
宿原皱起眉头看他的战绩。
连跪，一片红色，全是失败。战绩也很惨，把把0-5、0-6。MSI的正选队员，替代了Trigger的首发选手，在出征前连跪二十把，LPL粉丝能把人骂出花来，骂得八辈祖宗复活。
宿原说：“别打了。回去睡。”
戴书新小声说：“能赢，队长你信我，肯定赢。”
宿原看了一会儿，说：“那你继续打。明天中午十二点开会，两点训练赛，别忘了。”
戴书新用手臂擦了下脸上的汗水：“我知道的队长放心明天……明天我会赢的。”
戴书新打了个通宵，早晨八点才赢了一把，终结了自己的连败。像个鬼一样疲惫地游荡回宿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一闭眼睛，他就想到网上那些骂他的话。
骂他训练赛战绩烂，不配代替盛因明。
骂他英雄池浅，正手卡莎反手薇恩，是个英雄币。
骂他排位都打不赢，把把负战绩，一直送人头。
骂他蠢骂他菜骂他意识烂骂他操作差。
和传奇的Trigger对比，初出茅庐的新选手DaiDai一无是处。戴书新用手臂遮着眼睛，痛苦地想，我真的一无是处吗？我真的是个烂选手，我比不上Trigger，我根本没资格站在选手席上。
戴书新状态很差，导致队伍的训练赛一直很不顺利。
经理、教练都跟他谈过话，让他不要太紧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戴书新每次都答应，自己也很想调整钻牛角尖的状态，但怎么都没办法调整过来。
随后就是焦虑症。
紧张、心悸、胸闷，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惊恐。
TS与PTG、FTE还有好几支LCK、LEC的队伍都约了训练赛。战绩有胜有负，胜少输多，连带着所有人的情绪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在出发去欧洲前三天，盛因明去医院拆掉了右手的固定装置，右手能稍微活动一下了。但是还是不能高强度地使用手腕，只能拿个杯子什么的。
从医院回来，正好队伍在开会，气氛很凝重。
盛因明心里也不大好受。这几天他一直在和教练组分析团队一起研究队伍的训练情况，知道问题在哪，但也没办法帮大家改好。他默默地看着宿原不说话。
而宿原刚说了戴书新两句，就见小AD眼睛红了。
开完会，盛因明去茶水间接热水喝。捧着杯子出来，看见戴书新躲在走廊尽头露台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背脊弓起，肩膀一抖一抖的。
盛因明犹豫了下，慢慢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戴书新回头，脸颊干燥，没哭。但是眼睛还是红的，哽着声音打招呼：“盛哥。”
盛因明朝他点头，在他旁边坐下，捧着热水抬头看远处的天际线。
戴书新被他的沉静感染了，深呼吸几个来回后，突然问：“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连比赛都不敢打？我一想到要做你的首发，都没办法鼓起勇气……”
盛因明想了想，说：“网上有人骂你？”
戴书新手掌发抖，拿出手机给他看：“有，好多……我不敢打了，哥我真的，我不适合打比赛，我真的……我想回家了。我想我妈了。”
盛因明说：“这几天教练组，还有我，看了你训练赛。你觉得自己打得很差吗？”
戴书新低头：“很差。和你比……我好差，我根本配不上我们队伍，也配不上做你的替补。”
“教练不觉得你差。”盛因明说，“我也没那么觉得。你操作很好，微操很灵性，基本功也不错。而且你听话听指挥，能顾全大局，队伍需要你付出牺牲的时候，你每次都做得很好，而且没有怨言。”
戴书新怔怔听着，忽然说：“……不是，我不是，我没那么好。我就是，我……”
盛因明说：“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没必要和别人比。”
“可是我……”
盛因明说：“我看不太出来你哪里不好。但你不够自信。性格上比较温和，你知道，打比赛不能温和。”
戴书新还没来得及说话，盛因明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二队和青训还有两个AD。你之所以能做我的替补——还有首发，是我、还有队长，教练，一起决定的。大家都相信你。”
他站起来，没再看戴书新，捧着杯子往室内走。
戴书新在原地怔然片刻，低头，红着眼睛按亮手机微信发了条消息出去。
-妈妈，我不想回家了，我还想打……我不能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妈妈。
过了一会，对方回复。
-宝贝你自己决定就好。无论如何，你都很棒。
TS在出发前最后一场训练赛是跟PTG约的。
PTG果然践行了他们的诺言，只要TS需要，他们随时都等着和TS的对战。
李熙真这样的顶级进攻型选手，是对AD最好的磨炼。前段时间的训练赛，戴书新几乎被他压着打打得喘不过气来，完全毫无反抗之力，在下路任他搓扁揉圆。TS要赢只能等中单最后力挽狂澜。
但这场不同。
虽然戴书新对线还是打不过李熙真，但那种畏手畏脚的柔弱气场去了大半，甚至敢闪现留人了。不怕死，也敢牺牲，打到最后，李熙真扭头跟旁边的辅助于澄说：“换、换人了？”
于澄皱眉：“没听说。”
“今天、今天打得很好，你觉得吗？”
于澄慢慢点头：“变自信一点了。”
五局三胜，TS还是最后一盘憾负了PTG，但是队伍气氛明显好转了。复盘的时候也轻松，虽然宿原说话还那么刻薄，复盘结束后，他单独留下戴书新说话。
戴书新看着他，还是有点畏惧。
宿原说：“今天不错。”
戴书新立刻就抿着嘴，有点高兴起来了。从办公室出去，回训练室，他都是哼着歌的。训练打排位都很积极，战绩也变好看了很多，还特地请教了盛因明好些英雄的对线细节。
队伍的准备是MSI前期的小组赛让戴书新来打，等到后面淘汰赛、半决赛甚至决赛，如果盛因明能上了，两个人可以轮换着来。现在看来戴书新应该能挑起至少小组赛的大梁，汤涵特地跟他说打得好重新签合同，工资能涨两倍。
戴书新干劲满满，十分憧憬。
一切在变好……一切又在猝不及防变坏。
出发去MSI前一晚，戴书新病了。说不清楚原因，突然晕倒在了房间里。送去医院检查，说是低血糖，又说有点精神分裂。
半夜送去精神科检查，检查出一个名字奇怪的病。
“双相情感障碍”。
得这种病的人，抑郁与躁狂症状会交替发作。抑郁发作时，会特别沮丧低落抑郁，疲乏迟钝自怨自艾极度讨厌自己；躁狂发作时，则会格外亢奋热情开朗积极，言语增多，睡眠减少。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幻觉、妄想、紧张或者焦虑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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