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不解地听着老师这番话语。那是一直夸奖他的班主任唯一一次跟他谈心。后来打架群殴这件事在某些家长的出面下被解决了。两个领头的孩子被记了大过,三个孩子受了警告,他和颜真都没有受到处分。
再后来,记了大过的孩子又惹事被学校退学。听说后来就彻底成了个到处游荡的混子。
从那时起,某些来自现实的压力就紧紧地抓住了这个少年。他开始逐渐意识到了他和颜真的不同。这个世界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光明灿烂,能让他一往无前的飞翔。颜真也并非是他可以用学习来比较的对象。从一开始,他们的起跑线就不同。
有颜岸那样的父亲,还有安阿姨那样的母亲,刘星泉一直都怀疑颜真大概前世拯救过世界。在他的意象世界里,颜真一直都处在闪闪发亮的明媚光团之中,让人觉得刺眼而又心生羡慕。有时他甚至会忍不住幻想如果颜家夫妇是他的父母,是他住在那个漂亮的大房子里,但往往妄想了只数秒,他就会愤怒地痛骂自己。
安阿姨的车已经完全驶出了街道。
这不是路过,她刚才来过我家。那个蜷缩在旧公房里的狭小,破旧的家。
他踏进巷道,看见邻居们挤在楼下吵吵嚷嚷。一个邻居回头看到了他,高声喊道:“刘星泉!你奶奶要被警察带走啦!”
刘星泉跑上楼道。两个警察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奶奶。他的奶奶捂着心口高喊杀人啦杀人啦!他的二叔站在一旁一边劝奶奶,一边对警察说好话。
妈妈呢?
刘星泉冲进家门,家里一片狼藉,罗清溪脸色苍白地坐着,几个街坊阿姨围着她叽叽喳喳。“哎呀!泉泉回来了!”“你儿子回来了!”在街坊的喧哗中,刘星泉无声地抓住了母亲的手,心中充满了自己没有早点回来的懊恼。
“你奶奶还在外面闹着呢。”一个邻居说。
“她不是我奶奶。”
“刘星泉。”罗清溪看着地面说,“她毕竟是你父亲的母亲,是你的长辈。”
“……”刘星泉咬住了牙。
在两个警察的努力之下,他的二叔好说歹说终于把刘老太带走了。众人摇头叹息着这种要钱不要脸的极品婆婆,有几个女人则表示罗清溪实在是太命苦了点,人们议论一番,最后汇总成一句“等你家小泉长大成家立业,你的苦日子就到头啦。”
刘星泉沉默不语。
他厌恶他的奶奶。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奶奶就是一切不合理与荒谬的聚合体。他爷爷早逝,他的父亲早早承担了家里的一切。父亲是个孝子,无论奶奶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满嘴答应尽量满足。父亲是刘家长子,所以所有的奉献都是应该的。
自从父亲给颜岸叔叔当了专职司机后,奶奶便越发认定父亲挂靠了个金山,从此可以有取之不尽的好处。
凡是老家来人接送,必定是父亲开着颜岸叔叔的车接送。那车一开出来,奶奶的脸上就放了光,好像这车是他们家自己的。老家但凡有什么事,从老家盖新房到小姨上大学,也必定是父亲出钱出力。奶奶早就习惯于此。如果父亲稍有力所不能及,在她眼里那便是天塌了般的不孝。
有一次,他和颜真踢着球蹦蹦跳跳回家,正巧撞见奶奶为了父亲没抽时间送小姨发脾气。她又响又尖话语低俗不堪,父亲只是低头唯唯诺诺。
刘星泉当时立刻惊惶地看向身后的颜真。被看到了,他想。这是他家最糟糕最不堪入目的场景,被他的朋友看到了。
颜真的脸上依然带着那满不在乎的微笑,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刘星泉,轻声道:“你爹真可怜。”
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时颜真脸上的神情。那一刻刘星泉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哪怕是颜真用他惯常的大笑嘲讽他的父亲,都比这一句同情之语更来得好。
颜真是温柔的。但对于刘星泉来说,这个温柔等同于戳进心窝的利刃。
几个街坊邻居终于离开了他家。罗清溪对他说,因为奶奶给三叔拿去投资的钱被人骗了打了水漂,其中除了奶奶的老本,不少还是奶奶借来的。现在老家天天有债主上门讨债。
“三叔被骗了钱,关我们什么事!”刘星泉说。
“二叔说会想办法劝你奶奶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就这样。”
“刘星泉,那是你奶奶。”
“我真宁愿她不是!!”刘星泉想起了去年过年,明明是堂弟偷拿了奶奶的红包,可奶奶却一口咬定是他干的,闹得全家鸡犬不宁。奶奶轻飘飘地一句只要他认错,就当没发生过。他不愿认错,他的父亲甚至用鸡毛掸子威胁要抽他,他死犟着不低头。闹到最后,有人说看见三叔家的孩子用大票子在外面买零食大手大脚,这才没有再继续逼着他道歉。但事后奶奶又责怪父亲没教好孩子,不尊重长辈,不知进退轻重,闹得一大家子亲戚都尴尬。
“星泉……”
我现在只希望奶奶那边能全体爆炸集体上天,刘星泉想。
当天晚上,刘星泉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瓶子。这是他在学校值日打扫卫生时发现的一个瓶子,这里面书写着刘星泉近日来唯一的精神慰藉。
他打开瓶塞,抽出了一张纸,将它展开。
信的内容如下:
不知名的信友你好。
我从未想过漂流瓶能被人收到。因为我听说大多数漂流瓶都会被扔到荒芜的无人星球或者卷入虚空风暴中。
我很惊讶我不抱希望的发泄竟然能掉入一个文明世界。我有一个请求,至少是现在,请不用告诉我你的种族与世界,给我多留一些幻想的空间(也许将来我会请求你告诉我)。
不知名的异乡信友,让我来说说我今天的日常吧。
今天我和我的朋友提塔一起采福气根。昨晚我在三层下水道里发现了一群福气根群,但那时它们还没有完全发育,所以我给它们扎了一个记号。今天我们下去时,所有的福气根都跑了。你大概不知道福气根是什么吧。这是我们下水道的一种真菌,用特殊方法烹饪后吃掉它能让我三个日夜不用进食。它们很喜欢跑路避开我们这样的采摘人。
幸好我给它扎的记号还在给我发送信号,我们便沿着信号在下水道里左拐右绕,我们在一处狭道处停下,我看到了我的福气根们。它们这下可跑不掉了。但它们落到了一大群僵尸奴工手里。这群愚蠢的僵尸奴工们将我的福气根群当成了通道上的污渍腐蚀物,开着电铲和消毒喷剂把它们全毁了。
这群蠢货!这群福气根足够给我们吃一个月。但现在被这群僵尸奴工们给毁了。我和朋友提塔愤怒地朝它们怒喊。
然后僵尸奴工们的主管走了出来,他当时正站在电铲车上。他朝我们怒视。当我看到他的制服后,我和朋友提塔很识相地撤退了。那是一个主管,并不是我们所能挑战的对象。
如果他愿意并搓一搓手指,我和提塔就会被抓住植入芯片成为僵尸奴工,变成下水道清洁大队的一员。
我们离开了下水道,提塔很丧气,我也是。毕竟那么一大群福气根是很难得的。提塔说受够了下水道,受到了底窟的一切,他渴望离开这里,爬到更上面的世界。
我抬头四望,我们的上方是厚重的光化学雾霾与深不见顶无穷无尽的建筑群。半空中飘着灰烬与电弧。无数的舰艇在幽深晦暗的云后穿行。再上一层世界的风景,会有所不一样吗?
……
刘星泉看完了信。他确信有一个人在用这个瓶子不定期地更新科幻小说,而他大概是唯一的读者。这封信与上次的内容完全不同,内容倒是有点意思。
他想了想,写了简单的回信:1.这种奇怪的僵尸设定与你的背景真不相符,这一点都不古典。2.我很想知道福气根是什么味道。
他将回信塞进瓶子里。明天他将会把瓶子放学校花园某处绿篱之下。只要过几天,瓶子里就会出现的新的信。
他期待着这部看起来不怎么科幻小说未来的发展。
第22章 小袁老师的委托
小袁老师是学校里最受瞩目的女老师之一。
她年轻貌美,脸上时时带着明媚的笑容,讲课又生动有趣,是很多男生们心中的女神。
小真盯着讲台前的小袁老师,瞧着她柔软的肌肤,晶莹的双眼,纤长匀称的手臂,再滑到她的双腿,无论从哪一处看,眼前这位都是一个正处于年轻时代的智人女性,完全看不出那天真正形态的影子了。
他有点好奇,如果小袁老师的手臂突然又因为杂音自顾自地走开,班上同学们会上演的惊悚闹剧。但上学到现在,除了被小真目击到的那次,小袁老师从未露出过任何马脚。她伪装得极为完美,就像是一个真正可爱迷人的人类年轻女老师。
他对细足蟹了解不多,在有限的认知内,他只知道这种种族专长群体行动,组合伪装成其他动物来猎食。他不知道这种小小的螃蟹是怎么把一个普通人类给看成梦中情人的。这一定是因为它们的脑容量实在是小的可怜。
冯老师如果得知一群细足蟹在暗恋他,大概会十分感动地把螃蟹们放进蒸笼里蒸了。
小真将视线转向窗外,实验楼依然是惨不忍睹的怪力乱神之景。巨大的鳗鱼怪缠绕着实验楼吞吐着淡色的泡泡。漆黑的线团在空中翻滚,嗡嗡作响。更多的残骸虚影盘旋着闪动。
真羡慕这些人类完全看不到这种精神污染的景象。小真觉得自己的理性值又下降了一点。猫先生说它这两天会在实验楼里“处理”那个漩涡,将它藏起来。可眼下看,这该死的虚空不稳定残余一天比一天多。
比方说,现在窗外正飘着一团碎肉,黑雾中复数的嘴张张合合,露出变形的带着唾液的牙齿。小真饶有兴趣地观察它。它只是一个对现实空间毫无影响的投影,可就算如此,给确确实实给他的宿主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为了双方的身心健康着想,小真非常想把这只恶心的碎肉怪赶走。
于是他无声无息地探出了自己的透明触手,在触碰到这团碎肉的那刻,他将意识链接到了它。
(嘶——)
碎肉怪颤抖了起来。(嘶嘶嘶——)
这种意识链接后的感受并不好,硬要形容的话像浸在腐肉臭血之中呼吸。如果不是它实在太碍眼,小真也不会这般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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