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孩子，用怀旧的方式对赵眠告白。
“我喜欢你。”通红的脸蛋，不敢直视的眼神，局促不安的动作，她的全身无不散发出“坠入爱河”的感觉。
然而面对她，赵眠却感到无动于衷。仿佛自己站在另一个时空经历告白的画面，如同一个局外人。
过于单薄，过于抽象，甚至无法理解。
“谢谢。”
良久，声音远到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10】
“我和谢依依交往了。”赵眠笑嘻嘻地把手搭在崔泽宇的肩膀上，笑的像个幸福的傻子。“别告密啊。”
“嗯。”崔泽宇如此回答道，在心里记下了血海深仇。
崔泽宇感到烦躁，连题目都刷不下去了。但是他就是说不清为什么会产生焦躁不安的感觉，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
凭什么啊？
这到底算什么啊？
“小眠，一起去食堂吗？”
“不了，我和谢依依约好了，今天就不陪你一起了，抱歉啊泽宇。”
赵眠的时间被谢依依分出去了一大半。以前崔泽宇还总是觉得赵眠烦人欠揍，现在才发现离开了他，自己的生活似乎都开始变得无趣，无趣的高中生活。
我应该是生病了吧。
莫名其妙地感到委屈。
无论如何就是忍不住眼泪。明明只是下着雨忘记带伞了而已，只不过是被雨堵在教学楼里面而已，只不过是晚一点回家而已。
只不过，下了个雨。
崔泽宇仰着头。“这大概就是书里面所说的青春期吧。让人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感到脆弱敏感，实际上是一种内分泌紊乱的表现。”一本正经地瞎扯着，眼泪却越流越多，谁说仰着头眼泪就能憋回去的？
如果，如果小眠在就好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想要他在我身边！
我感觉我的朋友被别人抢走了，这样让人觉得很难过啊！其他的根本是借口吧！
“泽宇？你怎么还没回家？没带伞……吗……你，哭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崔泽宇一跳。
“没。刚走了几步就下雨了，淋得一身水。”
“哈哈。我也没带。一起跑回去吗？”
“嗯。”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冲！”
“一！二！三！卧槽！我踩到水坑里去了！”
“傻狗。”
“啥？你再说一遍看看？！站住！泽宇！”
【11】
第二天，体育垃圾得一比的崔泽宇屁事儿都没有，和平常一样去上学了，但同样淋得一身湿的赵眠，神奇的发烧了。
“不是都说笨蛋不会生病吗？”
“我不是笨蛋啊。我只是不喜欢读书，其实我还挺聪明的。”仗着自己是病号为非作歹的赵眠作死地一手冰棍，一手可乐，似乎不把自己折腾得病上加病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又翘了一天课！真是太棒啦！唉，明天又要回去。我觉得我还需要几天来抢救一下，头晕。”举着咬了一半的冰棍，赵眠故作柔弱，恶心兮兮的。
崔泽宇受不了地把冰棍抢了过来。
“还给我！”
“现在没了。”咬着冰棍口齿不清的崔泽宇幼稚地翻了个白眼。
“哇！你学坏了！看我怎么教训你！”赵眠哇哇地扑过来，手里挠着崔泽宇的痒痒肉。“咯吱咯吱……”
“唔……哈哈哈，哈哈哈，放，放手！哈哈哈……赵！眠！你给我记着……哈哈哈哈……”无力地挣扎着，崔泽宇笑的简直不能自理。
“嘿嘿嘿，有本事你咬我啊，挠死你……唔！我去！欺负病号有意思吗？”抓住间隙的崔泽宇猛的一掀，瞬间和赵眠换了个姿势，牢牢地把赵眠摁在床上。
空气突然安静。
下面的少年因为生病而显得虚弱，少了平时的元气，本身精致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得立体起来。他皱着眉，却在和崔泽宇眼神交汇的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脸颊开始变热。
心跳不受控制，似乎剧烈地要跳到他缺氧。
我大概是烧糊涂了吧。
赵眠迷迷糊糊地想着。
崔泽宇压制着他，额头倾下来，贴在赵眠的额头上。
“又发烧了。”
“嗯。我大概是病的很重吧。”
【12】
真奇怪。
我生病了。
病的很严重。
严重到产生了错觉。
在他的眼睛中我看见了自己的容貌，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的眼里全部都是我，也只有我。
但，那不可能。
我知道我不正常。所以我不能期待别人跟我一样不正常。
细腻的感情总是与我无关不是吗？譬如朝露，短暂而虚无。找不到依存的事物，稍纵即逝。
喜欢一个人，不能互相耽误，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赵眠不着边际地乱想，越来越缺乏逻辑，越想越觉得绝望。忍不住就想哭泣。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爱哭鬼？”
“呜呜呜……难受……”对不起，我大概只会哭吧。
“我生病了……这里很难受……我知道我生病了……但是就是治不好……不管怎么样都治不好……”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乖啦，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能退烧了，没事的。等退烧了我们一起去学校，好不好？”
崔泽宇安抚着赵眠，赵眠陷入了熟睡。
“我觉得我也生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13】
“我和谢依依分手了。果然我不是个适合恋爱的男孩子？”
“恭喜重回单身，随便今天老师要检查作业，请这位依旧沉浸在美好初恋里的笨蛋想一下自己已经有多少天没写作业了？”
“啊啊啊啊啊！老师会不会叫我去后面罚站？！！妈呀！哥，帅气伟大的泽宇哥哥，作业借我copy一下呗，我请你吃午饭啊。”cos呐喊几乎要吐魂的赵眠一下子走出了失恋的悲伤，转眼一副二狗子贱兮兮的表情。
“行，拿去吧。”
“谢谢泽宇哥哥，最爱你了mua～”放飞自我的赵眠开始以非人的速度奋笔疾书。
“节操呢？”
“咦？那是什么奇妙的东西？能吃吗？我们外星人才不需要那种东西。”赵眠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4章 第 4 章
【14】
“喂！”崔泽宇叫住前面蹦蹦跳跳跟个小学生一样的赵眠。
“嗯？”疑惑地放慢脚步。
“手给我。”
“怎么啦？”乖乖地伸出手，赵眠歪着头。
然后，便十指相扣。
“像小学生去郊游一定要手牵着手一样。幼稚。”心里激动到爆炸的赵眠故作镇定地露出笑容。
“是啊。谁让某个人总是跟小学生一样，万一不小心跑丢了要上哪去找？”
扑通扑通。
难以呼吸，口腔变得黏腻，几乎再也无法张开，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字。
“喂，泽宇。你想知道……”亲吻的感觉吗？
“走吧。不是要去买习题册吗？老师规定了要刷十张数学真题卷，明天就交，鸽了几天没上学，你可不想再被老师提到讲台边的贵宾席去听课吧？”
“嗯嗯嗯嗯！”拼命地摇头，赵眠露出夸张的惊恐表情，做成表情包估计能火，心里却骤然变得失落。
崔泽宇只是推了推眼镜，隐藏了眼中的克制。
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
不懂得喜欢是什么意思。
以前总以为喜欢是写书的人编出的，最美好不过的童话故事，现实哪来那么多的山盟海誓。
如此，才猛然发觉，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却不敢越界，生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崔泽宇数次梦见过赵眠哭泣的脸。
梦中的赵眠没有指责他那肮脏的违背世俗的感情，只是用眼泪无声地控诉，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崔泽宇却失了声，失去了向前迈去哪怕一步的勇气。
早熟的崔泽宇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未来，却毫无勇气往前走一步。
喜欢他。
觉得他应该也喜欢自己。
但不敢确定，无法挑明。
猜测、不安、困顿、喜悦、犹豫。有时又苦涩又甘甜。
那就这样吧。
“是这本习题集吗？”赵眠回过头。
崔泽宇的眼神顺着赵眠的脊背滑倒两个人相扣的十指，再落到赵眠的眼睛上。
那就这样吧，正常的，朋友关系。
【15】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我哪里惹得你不喜欢了吗？我可以改的，赵眠。”
“抱歉了，谢依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试一试为什么不行呢？总之，总之那个人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吧？”女孩子的眼中带着泪水，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却依旧倔强地把情书递过来，带着玫瑰香气的信啊，把赵眠的手指都熏成玫瑰味的了。
“……大概吧。我不知道，我……”
“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好不好？我们交往试试看好不好？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他，赵眠，你明白的吧，如果真的被暴露出去，你们到底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好。”似乎妥协了，赵眠收起了一瞬间的无奈和脆弱，笑的和平时一样阳光极了。“交往吧。”
赵眠是明白的，自己是个渣滓。明明对自己说着爱崔泽宇，却转而和谢依依交往，想撇清和崔泽宇的关系。
毕竟，毕竟，那些糟糕的违背伦常的感情，本不应该存在。
讨厌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明明已经够差劲了，却还抱有天真愚蠢的想法，不停地在夹缝之中挣扎。
“妈妈，你怎么看待同性恋？”赵眠不经意地问着。
“大逆不道。弄乱阴阳。”总是天真烂漫的母亲眼中难得出现了鄙夷，“你要是跟这些人玩，我打断你的腿。”
“当然不会啊，我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呢！”
骗着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于是，胸口的洞继续扩大，使他越发空虚，空虚到要被吞噬。
“收作业了！赵眠，别睡了！”
“唔啊啊啊！难得的课间十分钟你让我眯一会儿会死吗？亲爱的课代表！”
“切！你还知道就十分钟啊！你看看你，睡的是得多惊心动魄啊？梦见啥了？口水流了一桌子。”
“诶？我忘了。你等等我找找数学作业在哪？这几天熬夜赶作业要把我嫩的猝死。”
“行吧，就剩你一个了，快点哈。”
“啊啊啊！成天写卷子，我都要爆炸了！脑壳痛。”
“……明明是抄的。”崔泽宇毫不留情地揭穿嚎叫的赵眠，“还是抄我的。读点书不行吗？”
“嘿嘿，泽宇哥哥你最好了。呐，作业给你了，我继续趴一会儿，泽宇哥哥晚安。”
“……”这家伙没救了，崔泽宇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16】
4月1日，愚人节。
“我喜欢你。”发出一条短信，赵眠焦躁地走来走去，忍不住开始喘息。
“我也是。”对面很快回了一句。
明明知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赵眠却高兴了很久。
“我喜欢你。”
“我也是。”
【17】
至今为止，回忆起过往的人生，只能用普通二字概括。
普通地出生，普通地长大，普通地上学，普通地交了朋友，日子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没有什么已经记忆犹新的画面，似乎过去的十六年中只存在普普通通的画面。没有遭遇惊心动魄的事故，没有经历可悲的校园欺凌，甚至他都可以称为众人的焦点，即使他不爱学习。
唯一不普通的，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仅此而已。
于是关于他的回忆越发地清晰。
也是他的唯一一次任性。
“赵眠！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气愤地把手机摔在地上，母亲叫的歇斯底里，父亲的眼中也积攒着化不开的阴郁。
“只是愚人节的玩笑，我们都是这么玩……”的。
被打了，果然我不太会撒谎，明明在泽宇面前伪装的都很成功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赵眠其实记得不太清了，大概是被教育了一顿，关起来之类的。呵，反正……反正，这种荒谬的事情不被接受是理所应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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