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最近,那么多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他自己皮糙肉厚,有些话别人传得多难听都无所谓。但俞访云看着脸薄胆小,里面却是冰心玉骨,说不定在那些流言污构之下,宁折不弯。 事关弯不弯,这一回,严奚如难得转动了脑子,得好好算计算计。 到了现场才发现,人家根本就轮不着自己放假,严奚如自己只是个与会人员,俞访云的名牌却作为科室代表摆在了第一排。 俞访云进会议室的时候,见那位年轻的秘书长背对门口和严奚如说着什么,亲昵地揽着肩膀。目不斜视地经过两人身边,严奚如悄摸摸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是个什么情况。 秘书长走过来想坐在俞访云右手边,被严奚如抢先一步拉开了凳子。“郑长垣,坐对面去。” 在这里听见了这个名字,俞访云诧异地抬起头——郑长垣,原来秘书长就是严奚如的那个同学。他从学校调走得早,没教过自己。 男人落座的时候,视线相交,俞访云又是一愣,这不是在折泷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 郑长垣朝他礼貌微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严奚如。 整个急诊大科,内外科的医生围着会议桌坐了一圈。俞访云代表ICU发言,报告风格和本人似的,一丝不苟,条理清晰。郑长垣对他提到的新机器颇感兴趣:“俞医生,PE仪器的用法能仔细给我们讲讲吗?” “好,我们正好准备了一个视频。” 严奚如就是来悠闲喝茶的,此时靠在椅背上捧着搪瓷杯,咂巴普洱叶子的味道。大屏幕慢慢亮起,听见后排江简在说:“不知道我电脑怎么回事,打开莫名其妙多了个进程占用网速,关也关不掉,还好借的是俞大夫的院内网账号,是比一般的快,”他拍拍前座的椅背:“对了老大,听说你昨晚学习了侧切缝合技巧的教学视频,怎么不教教我?我也想学!” 严奚如呸他一口茶:“你学个屁!” 俞访云的屏幕上弹出了默认网页,正在加载。 严奚如抬头,打眼就瞧见了那个网址,差点被自己满嘴碎茶沫噎死。——这不是是那天自己在线求学的网址?! 白屏上那个小圈转啊转,已经有了成功的迹象,满座主任和专家都在翘首期待桐山今年的新成果。 俞访云的电脑上已经弹出了画面,瞳孔蓦地一震,第一反应竟然是抬头看身边的严奚如。趁着这个时差,严奚如当机立断,身如闪电!及时出手,力挽狂澜!端起一杯茶水就朝投影仪泼去! 屏幕电光一闪,熄火了。 蒋一刀喷出满口的茶叶星子:“严奚如!你疯了啊?!”
第14章 也可能喜欢你 “哎,手滑了。” 投影仪罢工了,严奚如及时收手,低头看见自己泼出去的大杯茶水只有一小半在桌上,剩下大半,都撒在了俞访云身上,包括一大坨茶叶碎,白大褂都染成了茶色。 俞访云手还放在键盘上,目瞪舌挢,不是被严奚如吓的,是被自己屏幕上生动活泼的教学片吓的,见严奚如靠近自己,他惊慌失措地合上了屏幕。 严奚如却按住那只手:“不好意思啊俞大夫,快去换衣服吧。” 他按着俞访云的肩膀往外推,蒋一刀在身后大骂:“严奚如你手上抹猪油了啊!就这杯子都抓不住,你还敢给病人开刀!?哎!喂!把这投影仪赔了再走!” 这茶杯容量不浅,俞访云白大褂连着衬衫湿漉漉地黏在腰上,裤脚也往下淌水,从正面看狼狈不堪。但俞访云顾不上形象,紧紧抱着电脑死活不肯松手。“师叔,真的不是我看的。” 严奚如更心虚,拿了件替换的白大褂给他,又从值班室翻出了自己的衣裤:“先穿我的换一下,干净的。” 俞访云这才谨慎地把电脑放进抽屉,拉上窗帘,抱起了沙发上一堆衣物。严奚如坐下来,自觉移开视线,可耳朵却避不开那细细碎碎换衣服的声音。 ——屋里暗淡,阳光都绕开他,少年的身影轮廓投映在桌上,脖颈纤细,腰窄臂长。严奚如眯眼勾勒,窗格把那洒在桌上的影子裁成三截,叫人痴心妄想地,掌心向上去接那段影子,明明空无一物,又像攥住了什么。 俞访云飞快套上衬衫,披了外套,影子换成侧面,半张脸落进手心,睫毛耷在指尖上。 严奚如心中天秤一摆,就算搭上几个月工资,这茶洒得也不亏。 “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严奚如转过身,见他弯腰背朝自己,裤子还落在身侧。那件衬衫是全新的,连着吊牌,俞访云正费劲扯那根棉线。 他一只膝盖撑在沙发上,白大褂下露出的小腿白皙纤细,脚踝是一截雪白玉竹,只欠盈盈一握。严奚如目光移不开他垂下的白足,眼前全是东风垂柳,回神时已经捏上了一段腰,手摸索向那胸前的吊牌。 “这都扯不动,你吃饭了吗?”他左手一使劲,松开棉线,却不舍得松开腰上的那只手。 俞访云腰上发痒,扭腰也躲不开,抬起头依然纠结的是:“师叔,真的不是我看的。” 严奚如心中暗爽,感谢江简和他的破电脑,有了这一茬,这豆蔻都想不起计较喝醉那晚的情节。 他顺梯子往上爬,收拢手指,搭着俞访云薄薄的衬衫:“……怎么?听说了我喜欢男人的传言,怕我知道是你看的就误会你?” “喜欢男人”四个字从他嘴里讲出来,毫不忌讳,倒让俞访云腰间淌下一滴热汗,躲开他的手掌,捞起地上的裤子胡乱一套。那人始终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俞访云系好腰带,俯身收拾换下来的脏衣服。严奚如抱着手臂,干脆坦然看他笔直双腿。有些人穿戴好看着多乖巧,现在只露出两条小腿,却比□□相对更有趣。难怪美人都半笼绣幛,纵台下看客心猿意马。 “我不是想解释,但你可以要求换到别的组,廖思君,蒋一刀,都可以。只要你介意,离我远远的,现在还来得及。”严奚如不再轻浮佻他,认真地说了句。 “我不换组。”俞访云稍有迟疑,语气却肯定,“医院里人来了又走,只有绯闻和八卦永远热闹。那样的传闻,我想要的话,也可以有一堆。” 严奚如笑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你也能喜欢男人?” 俞访云接上他目光,眼神深邃得不同寻常:“说明,我也可能喜欢你。” 空气瞬间都凝结。 严奚如慌乱地摸了摸鼻子,俞访云擦过肩,伸手只搂到了一把空气,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郑长垣约人喝酒,可对面那人有心事,喝了好几口空气。郑长垣睨他一眼:“你发什么呆呢?” 严奚如这才晃过神:“刚说到哪儿了?哦……说好了让陆弛章回医院的,折泷也好门诊也好,总不能真的跟着老头子捣一辈子药。但他那人狗屁不通,我没办法交流。” “他本来就是块木头。要是通情达理,我至于这么心烦。” 那不都是你上赶着找的,严奚如落了杯子,又觉得他这五十步笑不得百步。自己那块精雕细琢的木头更复杂,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更是沉得看不清楚。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这又是什么品种的木头。” 郑长垣一眼窥破:“你看上谁家木头了?” 严奚如兀自摇头:“不,壳比木头还硬,可能是块石头,凿开才知道里面什么样。” 瞧他失神落魄,郑长垣看着了好戏:“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严奚如深深叹了口气,见得着心烦,见不着更烦,真当自己是在做梦才好。 “管他是石头是木头,我看你都当作宝贝了。”对面放下酒杯,勾起嘴角,“但以我对你的了解,说不定其实你才是那块木头。” 到了义诊那一天,折泷医院门口比过节更热闹。专家一个塑料水桶当诊台,一个塑料脸盆当板凳,像坐在菜市场摆摊。平时疑难杂症看得多了,严奚如很久没面对如此单纯又质朴的病人了。 “大夫,我胆囊结石,今年刚割了胆囊,会影响生孩子吗?” “不影响,胆子小的人,也能生孩子。” “大夫,去年我阑尾炎,上你们那儿把阑尾给切了。那我现在缺了阑尾的这个情况,会遗传给我儿子不?我儿子今年三岁,我担心遗传了影响他。” “不影响,但你要不关心一下智商会不会遗传给你儿子?最好不要。” 俞访云在边上听师叔说话都害怕,生怕病人一冲动就把他的水桶掀了。自己这儿被问得最多的则是,“大夫,你几岁了啊?结婚了吗?” 招架不住这位气势汹汹的大妈,他转头喊了一声“师叔”。 “怎么了?”严奚如挪了脸盆靠近过来。阿婆打量他几眼,不是很感兴趣:“我是问这个小医生,有对象了没。小医生这个条件,眼光是不是很高啊?阿婆给你介绍,你喜欢什么样的?” 俞访云却立马转头盯着师叔,把严奚如盯得也一懵。这小孩脸皮也太薄了,被人问一句就两颊羞红。 “阿婆,你去拿药吧,别耽误后面人看病啊。”他拍拍桌子打发人走,阿婆不乐意了:“我看的这个大夫,和人说话呢,你凑什么热闹。” “你没听见他喊我师叔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他二爸!我不同意他结婚,他就这辈子都娶不着媳妇!”和病人抬杠,严奚如最熟练。 阿婆提着两盒龟鳖丸忿忿走了,严奚如回头看俞访云朝自己傻笑,笑出两个兔牙:“你还笑,别人要给你介绍对象你脸红什么?” “她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严奚如感觉自己坐盆歪了,移正屁股,顺口问下去:“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兔牙一现,豆蔻的声音都变甜了。俞访云回答:“师叔。” “嗯?”两条长腿无处摆放,只好伸直了,提了提裤脚,“听着呢。” “师叔,”对面眨巴下眼睛,“你的盆裂了道口子。” 遂即咵擦一声,师叔摔到了地上。 尽管马上换了叠牢固的报纸,可“严大夫看病看伤了臀部”的说法已经在折泷流传开来,排队来的病人都忍不住朝严大夫的屁股瞅上一眼,害得他皮痒都不敢去挠。 “下一个!”医生叫号的脾气越来越大。 “严大夫,我又来啦。”是认识好几年的孙婆婆。“您来啦。” 孙婆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扭扭捏捏:“哎呀我都说了不来,大医院的大夫都看不好,这小地方的更没用了!非拉我来干嘛!” “他们都是大医院来的专家,厉害着呢。” “怎么是你?!”女人指着他,这不就是那个在医院门口和自己对骂的医生?! 冤家路窄,严奚如险些又摔下报纸。 ”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八妹这就是我说的严大夫,人可好了。” 八妹斜眼:“他一个开刀的,会看什么失眠?” 严奚如大度一笑:“不巧,我还真的会看。我不仅会看,我还知道失眠和小心眼子最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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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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