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奚如被夸一句就飘飘。小场面,他什么没见过。 “但是,要是一开始控制住了低中心静脉压,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什么意思?”前一句还在夸自己,下一句就开始找茬儿,严奚如以为自己听错了。 俞访云有理有据地说:“肝静脉压和中心静脉压正相关,肝窦压力直接受肝静脉压力影响,如果中心静脉压过高,术中不损伤肝静脉血管,也会发生肝窦压力过高所致的断面严重渗血。” “所以你意思是,这个病人出血,是我术前没有控制好静脉压?”严奚如气得声音都有点劈叉了。 俞访云点点头,跟一句师叔。 ……还师什么叔,我喊你师叔好了。严奚如狠狠缝了一针:“少拿你书上那套来压我。气腹压力在这儿,腔镜手术中监测的数值不准确,只能参考,没有临床意义。” 俞访云停顿几秒,继续说:“根据泊肃叶层流公式, 肝切除术中损伤肝静脉导致的出血量与肝静脉血管壁内外压力梯度和肝静脉血管半径的四次方成正比,降低肝静脉压力就是降低出血风险……” “啪——”一声猝不及防打断了他的声音,是严奚如的钳子摔进了盘里,扬起好大一团怨气——好好一颗豆蔻,为什么偏偏长了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下这章的参考文献: [1]常业恬, 林梁. 低中心静脉压在肝脏切除手术中的应用[J]. 中国现代手术学杂志, 2003, 007(001):68-70. [2]郑树国. 腹腔镜肝切除术肝静脉系统出血处理策略[J]. 中国实用外科杂志, 2017(05):29-33. [3]蔡伟晖, 元云飞, 黎志钦. 调控中心静脉压减少大肝癌切除术中出血的临床研究[J]. 腹部外科, 2009, 022(002):108-109.
第3章 云中白兔捣药 俞访云一个人去手术室送标本,麻醉师把凳子滑到门口看他走远:“二十五六岁就博士毕业了,这该不是个神童吧?” “长成这样还神童,要不要别人活了。光看他一双眼睛,就把我们实习妹妹看得入迷了哦。” 严奚如本来不想插话,眼前浮起一双亮亮的眼睛;”你说他长得像豆蔻吗?” 麻师惊讶:“什么豆蔻,白豆蔻?” “还分种类?差不多吧。”严奚如所想的是那落红软东风,一朵香梢连豆蔻。 麻醉师瘪着嘴直摇头:“哪像了啊……他像豆蔻,你就像个纸皮核桃。” 严奚如签完字要走,又被护士拦住:“你不等俞医生回来啊?” “他三岁啊,还要人接幼儿园,又不是不认识路。”严奚如不是看不上人,是眼里看不见人,说得也是真心话,一拍屁股潇洒地走了。 俞访云果然在弯弯绕绕的走廊里里转晕了头,记性再好这时候也不管用,只能一条路不通试另一条,总算看见了标本室的标志。储藏间冷气足,地面又光滑如冰,他端着标本袋走得小心翼翼。看上去很聪明的俞医生从小有个不怎么聪明的缺点——脚底平,爱摔跤。 奈何拖鞋真的是很不跟脚,俞访云踩上瓷砖的时候脚下一滑,本来能站稳的,结果余光看见了拐角走出来的人影—— 他松了脚底,任自己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原地旋转,手上的东西跟着飞了出去。密封袋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啪唧一下落进了那面托盘里。 俞访云两瓣臀着地,忍不住哼了一声。严奚如放下标本,转身见他愣坐在地上,不是很确定:“我有这么吓人…?” 这边屁股摔了一跤,却把脸摔得通红。严奚如把他从地上啦起来,顺手掸了掸豆蔻灰扑扑的后背。“走了。” 身后的人追上来,再次踩滑,结结实实撞到了严奚如的肩膀。“多大人了,走路都不会。”严奚如不耐烦,朝后面伸出一只手。俞访云却只抓住他的袖口,把自己站稳了。好像觉得这个动作太幼稚,他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午正好是蒋主任教学查房,加上严奚如他们一行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向病房。蒋一刀带头:“先去看一眼十八床,你前天晚上收的跳楼的那个什么情况?汇报下病史。” 严奚如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还有点懵:“啊,那个刘瑞啊……他病历呢,给我看看……” 蒋一刀瞬间火大:“你说你光会开刀有什么用!一问三不知!今天就给我站着想,想到说出来为止!” 严奚如楼下手术室站了大半天,回来还得罚站。面对教导主任一样的蒋一刀,他脑袋一片空白,这十八床刘瑞原本是廖思君那组的病人,开完刀之后移交给了江简,他这两天手术室里早出晚归的,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蒋一刀也不指望他了,转身随便点了个:“那你来说,说不上来一起站着。”严奚如一瞧,点的事俞访云,心里立刻暗骂这老头真损,光挑好看的柿子捏。 “患者男性,十九岁,钝性脾损伤,脾广泛破裂,脾蒂、脾动静脉主干受损。术前低血压和失血性休克,术中未见其他脏器明显损伤,脾切除术后暂时未见膈肌和脾床渗血,补了维生素,目前体温血压心率基本正常,今天复查了血常规和肝功。患者一年前出过车祸,脊髓挫裂损伤,双下肢肌力目前为一级。”俞访云去手术之前翻过一遍科室的在架病历,十八床的情况比较特殊,看过便记住了。 “嗯,不错。”蒋一刀刮目相看,再剜一眼严奚如,意思是:你看看人家!多认真! 于是严奚如郑重地看了看人家——日光下这么一瞧就更清楚了,真的挺好看的。 心电监护嘟嘟作响,十八床正躺在床上通着氧气。男孩面色苍白,因为伤口疼痛剧烈只能佝偻着背部,蒋一刀拍着他的枕头大喊:“刘瑞,刘瑞。”没有答应,只好摇摇头,“止痛泵加上,随时注意尿量。” 俞访云跟着人群往外走,回头望了眼,发现刘瑞手上握着一颗透明棋子,是架飞机。 江简掩上病房门,压低了声音:“才十九岁。他们家条件也不好,他妈妈昨天我见到了,自己做编织袋的,字也不认识,签字只能按手印。” 蒋一刀按了一大坨消毒液,搓着手:“他的艾滋怎么回事,是搞那个得的?” 听到这个,俞访云抬起头,看见江简直摇头:“这个他妈妈都不知道。表哥说,他年纪小出来打工,什么都不会,家里又缺钱,不懂事,学别人出去卖血,那时候染上的。” 将一刀叹气:“先住两天,至少给他住到腹部的线拆了。让护士看紧一点。别拖久了,他们家拿不出住院钱的,后面早点安排出院,他们家,哎……拖不动,拖不起的!” 其他医生也跟着领导叹气,一时所有人都长吁短叹,严奚如的笔在病历纸上胡乱画了一通,听这情况,他们家可能连手术费都是交不上的。 “这种病人要注意啊,之前的血淋淋的教训还悬在你们头顶。”蒋一刀说着看了一眼严奚如,又强调,“铭记于心啊。” 严奚如没什么反应,手指却紧紧攥着笔尖,余光发觉俞访云在看自己,抬头望向他。一瞬间海浪怕礁石,电光火石间——什么也没擦出,俞访云目光不烁,毫无波澜地移开了。 又是这样?和他眼对眼就有这么难以忍受?严奚如简直莫名其妙,顺手抓住江简:“看看!我脸上有东西?” “有……吧?”江简心有灵犀一点通,“有一点帅气。” 严奚如一把松开他:“哪里来的傻子。” 查到最后一个房间了,蒋一刀让俞访云去取血气针,看见严奚如慢吞吞跟在最后就来气:“老荣这徒弟什么条件都好,精简稳的人才,怎么就分到了你手下!” 严奚如被针对得突然:“怎么就不能给我了?我当年进医院你也是这么夸我的啊。” “你能教他什么,教他医生和患者的相处之道啊?教他一个月怎么收到四封投诉信啊?他一个人发的文章就能撑ICU整个科室几年了,你呢?你的文章呢!” 一把年纪了还要被教导主任催着交作业,严奚如面上挂不住,不过脑子就反呛:“那文章发得再多有什么用,实验室呆了八年,最后不还是发配到我们这里?他荣蒙院士这么多学生,怎么偏偏就这一个研究院里呆不下去偏来我们医院吃苦受累?!能力不够,优胜劣汰,哪里都一样!院士之徒一定也是院士资质吗?我看不见得!” 蒋一刀指着他:“行,你不想要是吧,明天就换到我们组!” 严奚如一噎,怎么还在这等着他。 俞访云捏着针管回来了,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满屋全是看热闹的人,只有他无辜。而那师叔只知道闷头写病历,看也不看他。严奚如因为脱口而出的话说得重了点,自觉心虚。他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查完一圈房,只有五床的阿婆不在病房,严奚如暗喜省了一顿唠叨,一回办公室却被人守株待兔正好逮住。这位阿婆住了好多天,每日绞尽脑汁为难自己的医生,明明楼下就有单独的中医科,她偏缠着严奚如给她开中药,缠得严奚如崩溃:“我真不是在世华佗,我什么都不懂啊。” 阿婆一把按住他的手:“没事的,阿婆相信你!” 正纠缠着,一只手悄摸摸搭上阿婆的手腕……“我可以试试吗?但我没中药的处方权,只是试着开一下。” 阿婆立刻甩开了严奚如,反手抓住俞访云的手:“好呀好呀,阿婆相信你的!” 俞访云望神,闻声,问味,切脉,一套流程做得熟练,也没花多少时间思索,撕了张白纸写下几笔开出了一张新方子:积聚痞块,痛不移处,肝郁气结,瘀血阻滞,治宜调气疏肝,膈下逐瘀汤主之。 江简都没认全过纸上这么多味中药:“你真的学过中医啊?怎么这都会。” “没有,只是我们家以前开药铺。在药材堆里长大,也背过一些内经和药方,我爸从小用处方教我识字,就记下了一点。”俞访云搁下笔,有些露才后的羞怯。 “中医多好啊,怎么就想不开去学急诊了……”江简问着问着人都贴了上去,“你们开药店的,不都是子承父业吗,那你爸的手艺怎么办?他收了其他徒弟了吗?荣院士也是,这么好的徒弟不当宝贝留着,腰把你放到我们医院受罪。” 严奚如一脚踹开他:“不好意思啊,让你在我这受罪了!劳你动动大腿,去楼下送病历去!” 他再一转身,又撞上团东西,手肘打到他的鼻梁。俞访云揉揉鼻子表示不介意,抬起手,往严奚如手背上那个不明显的伤口上盖了张创可贴:“虽然手术室无菌,但是病房细菌多,还是小心一点好。” 他把剩下的创口贴全都塞进了严奚如插笔的口袋,浅浅一笑,露出了一对小小的兔牙。 严奚如早就注意到他这对兔牙,长得倒是刚刚好,不至于看不出来,又不至于突兀,增之一分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就他像薄薄两瓣嘴唇,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笑就勾得……心思戛然而止。——他严奚如就算不是正人君子,能是这么肤浅的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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