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澈碍于唐漠之长辈的身份，又是厉父的好友，从没有对他不敬过，哪怕一再被讽刺贬低也只是咬牙忍了。
杭澈脸色一僵，抿着唇却不反驳，轻声道:“抱歉，唐叔，是澈不懂礼数，给您赔不是，请不要为了澈而生气。”
唐漠之冷哼一声，不想搭他的话。
站在杭澈身边的厉殊御看着两人之间的一来一往，微不可查的皱起眉，往前走了一步，“唐叔，自上次一别，好久不见，托福，殊御这几年过得还不错。”
唐漠之连连点头:“好，好，过了这么多年，阿御成为一个真正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了，想必你父亲在天之灵也十分欣慰。”
厉殊御礼貌一笑，“您这几年过得如何？身体可还好？我父亲……的时候，还要多亏您的帮忙。”
唐漠之摆摆手:“那么多年前的事不必言谢，你父亲可是我的好友，有什么事儿我自然要搭把手，只是，天妒英才，他年纪轻轻的就……唉，病来如山倒，我如今也渐渐的觉得身子骨大不如前了，恐怕再过几年就经不起来回的折腾了，就不能再过来看看老友了，趁着这两年还有精力，多来看看他也是好的……”
厉殊御点头，“那您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我这儿还有事，就不打扰您和我父亲叙旧了。”
唐漠之欣慰一笑，“好好好，你是个好孩子，行了，你有事就先去忙着吧，我陪你父亲对饮一会儿，说说话。”
“好，天寒地冻，您切不可贪留太久，早点回去，免得着凉，殊御就先告辞了。”厉殊御点头，拍了拍杭澈示意他要走了。
“唐叔多保重，澈也告辞。”杭澈也点了点头，和厉殊御一起离开了。
站在原地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唐漠之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身在墓碑前毫无形象的坐下，一手举着伞一手开始从纸袋里拿他准备好的一瓶酒和一壶茶，分别把酒和茶打开了盖子，把茶放在墓碑前，酒自己拿着，伸手过去和老友碰杯。
“润谦啊，我来看你了。”
“前几年家里突然有好多事儿，儿子公司出了问题，我帮他解决呢，就没顾得上来看你，你别怪我啊。”
“怪我也成，我今天特意带了好茶来给你赔罪来了。”
“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道还能国内国外来回奔波几次，咱哥俩是聚一回少一回哟。”
“这天儿开始冷了，今天才15度呢，你在那边是什么天气啊？我给你带了些纸钱和衣物，一会儿都寄给你，你可要好好收着啊。”
“那两个孩子刚才也来看你了，哟，还给你带了大红袍？挺好，有孝心。”
“殊御那孩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看着就像年轻时候的你，那通身的气势，看着就能镇住人，说话也好，滴水不漏的，谈判桌上是个狠角儿。”
“你一手打拼起来的厉氏在你儿子手里发扬光大了，不知扩张了几倍，有这么个出息的儿子，你可乐坏了吧？”
“至于另一个孩子……”
“唉……”
“痴儿哟——”
——————
两人回到车上，杭澈一边开车一边感叹。
“没想到你失忆了还是这么能唬人，我刚才差点以为要露馅儿了。”
厉殊御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人是谁？对你似乎很凶的样子，你惹到他了？”
杭澈说:“刚才的是爸爸的好友，唐氏制造集团公司的老总唐漠之，不过现在退休了，”说着说着突然苦笑一声，“我也想知道我哪儿惹到他了，他总是——”
“总是什么？”
“算了，没事。”杭澈说，“可能是我以前不知怎么的得罪过他吧，不说这个，今天来一趟，你有什么反应吗？”
厉殊御垂眸深思。
杭澈:“嗯，没有吗？不要紧，我们还——”
“回去告诉你。”厉殊御突然说。
杭澈看了他一眼，“行。”
第十三章 姜汤与开水
从墓地回来，杭澈让厉殊御赶紧洗个热水澡，自己则进了厨房煮姜汤。
厉殊御满身水汽的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正准备下楼弄点热的东西吃，打开门被等在门口的杭澈塞了一杯姜汤。
“把这个喝了，你刚才淋了雨，容易感冒。”着厉殊御一口气把姜汤喝完，杭澈又把体温计递给他，“吹完头发测一下体温，要是感冒了床头柜里有药，睡前吃两粒。”
厉殊御接过温度计，点头:“好，你也洗澡吧，刚才你也淋雨了。”
“嗯。”杭澈应了一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厉殊御一句“在我房间洗吧我刚洗完没有那么冷”噎在喉咙里，一手拿着空杯子一手捏着温度计默默地看着杭澈离去的背影，又默默地关上了房间门。
回到房间的杭澈打了个喷嚏，只觉得浑身泛冷，顿觉不妙，迅速进了浴室脱衣服洗热水澡。
十分钟后杭澈从浴室出来，换上了厚一点的睡衣，吹干了头发，想想也下楼倒了一杯姜汤喝了。
盖着被子半靠在床上，杭澈边打开了笔记本边给几个特助打电话。
“是我，各位特助，我吩咐的事情，各位的进展如何？”
方特助:“总裁，根据总裁已经半毁坏的手机，我查到当时董事长是在和谁在通话中，而根据董事长出事前一天刚加过油，当天的行驶轨迹和公里数，以及车的油箱剩余的油量，我推测董事长是在和某人通电话后，突然加快了行驶速度，赶着要去某个地方，等到想要刹车时，却发现刹车失灵了，这才发生的车祸。”
杭澈记了下来，“嗯，继续查。”
林特助:“总裁，蓝氏集团最近谈了几场大生意，基本都是我们集团的老客户；昨天蓝氏集团的总裁预约了董事长见面，说是有意对我们集团旗下的项目进行投资；还有，投资度假山庄和瀚宇房地产计划的白氏集团提出撤资。”
杭澈打字的手一顿，皱眉，“老客户都能被抢了，查查公关部门，一旦发现有问题立刻呈报；去回了蓝望晓，说我们董事长出差考察去了，短时间回不来；至于白氏集团，你找个时间帮我预约白镜，我要和他面谈。”
林特助:“是。”
杭澈想了想，补充道:“等等，再帮我约个人吧，蓝氏集团的董事长蓝仲豪，就说我要请他吃饭。”
“是。”
章特助:“总裁，今天没有紧急的文件，其他的可以等明天您到公司签，还有十五天到年关，董事长他能现身参加年末的股东大会和总结会议吗？”
杭澈揉了揉额角，“必须能，我明天会对厉殊御进行紧急特训，至少先把股东大会和总结会议糊弄过去。”
章特助:“是。”
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杭澈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去睡吧，今天就按照加班的薪酬计。”
“好的，谢谢总裁。”
结束了通话，杭澈又噼里啪啦的打了半小时的字，详细备注了明天该如何“培训”厉殊御，打完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杭澈才保存文件关上了电脑。
打了个哈欠，杭澈突然觉得有点口渴，在“现在冷着身体下楼喝水”和“半夜被渴醒冷着身体下楼喝水”中思考一秒，果断选择了前者。
杭澈披了件衣服迅速下楼到厨房煮了点开水，倚着柜台等水开的时候发现台面上有个杯子，拿起来一看，是刚才盛了姜汤塞给厉殊御的杯子，凑近一闻果然还能闻到一股残留的姜味。
洁癖的大少爷果然是不会帮他把杯子洗干净的，拿到楼下放在厨房柜台上就已经算是帮忙了。
杭澈把杯子仔细冲洗干净，冷不丁就被水龙头里的水冰得浑身一颤。
突然就想起以前看到的笑话，女孩子冬天洗手只洗三根手指，指尖碰过水就算是洗手了。
当时只觉得胡说八道，现在一想，传神得很。
杭澈微微勾起唇，把散发的思绪拉回来，视线转向燃气炉。
水开了。
关掉燃气，杭澈把开水倒了半杯进刚洗干净的杯子里，凑近吹了吹。
水还是太烫，杭澈干脆兑了半杯剩的姜汤下去，半杯热半杯冷一中和，就变成了适宜入口的温。
只是冲淡的姜汤味道有点怪，味道已经不再是纯正的姜味，也没有开水该有的纯净。
就像他和厉殊御。
他的热和厉殊御的冷强行中和在一起，看起来是在一起了，温度也适宜，但入口一尝便知滋味如何。
怪异，不搭。
厉殊御变了温度，他变了纯净。
不搭啊。
咽下最后一口开水与姜汤的混合物，杭澈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不是这般容易多愁善感的人，怎么今天变得如此矫情？
杭澈抚了抚杯壁，淡淡的想，大概是今日去见了厉父，心有愧疚和不安吧。
杭澈抿唇，又倒了点开水把杯子里的残留冲了冲，在盥洗池里倒了干净，又重新倒了一杯开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去了嘴里怪异的味儿，满意的点头，拿着这杯纯净的白开水关了厨房灯回楼上房间了。
之前怪异不搭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和难以自拔，没关系，这一回他倒的是干干净净的白开水，就不会错了。
本就该是这样的。
杭澈拿着杯子正要回自己的房间，路过厉殊御的房间随意看了一眼，竟从门缝里看见他的房间竟然还亮着灯，不由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悬停。
会不会是他睡了只是灯没关？他要是这会儿敲门，会打扰到他的吧？
杭澈正犹豫不决，没想到下一秒门就自动开了。
杭澈抬头一看，厉殊御从里面开了门正要往外面走，看到他时一愣，“你怎么在这儿？还不睡？”
杭澈:“我起来喝杯水就睡，路过你房间看见你还开着灯就想着要不要……话说你这么晚还不睡在干什么呢？”
厉殊御:“我在总结醒的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和我目前能记起的事情，写完突然渴了，就想下楼喝点水。”
杭澈:“写日记？”
厉殊御点头。
“写日记也不错，但也要看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是病人，要早点休息。”
厉殊御继续点头，“我知道，这不是下楼喝个水就睡么，”说着低头一看，“这么巧你拿了水，那我就不用下去了。”
说完不等杭澈反应过来，厉殊御就拿走了他的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一杯水。
阻拦不及的杭澈:“诶诶那是——”
已经喝完了的厉殊御:“哈……爽，你说什么？”
杭澈:“……”
杭澈:“没什么，杯子你明天自己拿下去。”
厉殊御点头，“哦。”
杭澈就默默地回自己房间了。
什么……间接接吻……他这么成熟的人了，才不会想呢。
…………
杭澈一脸平静的拍了拍微红的脸颊，回到被窝里。
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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