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保镖们与他擦肩而过,一秒秒钟都没停留。 “履历我筛过了,您看一下本人,”秘书毕恭毕敬的对谢虞川道。 谢虞川颔首:“带进来。” 斯文的男客人忍笑,拍了拍谢意平脑袋。 谢意平:“…………” 谢虞川转身,离去前,若有所指的留了一句:“听话。” * 林溪见到七八个保镖的时候,表情也没有比谢意平好看太多。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言难尽。 谢意平是不爱动脑子但不代表他是弱智,他多少猜得出,林溪大约已经知情。 他也不编故事了,直接示意林溪自己看着办吧。 林溪………林溪还能怎么办,他还能拒收吗难道。 谢意平哼哼唧唧的酸了几句“看不出小舅舅这么有父爱”、“你瞒我瞒真会玩”云云,便丢下保镖回家关禁闭去了。 留林溪自己,看着守在门外、还排了值班表的保镖。 “………………” 保镖们得到的指令,是不分昼夜不分地点的守着林溪,不让任何危险靠近他。 这既包括他在家的时候,也包括他录制节目的时候。 这阵仗让录制组众人很不适应, 他们小声议论起来:“这是干什么啊,拍戏吗他,太夸张了。” “搞什么,现在是连藏都不想藏了,贫穷打工人设完全立不住吧。” 投资商爸爸打过电话,知会了导演,导演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节目组特意请来的,上次断电,查清楚是电线被人为剪断了,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需要这几位大哥来守一阵子。” 信你就有鬼。 林溪是有另一个名字叫大家吗。 保镖为他备好水、饮料、食物,入口每一样东西都经过检查,不属于节目组的人靠近他,都会被阻止在外,而就连节目组自己的人,也同样是如芒在背,被保镖紧紧的拿几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 很快有选手受不了了,生气道:“凭什么弄几个人站在这儿,很影响我们录制的状态啊,他盯着我还怎么练习!” 导演劝:“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选手不想理解,凭什么理解! 保镖面无表情:“先生说,出现这种情况,一人送一支广告。” 选手立正转身向外走:“……” 太理解了,请务必用力的多盯几眼! 连冰蹲在林溪身边,嘴角直抽,心里很唏嘘:“我如今才明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变态远不如贫穷可怕。” 林溪:“……不要再说了。” 连冰:“无产阶级的呐喊刺伤了你的双眼是吗,我就说就说就说。” 林溪捂耳朵。 “话又说回来了,谁给你请的保镖,”连冰觑他,“这么大动干戈,不是亲爹妈就是亲老公。” 于是他成功的看到林溪耳朵尖染上薄薄的红,手指是白的,血色从指缝里透出来,这让他瞧着比平时要生动了很多。 连冰闷着乐起来。 这时林溪却突然又望过来,问他:“有一件事,半年前,节目地区赛时期,你认不认识一个舞蹈学院的选手?” 连冰愣住。 …… 在什么泰拳冠军、散打高手等等的围观下,节目组于诡异的气氛里录了几天节目,终于将两周的录制成果调配出炉,网络上线了一期日常版节目。 日常节目的人气有时比正式赛还高,大多下饭型观众并不关注哪个选手几几名,只想找点青春活泼美少年配外卖。 这档节目也妙在这里,多种观众需求都能满足。 这集里林溪出镜不算多,他不跟人说话、不向镜头卖萌耍帅,编导恨他像块木头。 好不容易,有个录音时的素材,剪辑老师没有放过,一通疯狂发挥,成功引起观众的讨论。 那是第一天录制的时候,专业老师让选手学林溪的音准,选手以为林溪走调,引发一场小小的误会,面每个人的微表情都很有看头,值得深究。 【节目组是不是有心搞事情,这个专业老师说话说不清楚,还骂别人。】 【剧本剧本都是剧本,认真你就输了。】 【没听出林溪的音调比别人准在哪里,捧一踩一真无语。】 【xswl楼上你妈给你生耳朵就配脸的是吧,但凡竖起耳朵听一下呢,也说不出这句话。】 【我好爱这种没长嘴的大帅比人设,请问有代餐吗。】 【鲶鱼赛制还是有点子用的哈,这期明显都紧张了起来,不像前几期,一个个感觉人气攒的差不多了,开始在那边你好我好,浑水摸鱼,没点看头。】 【同意楼上,这期明显都认真选歌练习了,下期比赛集我表示期待。】 观众议论纷纷又纷纷,林溪又多一批小墙头。 小墙头点进他的社交账号,除了vlog以外,全是丢狗找狗丢狗找狗。 啊啊啊恨他是块木头!!! 赵充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主动表示要提前预支一番自己的承诺,让团队给林溪打理打理社交账号。 林溪没搭理他。 严格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搭理,林溪主动改了个他不知道的新密码。 不用录制,也不方便守店,暂得清闲,林溪关在家练了整整一礼拜琴。 他充电充的神清气爽,保镖陪他宅的形容萎靡。 周末的傍晚,一个本地号码打了电话进来。 挂掉电话,林溪终于走出了大门。 号称能够抵御15 公斤 TNT能量的重量级SUV停在市中心一家私立医院门口,两个劲瘦的保镖先行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少年人迈步下来,露出半张俊秀的面孔。 又两名高大的保镖随行,跟在他的左右两侧。 这画面引得周遭的人纷纷回头,心说又是哪位富豪家的小少爷,整这种场面也不觉得夸张么。 慕梁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靠近林溪,被一名保镖拦住,当即额角爆起青筋,“你知道我是谁吗!?” 保镖面无表情,实话实说:“不知道。” 慕梁:“你——” 慕新荷忙拉住自己大哥,拼命使眼色,“大哥,忘记出来前怎么说的了吗,一定要把林溪带给妈看看。” 慕梁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 林溪瞥他二人。 与之对应,慕新荷也在看他。 慕新荷只在林溪刚回来的时候见过他两次,短短数月再见,总觉得这少年又长开了几分,那种素淡、清俊的调调很像他血缘上的父亲,而在此之外,还多一些冰冷的贵气。 “病房在十五层,”她脸上张罗出礼貌的笑容,“我给你带路。” 林溪颔首。 一行人乘电梯到病房外。 还隔着半截走廊,透过小窗从外往里看,便能见到老太太躺在床上,眼睛半睁不睁的,是病弱老人的模样,与其他同龄人没多大区别。 傍晚林溪接到慕梁电话,说慕家老太太急性心梗,抢救住了一礼拜ICU,老太太觉得自己要死了,一定要见他,不见不咽气那种。 “多谢你肯来,”慕新荷很识趣的说,“我们也就是试着联系一下你,真没想到你能来的,你……你是个好孩子。” 林溪没吭声。 刚巧,病房门推开,慕云嘉跟着护士从里头走出来。 他面色如冰霜:“奶奶在问,是不是他来了。” “醒了?”慕新荷立马朝里探头,果然看见护工把床摇了起来,老人家在其帮助下半坐住了。 这样的姿势下,慕老太太也能看到门口的林溪。 她嘴唇蠕动,浑浊的一双眼直直的看着林溪。 “去吧,”慕新荷低声说,“就算只是个陌生的老人……” 就像慕新荷说的,林溪不至于和一位陌生老太太计较,当下他就要抬腿过去。 忽有一双手臂拦在面前。 “你这几个保镖,会吓着奶奶的,”慕云嘉拗着张脸,瞪视着他。 林溪扫视他。 眼神无声,像在问:那不进去了? “不至于不至于,”慕新荷打圆场,“带着没事,我们老太太见过世面。云嘉,奶奶现在就想见林溪,你别管那么多。” 慕云嘉面色难看。 林溪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进病房。 保镖哗啦一下全跟了上去。 病床上老人头发花白,脸是干瘪的,精气神被抽走了大半。 不过林溪也不怎么记得她精神的样子,刚到这座城市时,这位老太太在他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给林溪机会来见识她正常的长相。 后来就更没机会见了。 “嘉、嘉……”老人眼里汇聚起一点细微的火光,盯着林溪。 林溪礼貌的说:“我叫林溪。” “不,”她用干涸的嗓音发出声,“你爸爸,给你起的名字,云树绕堤沙,重湖叠巘清嘉……” 树木茂盛如同云海,萦绕着大江沙堤,山与湖层层叠叠,美丽壮阔。 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多好的地方,多好的人生。 “回、回家吧,”老太太痴痴的道,“都还给你,属于你的东西。” 林溪还是说:“我叫林溪。”
第24章 老人似乎听不懂林溪的拒绝,又或者懂了,却要执意而为。 她伸出枯柴一般的手,颤悠、但坚定的往怀里摸。 慕新荷读懂她的动作,忙来帮忙,替她取下胸前挂着的一个吊坠。 那是条细长的红绳,拴着一个心形的石头,慕新荷将之打开,两瓣石头内,露出里面镶嵌的一张小小照片。 林溪垂眸一扫,见那上头是一对男女,头凑着头,噙着笑,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是你爸妈结婚周年的合照,”慕新荷说,“那时候你母亲刚怀上你。” 照片中的女士蛾眉轻扫,凤目含情,是很少见的中式妩媚,她从小学昆曲,风流韵味已渗到了骨子里。 “你爸爸是搞希腊史研究的,一次去看戏认识了你妈妈,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有了你。” “她那时候年轻,才二十出头,一开始不想要的,后来不知怎么又想通了,把你留了下来,还买了小衣服、摇篮、奶瓶什么的,从出生的到三岁用的,都给你买齐了。” “一直到你出生以前……你都是被期待着的。” “直到那天,你妈妈的师哥过来,他们吵了很大一架。” “太乱了,乱七八糟的送医院,乱七八糟的生产,到产下你时,他们还在吵。” 就在那样混乱嘈杂、情绪失控的环境里,他们把最需要照顾和关注的小婴儿给忽略了,以至于酿成这样难以弥补难以挽回的悲剧。 “说这些事,也不是别的意思,”慕新荷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云嘉是云嘉,你是你,老太太只是惦记着,如果地下和你爸妈见了面,她能有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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