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撑着唐拾的胳膊,手从腰后穿过,撑起了他大半的重量。 唐拾短暂地清醒了几秒,有气无力地威胁道:“你敢抱一下试试?” 宋柏动作停了一下,侧过头,下巴差点碰到唐拾被汗水沾得凌乱不堪的发丝,清晰地感觉到被手臂撑着的人在发抖,低声道:“我要是现在抱,你能反抗的了?” 话虽这么说,宋柏还是乖乖把人驾到车里的。 去医院的路上吐了一次,挂号的途中又吐了一次,一直吐到唐拾觉得昨天的晚饭到今天的早饭全部吐了个干净,嘴里除了酸水和唾液再也冒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患者之前头部受过冲击,造成了脑震荡和失忆,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受什么刺激。”头皮锃亮的医生推了推老花眼镜,把拍出来的片子拿进又拿远,刷刷刷写下一大串符号,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要学会照顾自己啊。” 唐拾倦怠地撑着额头,坐在外面的蓝色塑料椅上,还是有点晕,眼前看过去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他身上还裹着宋柏的外套。 领口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男士香水的味道,总之有点香。 唐拾不知道自己是吐坏了脑子还是怎么的,会生出这种想法。 “知道了,我能照顾。”宋柏说道,微微俯下身,“大夫,能问问这种失忆好治吗? 大夫眼镜反着光,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他哥。”宋柏不假思索道。 “失忆的原因太多了,因人而异,”医生喝了口茶叶茶,“一般情况不是很严重的我们都不建议立即治疗,已经影响到生活的也只能慢慢来,通过慢慢接触之前的人和事反复刺激记忆,进行很多康复训练,这个过程要半年一年,有的人要十几年。” 宋柏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恢复吗?比方……更大的刺激之类的?” “没有,”医生严肃道,抬起头来看他,似乎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巨大的刺激确实可能导致记忆突然恢复,但是这种都是电影里拍拍的,临床上绝对紧止这么瞎搞,一个弄不好患者有可能就精神失常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法多,身体上的事情绝对不能乱来知道吗?” 医院不管在哪个时候都一样忙,才这么一会儿诊室里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外面,后面的患者和家属发出了不耐烦的嘀咕,宋柏道了声谢谢,拿着病历本迅速退出了诊室。 唐拾状态恢复了不少,脸色也不像刚刚那样浑不似人,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身旁宋柏的外套叠的整整齐齐。 唐拾见他出来,抬起头,慢悠悠道:“……哥哥?” “……”宋柏不知道他是怎么透过嘈杂人声听得那么清楚,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他的声音仅仅凝滞了刹那,瞬间又恢复了原样,听不出一丝波澜,“事急从权,这不是我看你面相比我年轻吗?” “城隍爷竟然还会相面。”唐拾脸色还有些苍白,损人倒是损得毫不含糊。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宋柏毫不客气道,把外套再次丢过去,“衣服披上。” 唐拾拿着衣服没动,垂下眼帘,说:“别带着我了,没有用。” “没用?”宋柏慢慢往后靠,手肘撑在医院二楼的玻璃栏杆上,“冥婚阵到鬼市,你说说看你哪里没有用?” “你搞错了,这是城隍的事……”唐拾疲惫道,而他不过是个小人物,想凭这点手艺挣钱养活自己罢了。 “唐拾,”宋柏打断他,“能不能听我说个事?” 唐拾静默着,既没说能也没说不能。 “我很早以前,还在接受城隍庙的训练的时候,负责的第一个案子是跟我师弟一起追查的。” “那是个养了小鬼的□□,是一个高级会所的牌面,她用小鬼来保持自己的脸常年不衰,我们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被小鬼反噬,整条手臂被啃得血肉模糊,那个小鬼很厉害,我追了好久,师弟留在了会所包间救人。” “后来等我杀了那个小鬼回来,那个女人脸已经烂了,她摔碎了包间的花瓶,先捅了我的师弟,再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师弟流了很多血,差点没能救回来,”宋柏在风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没摸到薄荷糖,只摸到随手带出来的一包烟,犹豫了一会儿放弃了在医院抽烟的想法,“那段时间我消沉了很久,我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救她,后来带我们的师傅说,但凡这个世界存在着鬼和人,它都会是黑暗的,很多时候这被称之为人性。” 人们没法改变它,也没法把恐惧从身上剥离下来,但逃避黑暗并不能使其消失。 古时芒屩布衣仗剑执义,而今伏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我不知道你对城隍是什么想法,但我们从来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我没有,”唐拾终于仰起脖子看他,呼吸有点急促,皮肤白得像是刚刚从某个河床上打捞上来的软瓷,带着水光淋漓又生人勿近的气息,他重复道,“我从来没有……逃避过。” 他没有。 一道熟悉的电话铃声划破空气,宋柏一看是赵明川,凭着理智才没挂掉。 “你干嘛呢?没事干陪我回来看监控。” “带人去医院。”宋柏没好气道。 “带谁?谁受伤了?!”赵明川警觉道。 “早上那个,你见过的,”宋柏看了一眼唐拾,后者不声不响在原地闭目养神,“呕吐,可能吃坏了。” “呕吐?吃坏了?”赵明川充分表达了从嗓子眼里透出来的匪夷所思,咆哮道,“谁能劳您亲自送驾啊,我上次追贼摔坏了腿是谁不仅不来看望还让我穿了四个街区来送饭!是谁!” “还呕吐?是你女朋友在孕吐吧?!” 唐拾:“……” 赵明川的声音实在太大,宋柏一时后悔开了免提,他磨了磨牙,道:“有正事直说,没正事挂了。” “有。”赵明川立即道,声音严肃起来,“找到王万麟了。” 宋柏嗓子眼一紧:“……在哪?” 他最后是连扶带抱地把唐拾拐进敞篷车里的。 通话还没挂断,宋柏把刚刚在王万麟家里拍的现场照片全部传了过去。 “我们通过预判王万麟的路线,找到了昨天下午五点王万麟和周白桃的清晰大头照,距离出租房只隔了两条街,你绝对猜不到我们怎么找到的,”赵明川道,“那整条街上都没有公厕,行人每次都找街头最近的一家服装店上厕所,厕所天天堵天天堵,最后店家忍无可忍了,在外面装了个监控不买衣服不准上厕所。” 赵明川唏嘘一句:“夺损呐!” 宋柏紧皱的眉毛并没有因此放松,确认道:“是周白桃跟王万麟两个人?” “……对!” 赵明川已经把片段传过来了。 宋柏连上了车载电视。 视频只要短短两秒,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画面里是清晰的两个人,从服装店门口走过,王万麟在前面,周白桃跟在后面畏畏缩缩,王万麟时不时回头说些什么,看口型像是在训斥。 周白桃四下张望着,这个视角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得出她看着王万麟越走越慢。 “暂停一下。”唐拾突然出声。 宋柏一言不发,迅速倒带回去,把画面放大开了个二倍速。 周白桃目光从脚下扫到街对面,然后再朝上。 唐拾按了暂停键。 这一瞬间,周白桃漂亮的大眼睛紧盯着监控摄像头,从这个角度看尤为诡异,像是在看着画面外的二人。 “她发现了。”宋柏沉声说。 周白桃发现了这个摄像头。 视频片段缓慢地放过去,周白桃眼神空洞,视线又落了回去。 “看口型。”唐拾微微直起身子,黑白像素块下,王万麟看不见的地方,周白桃的嘴唇在不停地动。 宋柏读了出来。 “救,我。” 周白桃用口型无声地求助:“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用炖自己,铁锅洗洗收回去了 另外我昨天是不是立了个我会写完之类的惊天flag 我也失忆了
第17章 宋柏把图截了十几份传给赵明川,简述了一遍刚才的发现,道:“王万麟修过头发,着装跟平时不一样,作过一定的伪装,从昨天到现在如果他没有察觉自己被监控拍到,这个气温下一般不会换外套。” “大码土黄色毛呢外套,戴帽子,黑色裤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边跟着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按这个特征找人!”宋柏道。 唐拾翻开手机:“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雷雨天气,飞机晚点可能性较大,先查车站。” 唐拾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宋柏的开车风格,哪怕整辆车飘起来他内心都不会有波动了。 宋柏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一堆望着阴下来的天空即将收起的小摊前,点了份小笼包——这次是正常分量。 “不饿。”唐拾嘴里还冒着酸水,对食物兴趣并不大,另外就是,他看了一眼小笼包——没有辣椒。 “多少吃点,对胃不好,”宋柏把小笼包扔在座位中间,把装了鲜红辣酱的的小塑料盒子放在后面,发动了汽车,“你刚吐完,别吃辣。” 车驶过两个路口,唐拾没忍住,看了眼辣椒酱。 过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 宋柏停下车,扶了扶额头,把远超常量的辣椒酱均匀地倒在小笼包上,丢在两个车座之间。 唐拾慢慢咬着小笼包,辣味烫得唇齿鲜红,整个人却因此慢慢暖和起来。 高高低低的银灰色建筑从外面掠过,他靠在车座上,风带来了灰尘和雨水的气息。 黑云翻滚低垂,春天的第一次雷雨就要落下来了。 唐拾打了个电话让祝山乾记得锁好店门。 赵明川的办公室里有好几个联络员,人声嘈杂,鉴于不方便跟城隍方面解释唐拾为什么参与这个案子,加上唐拾本人并不想和太多城隍打交道,宋柏给他单独辟出了自己平时不怎么用的办公室,唐拾在里面裹了个毯子,缩在办公桌后面小憩。 城隍这次调度的人太多,宋柏不得不出面去某些现场协调。 狂风从没关的窗户吹进来,把没来得及压住的文件吹得满走廊乱飞,潮湿而沉闷的空气中雨水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打进来。 阴沉的天空下,走廊里一排经年未修的日光灯忽明忽暗。 赵明川暗骂一句,冲到走廊上捡还没湿的打印纸,刚弯下身,一双纤长干净的手已经把纸张拢好捡了起来。 赵明川愣了一下,直起身子,看到了一双黝黑漠然的眼睛。 事实上唐拾在看到赵明川出来的一瞬间就后悔走出办公室了,做什么好人好事,空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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