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静点。”赵明川皱着眉头道,“司机没有备案,他未必是租车公司的司机,人已经走了,只能找家属认领尸体判断身份。” 赵明川低声说道:“他开了双闪之后用车身刮擦盘山公路旁裸露的岩壁,成功在撞上去之前把车速降到最低,否则在那种路况下,对面几辆车都来不及刹车,后果不堪设想。” 从现场的司机描述来看,出租车当时从上坡俯冲下来,车灯爆闪,是主动贴着岩壁开的,一切都符合刹车失灵的紧急措施,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不像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了,皮外伤,安全气囊弹出来很及时,当时车速很慢,挡下了大部分冲击力,不过那个司机……大概是不行了。”赵明川说道。 宋柏高悬的心脏重重坠地,深吸一口气,出事以来一直不住颤抖的手掌缓慢平复下来,他无数次踏足医院冰冷的地板,见证过生来死往,却从未有一次如此恐慌。 “是谁他妈的,用这种手段对唐拾下手啊,也没见他的罪过人。”赵明川脸色很难看,咬牙切齿道,他虽然对唐拾称不上熟悉,但这么久相处下来也算老朋友了。 “对了,你先从那边回来干什么?”他忽然纳闷道。 “本来想回来帮你忙。”宋柏停顿了一下,说道。 “我这人手够,又不忙。”赵明川没纳闷几秒,又有电话打进来,他几步迈到外面,小声吩咐手下人继续查。 宋柏站到门外,透过监视窗看着里面的唐拾。 他安静地躺着,氧气面罩下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护士过来换了盐水,道:“先生,病人需要休息,您现在不能进去。” 宋柏说道:“我不进去,我……就看一看。” 他坐回到原地,尔后被一种近乎缺氧的窒息感攫取了心脏。 如果真有人想要了唐拾的命,那么从大明山就已经开始了。繁杂的信息像是洪水一般在眼前奔涌而过。 只是,唐拾自己到底知不知情呢? 宋柏闭上双眼。 他拨通赵明川的电话:“能方便一下吗,我要见上次那个‘老专家’。 病房内。 唐拾又落入了梦魇。 他像是某个孤苦无依的魂魄,在黑暗的世界里不断漂泊。 周白桃、沈寒潭、严欣。 一张张脸在他身边环绕着,于黑暗之中纷至沓来。 他耳边响起刺耳的嚎哭,唐拾跌跌撞撞往后躲,试图避过那些冤魂厉鬼。 耳畔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还从未见过离体这么久仍然尚存的魂魄。” “你那么想活吗?” “你……恨他们吗?” 唐拾在猝不及防睁开双眼。 “嘀,嘀,嘀” 身边的心电监护仪轻微地响着。 取代那个蛊惑人心声音的是耳边氧气的轻微嘶嘶响声。 迟滞的大脑缓慢判断出现在已经是夜晚,他又想起来很久以前,他从宋柏身边醒来的那个早晨,他迎着朝霞,眯着眼思考。 ——世界上天赋异禀的人这么少,他为什么也能直接看到鬼魂呢? 唐拾嘴唇动了动。 因为我本来就能看到啊,他闭上双眼,难过地想。 “不是,大晚上的,我知道你担心但是大明山的事情急不来的,”赵明川步履匆匆地跟在他身边,他有些不理解,“这人跟唐拾的车祸有什么关系吗?” 不。 宋柏想,赵明川只是从浅表的逻辑上追查,所以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如果从“杀了唐拾”这个角度去看,很多事情都通顺起来。 “喀!” 宋柏在铁门面前停下脚步。 “……大半夜把人拉出来提审,万一出了什么事真不太好。”赵明川说完最后一句。 “开门。”宋柏低声道。 赵明川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凭借着多年的信任,让人拿出钥匙给他开了门。 他把值班的人都驱赶到外面。 进去之前宋柏吐字清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一定问得合法合规。” “合法合规”这几个字格外加了重音,赵明川非但没放得了心,反而更加担忧。 阴沉黑暗的走廊上,只有白色灯光不住闪烁。 “老专家”双手被铐在桌面上,像个皱了皮的干核桃。 他眼上架着刚翻出来的老花镜,倒是颇有几分老学究做派,捂着嘴干咳几声:“这大半夜的,我这把老身子骨哪像你们这帮年轻小伙子,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那个墓地是有人绑了我孙子威胁我……” “绑了你孙子的人到底是谁?” “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也没的罪过什么人,我不知道。你们去查啊,这些问题我都说好多遍了。”老态龙钟的专家耷拉着眉眼,眼里透露着恐慌。 “为什么不报警?”宋柏置若罔闻,眼中全是阴霾。 “报警?我哪敢跟杀人犯谈条件啊!我就这一个孙子,他要真撕票了谁来还我孙子的命,我赌不起啊!”老人颤颤巍巍道,手指不安地在胳膊上抓来抓去。 ——这是充满自我防御的姿态。 白炽灯的光亮下老人一丝一毫的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在他提及到报警的时候那腐朽的壳子终于露出了一线缝隙,而宋柏从里面明明白白看到了胆怯。 “你不信任我们。” 宋柏忽然道。 “——你不是害怕那个人,你根本就不信任城隍!” 老人神色骤变,脸色有些发青,比起抗拒,那神态更像是恐惧。 “为什么?” 宋柏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人苍白无力的嘴唇不断发着颤。 “到底是谁强迫你阻止赵明川出去救援,他……是傅铭泰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老人身体蓦地一颤! 老人缩在椅子上,神经质地哆嗦道:“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的,我不能说……” “哎呦我操,宋柏?!”赵明川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手起刀落把电闸拉了。 审讯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监控录像全断。 “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老专家崩溃了,身体不收拾换地麻木起来,直直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他嘴角歪斜,牙齿咬破了舌头,剧烈地喘息着,咳出来的东西唾沫混着血点子,脸上逐渐发紫。 情绪剧变,手脚麻木,面部歪斜,符合脑梗死的前兆。 宋柏“哐”一声打开铁门。 赵明川吼道:“救护车!打120!” 外面七手八脚有人冲进来。 “等等。”宋柏猝然上前跪倒在地,俯身侧耳。 “等什么等!再等人死了!”赵明川怒吼道。 “是他……他们两个都来找过我,”老专家嘴角喉咙里不断滚出血沫,舌头肿胀,艰难地发声,“他说其它人没事,得想办法把那个姓唐的……” “咳咳……把那个唐拾摁死在地底下,用什么办法都没关系,死了就……好!” 宋柏脑中嗡的一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被担架抬走,救护车的门哐当合上。 老人最后说的话在脑海中反复盘旋凝聚。 ——其他人没事。 ——得想办法把那个唐拾摁死在地底下。 傅铭泰有什么理由,非杀唐拾不可?!
第93章 唐拾在床上安静地躺着。 期间护士进来换了几次盐水,之后就没了动静。 他睁眼望着黑暗,望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因为感官刚刚恢复,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格外敏感,连带着身上刚被包扎好的划伤也疼得厉害。 唐拾阖上眼帘,梦里的场景仍然如影随形。 “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 “杀了我!” 他听到那人艰涩又椎心泣血的呐喊,手上似乎还溅着温热的鲜血,病房里的消毒水气息都洗不去呼吸间满含的血腥气。 那血腥气让他魂魄都跟着战栗起来。 门口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护士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吊瓶摘下来,换上新的。唐拾听到针落在铁盘上的声音,心脏随着那冰冷的声音微微一动。 等等。 刚刚护士不是来过了吗? 唐拾心骤然一沉。 他躺在干净的病床上,呼吸平缓而绵长,像是真的睡着了。 寂静黑暗的单人病房内,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宋柏呢?他想。 赵明川呢,外面还有人吗? 护士长不来查房吗? 玻璃碰撞的细响停下了,他感受到针头扎入了胳膊,手臂上一阵刺痛。 下一秒他豁然起身,连带着针管一起握住了护士的手。 护士始料未及,下意识就要把针管推到尽头,手掌却被牢牢握紧,带着针头猛然往后一推。 唐拾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护士没想到他一个从车祸现场拖出来的人还有如此体力,下意识一脚蹬向他的胸口,唐拾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结结实实挨下这一击,闷哼一声。 “嘀嘀嘀滴!”心电监护仪断开了,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落地输液架在扭打中“哐啷”倒下! 输液瓶碎了一地。 病房里的声音静止了,唐拾牢牢握住针管,针尖抵在护士的脖子上,离扎入皮肤只有寸毫。 他借着光亮扫了一眼标签,低声道:“吗啡还是□□?或者干脆点,空气?” 护士一言不发。 血丝从他手臂上的纱布里渗出来:“谁让你来的,带我去见他。” 宋柏屈膝蹲在审讯室冰冷的地板上,胳膊上还留着刚刚老人挣扎间留下的抓痕。 灯光落在他冰冷的眉宇间,他整个人像是凝成了雕塑。 赵明川在外面匆忙踱步,心有余悸道:“你到底想干嘛,这老专家本来就有基础疾病,审两分钟就得歇一歇,要真死了我们跳黄河都洗不清,我他妈就不该信你给你开门……” “有人看着唐拾吗?”宋柏忽然问道。 赵明川的喋喋不休被打断了,露出稍显疑惑的神情:“你管这个干嘛,医院里安全得很,你先想想没监控没录像怎么跟上面交差——” “医院里有没有派人看着?!”宋柏厉声道。 “没。”赵明川被吓了一跳,“本来调查失魂案人手就不够,唐拾的车祸那边虽然有警方帮忙但还是得盯着,没时间看医院,不过你放心,唐拾那个医院靠市中心,不可能有安全问题。” 宋柏收敛了情绪,闭上双眼,后背冷汗涔涔。 不,宋柏在心里否认,不安全,如果想要追杀唐拾的人真的是傅铭泰,那么以他的权限,医院早就不安全了。 如果赵明川能再观察得细致一些,就能发现他脸上的不是担忧,而是更加深刻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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