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并不能同乐。”唐拾冷冷道。 对面静了一会儿,说道:“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等你的朋友们查到这个地方,你或许可以跟他们好好道个别。” “你什么意思?”唐拾直起身子,“他们不可能查到这个地——” 通话戛然而止。 宋柏翻进水泥墙内,溅起一地灰尘。 富丽堂皇的罗马式雕像残破不堪,金紫色的墙纸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露出里面破损的隔音棉,还要腐烂发霉的木门框,地上是看不清颜色的酒瓶子和烟蒂,从废墟中只能隐约窥见当年芒山会所的奢华和纸醉金迷。 从现在的眼光看这些装潢有些土气,但放在当年这都是顶配,站在残破的包间里,仿佛还能看到当年穿着旗袍的歌女和端着酒水的应试生。 主楼只建了一半就开始营业了,另一半到现在都还是烂尾楼,全是水泥毛坯,时不时还有墙皮扑簌簌掉下来。 宋柏一脚踩上去,凭借着与生俱来的警觉迅速后撤,只见他刚刚踩过的地方水泥劈里啪啦往下掉,一路从六楼坠到最底层,如果他刚刚没后退,现在已经被钢筋扎透了。 “操!”一身冷汗的同时,宋柏低低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赵明川立即道。 “没事。”宋柏擦去脸上的灰,自嘲道,“差点变成串。” “我说老宋你当心着点,咱这把年纪,已经不是小年轻了。” 想当年为了找到那个养小鬼的陪酒女,他们能熬两天两夜,徒手攀几栋楼,还能在行动半路打着手电筒补第二天早自习要交的作业。 宋柏一薅袖子,喘着气搬开拦路的砖:“你行你来。” 他悄无声息地又翻上一层,轻声说道,“你要是楼里的人,会选择藏哪儿?” “最高层。”赵明川不假思索道,“可以很方便看清楚下面的情况,易守难攻。” 祝山乾扒在墙上,若有所思地点头。 “也不一定。”宋柏道,“最高层视野好但不方便逃跑,我更倾向于西侧朝悬崖方向的回廊和包厢。” 他停住脚步,侧身藏在墙后面,低声说:“到了。” 宋柏站着的地方大约六层楼高,对面就是紧挨悬崖的包间,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藤蔓植物和苔藓把水泥楼覆盖得郁郁葱葱。 整个废墟像是多年无人涉足的秘境,空旷寂静得令人心生畏惧。 宋柏战术眼镜下的双眼眯了起来。 他在脑海逐渐还原着当年在包厢里追逐的那个动荡、黑暗又充满紧张的夜晚,一股奇妙的感觉升了起来。唐拾如果真藏在这里,究竟是因为这里最合适,还是有其它什么别的原因?他想。 “等等。”耳麦里的赵明川出了声。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简陋的夜视望远镜看不清数百米外的细节,他有些迟疑道:“你小心点,我看车边上的脚印,可能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宋柏放缓了脚步。 的确,无论从哪方面讲,改装这里的幽灵车,带走护士,避开沿路监控藏匿在芒山会所,都不像是唐拾能够单独完成的。 他蹲下身,看到了布满灰尘,但还算新鲜的几桶泡面,筷子脏兮兮地丢在地上,足以说明不久前还有人来过。 他把信息传给赵明川,迅速撤出房间。 赵明川道:“你注意一下,要是唐拾真在这,那个护士很有可能也在这个楼里面。” 宋柏刚刚转身走到回廊,整个人一停。 “不用找了。”他说。 赵明川:“?” 宋柏按着耳麦道:“顶层回廊发现尸体,女性,穿护士服。” 一具僵硬的尸体被倒吊在走廊上,跟他打了个照面,脸对着脸,黑暗中看不太清,他再近一点就要一头撞上去了。 那尸体长发纠结污脏,眼球一片惨白。 任何人猝不及防遇到这种场面都会被惊到,心跳猛然加速,但宋柏好歹也是多年城隍,很快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微型手电的灯打在尸体肿胀的脸上,隐约能看出来她身上穿着护士服。 皮肤皮革样化,裸露出来的皮肤有块状尸斑,由于山里寒冷尚未开始腐败,但死亡时间显然已经在二十四小时以上了,宋柏戴上了手套,刚要尝试把尸体放下来,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别动!” 但已经来不及了。 宋柏指尖拨开了捆住尸体的绳子。 绳下露出一张黄色的符咒,微光闪烁后炸出一声巨响,整具死尸被炸得四分五裂。 “轰!” “宋警官!” “宋柏!”另一个山头的赵明川豁然起身! 宋柏只觉得他被人狠狠按在了怀里。 两人在四溅的尘土中往下一路翻滚。 “轰!轰!轰!” 在他们滚过的路上,无数张符咒轰然炸开,但凡刚才宋柏往前面多走那么一步,都会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回廊上的护栏和墙壁早已腐朽不堪,在强烈的冲击下连番往下掉,生锈的雕花铁栏杆活生生往下弯折,断裂开来。 符咒炸开的那一瞬间宋柏对着耳麦吼道:“别进来!” 里面应该不止这一处陷阱,不能让人来冒险。 赵明川咬牙止住了步伐。 宋柏屈起身体,用全身的力量堪堪止住了下落的趋势,两人吊在水泥地垮塌的边缘,唐拾咬着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耳麦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似乎在巨大的冲击下坏了。 他在漫天尘土中咳喘着,费力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这些天无数次出现在他沉浮的梦中,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唐拾的脸上却莫名其妙多了好些伤痕,由于在地上滚了几圈显得格外狼狈。 唐拾颇为吃力地把人拉了上来。 “唐拾……”宋柏喃喃道,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想要去碰唐拾的脸,后者却像是触电似的往后退了出去。 金色的符咒骤然触发,呈网状把他整个人笼罩进去!
第97章 “你……”漆黑一片的回廊里,宋柏被锁在符咒中央,眼睛执拗地盯着唐拾不放。 唐拾疲惫地偏过头去,说道:“你不该来的。” “那我该去哪儿?”宋柏反诘道。 他这才发现唐拾为什么那么艰难才把他拖上来,欧式的栏杆断裂成一根尖刺,贯穿了他左肩,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手掌往下淌。 这种程度的贯穿伤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很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宋柏瞳孔微微收缩,稍显急迫道:“你先跟我回去处理伤口,剩下的有什么误会我们——” “你有什么立场让我跟你回去?”唐拾说道。 宋柏整个人僵住了。 什么立场。 宋柏从未想过自己还要面临这个问题,其实冷静下来细想,师兄弟这个关系并不亲近,而另一层更深的关系……自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唐拾虽然没反抗,但也从未承认过什么。 这个房间的确是在西侧,一侧挨着六层高的回廊,而另一侧紧靠着悬崖,悬崖下惊涛拍着嶙峋的巨石,原本的落地玻璃窗已经消失不见,狂风肆无忌惮地吹进来,月光洒在他脸上,给唐拾的侧脸上镶上一层银边。 他像个凝固在寒风中的冰冷雕塑。 “吼呦?抓到城隍官了。”包厢门外,老头龇着大牙,揣着手,顶着狂风幸灾乐祸道。 宋柏错愕地看着这人。 “我跟他还颇有点私怨,”老头阴恻恻地看着他,“要不是大师来捞人,我还在那破城隍庙里头待着呢,干脆点弄死,这荒郊野岭的谁管得到。” 他说着就要动手。 唐拾道:“出去!” 老头脸色一变,唐拾右手眨眼间已经多了一张燃烧的符咒,直直指着他,警告的意味显而易见。 他悻悻地缩手回去,不耐烦地叫了几个身穿黑袍的人把一个人抬了上来。 傅铭泰满脸青紫,身上还有血,显然在这里受到的待遇并不好。 他呸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歪在地上,气得嘴角微微抽动:“我早该动手的,我早该动手,你这个该死的——” “过奖。”唐拾神色未变。 “谢桢那么信任你!”他怒吼道,“他到死都在保你。” 唐拾眼里有一丝触动,低声道:“我知道,我很感谢他的信任。” 下一秒他脸色重新变得冷若冰霜:“但这跟你没关系。” “你要是真的这么正义凛然,二十多年前也不会由着周氏全族困死家中!” 傅铭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当年是你?”宋柏脱口道,“是你阻止风宪和城隍庙派人去周氏祖宅救援?” 傅铭泰面皮颤动着:“你们什么都他妈的不懂,周氏祖宅那边离崇江有多近你知道吗?但凡出一点意外,外面的普通人不知道要死多少。” “您为了这个可能性,无视周家那么多人的求救,派城隍封死结界,导致周氏满门覆灭?”宋柏道。 “因为老宅离你的辖区太近,如果外面出事,你当年的晋升之路就止步于此了,”唐拾毫不留情地戳穿傅铭泰,讥讽道,“如果你心中无愧,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被‘他’胁迫那么多年,还替‘他’遮掩大明山走私的事。” “什么?”宋柏抬眼道。 “你所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傅铭泰和‘他’多次博弈的结果。那个老专家的事想必你已经查了,给钱的是傅铭泰,目标是我,但绑架他孙子的是那个人,目标是你。”唐拾哑声道,“当然那专家胆子没那么大,放完炸弹就临阵脱逃了。” “毕竟不管是谁,都很难想到我们还能从那个墓底下出来。” “为什么是我?”宋柏一怔。 “因为你的确,”唐拾想了半天,似乎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非常非常地碍事。” 宋柏大脑一片混乱,但“那个人”对他的恶意似乎很早就有端倪,当时在崇江大桥上,被牵丝蛊操控的谢桢拿着金色的弓弩,放着桥上的唐拾不管,那箭尖对准的恰是他的方向。 宋柏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傅老为什么一直想杀你?” “你不是应该猜到答案了吗?”唐拾低声道。 “你还不明白吗!”傅铭泰愤怒道,“这小子跟那个教主是一边的,很早就是一边的!要不是谢桢一力保他,你以为我会留他到现在?漓阳大地震跟他脱不了干系!” 如果说听到傅铭泰说话的一瞬间他还想反驳,那么当他注视着唐拾冰冷的双眸的时候,才终于无力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尘埃落定。 古董上的字迹,摩天轮上的眼神,还有亲吻时隐秘的反抗。 所有的异样汇聚起来。 “当时,在你说的那架电梯上……救人的根本不是谢桢,而是你。”宋柏艰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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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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