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想活吗?” “你……恨他们吗?” 那人柔和道:“要跟我走吗?我可以为你找一副新的躯体,不过这样你的魂魄就入不了轮回了,从此生死簿上不会再有你的名字,但你可以活着。” 他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只知道如果同意这人说的,他就能远离这个既痛苦又黑暗的地方,重新活下来。 “如你所见,我答应了。”唐拾摇摇头,轻声说道,“可能当时他对周白桃也是这么说的,可以说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但归根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天在崇江大厦的屋顶,黑暗的楼道里。 周白桃大口喘着气,浑身发抖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的女人,这个把她从家乡拖入地狱的女人。 蔡文娟浑身痉挛着,还没有彻底死去。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黑影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说道:“体会到了吗?这就是报仇的快乐。” 他掐灭了周白桃打的急救电话,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跟我走,我们可以一起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周白桃跪在地上又哭又笑。 后来在燃烧的剧院顶楼,她长发翻飞,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可以死的,但不是那样的死,我可以为了——” 为了新的世界而牺牲。 “你看,你们的前世如此凄惨,今生也一样。”他在破旧的寺院里对变成怪物的小墨说,“跟我走,我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他让小墨从此活在那个幻阵里,吞噬意外到来的人的魂魄。 “他对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但毫无疑问一定是非常具有蛊惑力的。”唐拾低声道。 “所以你也觉得他是对的?”宋柏浑身冰冷。 “是。”唐拾简洁地答道。 “从周氏祖宅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什么吗?城隍很早就不是站在黑暗的对立面了,这个队伍如果真的足够干净纯洁,在我醒来的时候就不会遭到那样的对待。”唐拾哑声说道。 “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们来。” 宋柏一直以为唐拾对城隍的不满和排斥源自从漓阳醒来的那些日子,而事实上这种情感早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经扎根深种。 “三年前的漓阳确实是一个意外。”他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说是什么意外,只是道,“我不清楚他是用什么办法把这具身体保存至今的,总之三年前我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为了避免事情泄露,周临风的身体必须死去。” “这些年在你们身边的的确是我,但不是最早在周宅之外出生的那个真正的周临风。” 在周氏祖宅的时候唐拾恢复了记忆。 也就是那时起,他第一次认识到他不可能再回到城隍的世界里去。 那也是他苏醒过后唯一一次落泪。 宋柏有些恍惚。 他记起“周临风”刚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总是独自一个人坐到角落里研究那些古籍,安静又沉稳。 原先他们以为他只是不爱说话,现在想来,他身上背着更沉重的秘密,以至于很多时候只是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他们欢乐嬉闹,却不敢上前来。 唐拾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如果这么说,那漓阳大地震的时间差就解释得通了。 那栋废旧的破楼里和他告别的并不是周临风,而是换回魂魄的唐拾。 他的视线相当模糊,只能凭借着神态语气和相似的话音坚信那就是周临风,而当时周临风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并运往城隍庙。 三年后的红庄新村。 他们再次相遇。 老楼的台阶上,油烟气和漂浮的灰尘间,隔着两条一高一低的栏杆,宋柏和唐拾的视线相对。 “呦,您家有客人?”宋柏笑道。 在很远的地方,某个纹身师紧张地跟着,并准备把唐拾的行踪汇报给某个黑暗中的人。 命运的齿轮迟滞了三年,重新开始转动。 “所以很抱歉,我从来不是你这一边的。”唐拾发丝被狂风吹得很乱,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一瞬间傅铭泰的手下的城隍官全部将武器对准了他。 “不。”宋柏咬牙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骗得了我吗,”宋柏说道,“如果你真的冷心冷血,大明山上中蛊的时候你为什么挣扎得这么厉害?” 唐拾脸色微变。 “午夜梦回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宋柏看到他的眼神松动了几分,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 “我是的。”唐拾摇了摇头,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你根本就不明白……在周氏祖宅的时候那个人让我做过选择,如果谢桢没有出现,我最后一定会选择你。我心里没什么大恩大义,我从来不想守着什么天下太平,这就是我跟你们的不同。” “在你身边我救不了任何人。”唐拾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周白桃,小墨,还有那辆列车上死去的无辜魂魄,他救下了谁?他救得了谁? 他什么也做不了。 唐拾微微垂下眼帘。 宋柏看着他的眼睛,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唐拾!”他吼道。 唐拾把匕首用力扎进傅铭泰胸口,狠狠一搅! 他松开手。 无数道符咒从身后飞掠过来,活活击碎了宋柏身前的阵法。 “唐拾!你别跳!这是悬崖——唐拾!”宋柏怒吼。 唐拾脆弱的身影从崖上掉了下去,消失在黑暗里。 “再见。” 他用口型说道。
第99章 宋柏声嘶力竭的呼唤被淹没在猎猎风声中。 他大口喘着气,手掌徒劳地往前伸,却抓了个空,寒冷的风从指缝里漏了过去。 “哐啷!” “砰!砰砰!” 剩下几个穿黑衣的想逃走,被城隍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下面的人惊慌失措地涌上来,从他身侧经过,对傅铭泰实施急救。 鲜血从老人胸口狂涌而出。 赵明川冲向宋柏。 他半个身子探出悬崖边,瞳孔几乎聚不上焦,有那么一瞬间赵明川以为他要不管不顾地跟着跳下去了。 宋柏趔趄着爬起来,胸口方才撞到的地方后知后觉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他双手沾了满地温热的血,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半空中似乎还残存着唐拾的虚影,他站在废楼的水泥地上,对着他轻声说再见。 “宋柏……宋柏!” 不知过了多久,赵明川遥远的声音才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 宋柏茫然地回过头来,他的手和膝盖在刚刚急速掉落的时候被磨得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赵明川刚从大汗淋漓地撑起他,急促地说道:“这个高度,底下是水面,唐拾死不了,我立刻找人搜索整片水域……” 宋柏摇了摇头,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赵明川的话音戛然而止。 此时任何安慰的话都成了徒劳。 几天几夜积累的疲惫一下子压了下来,宋柏用尽全身力气站稳,却根本做不到,膝盖“咚”一声砸到了地上。 他艰难地把冰冷的空气吸进肺管里。 宋柏用嘶哑至极的嗓音说道:“他不会回来了……” 从说出自己杀了周临风之后,唐拾就断绝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不可能再回来了。 他尝到了唇齿间的咸味,血水混杂着灰尘从他额角流下来,模糊了整个视线。 “你先,别动。”赵明川吃力地把他的胳膊背到背上,跟多年前在芒山会所一模一样,只不过他们身边少了个人。 宋柏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很低的哽咽。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骤然下降的血压让他眼前发黑,四肢僵硬起来,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死死抓住赵明川的胳膊,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往前栽倒下去。 无边的黑暗寂冷将他包裹吞噬。 “周,临,风。” “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宋柏低声念道,“名字还挺好听的。” “什么玩意?”赵明川从他边上探出头来。 “赋。”他说道,“谢庄的《月赋》,你上课到底听没听。” “这几天还得考城隍十八史呢,鬼记得住那么多有的没的。”赵明川顶着一头树叶嘀咕道。 远处,身形瘦弱的少年站在谢桢面前,仰起头,他是第一次来到城隍庙,两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影。 明明隔着十几米远,少年却像是有所察觉,忽地转过头来。 两人“嗖”一下钻回竹林深处。 宋柏跟周临风的第一次碰面说不上多友好。 当时他们除了要完成学业之外,还要参加城隍的训练,晚自习都是请假出来单独上的,就他和赵明川两个人,无聊得要命,听到有新人加入自然高兴得很。 赵明川叼着偷偷从外面小卖部带来的薯片心有余悸道:“还好跑得快,不然早被发现了。” 宋柏戳了戳他:“你看到他的脸没?” 赵明川鼓着腮帮子,摇摇头。 宋柏不耐烦地砸了咂嘴。 那天晚上为了看周临风,他们跑得慢了些,当头撞上了谢桢。 宋柏嘴里的薯片还没咽下去。 “又逃晚自习啊。”谢桢站在门口温和地说道,身边跟着刚刚那位少年,作了个请的手势,赵明川垂头丧气地跟在宋柏后面,熟练地出门罚站。 “不对啊,我们怎么被发现的啊。”赵明川纳闷道。 宋柏磨了磨后槽牙,扫视周围一圈,确认没人之后,把手机刷亮了出来:“你他妈的。” 上面赫然是赵明川朋友圈。 “又溜出来吃零食咯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不是没屏蔽谢桢!”宋柏怒道,“你说你没事加他微信干嘛!” 赵明川欲哭无泪。 罚站的夜晚凄凉又无聊。 宋柏从门口挪巴挪巴就挪到了窗边,不经意瞥见刚来的新人就坐在那里,看到他们被拉出去罚站,神色丝毫未变,手里拿着高钙奶安静地翻书做作业。 “嗨?”宋柏挪过去小声打招呼。 周临风没什么反应,直到他扣了扣窗户边,才微微抬起头。 天花板上的灯光落到他脸上。 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宋柏微微一怔,思村着这新来的长得还真不错。 “嗨,我叫宋柏。”他小声打招呼。 赵明川在远处拉他:“你罚站还聊天,被抓到死定了。” 新来的少年显然也并不想第一天来就被抓出去罚站,没抬头,出于礼貌淡声道:“周临风。” 宋柏注意到他桌子格外整洁,修长的指尖被修得干干净净。 “兄弟,你无聊不,聊会儿天?”宋柏很早就已经把“尴尬”两个字从人生中剔除了,坚持不懈地敲着窗框,伸手过去,“你这牛奶什么牌子的?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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