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一伸手,紧紧把人拥在怀里。 “然后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的人带走圈禁,谢桢想尽办法破坏掉了其中一部分阵法,但教宗提前作了准备,我们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直认为他让我杀了周临风这件事毫无意义,如果追究其根本原因,或许是想……惩罚我。”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只不过我这个魂魄比较特殊,他费了不少心思把我养大进入城隍庙,但结果是我背叛了他。” “他对你做什么了?”宋柏看着他道,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拾脸色极其苍白,这段回忆对他来说显然不太美好。 “二十多年前,他带走了我的魂魄,放进尚且年幼的周临风体内,”唐拾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周临风因为某种原因已经逝世,但其实没有。”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难受和恶心的表情。 唐拾斟酌着措辞,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人对周氏‘洗女’养出来的东西很感兴趣,他试图用周氏的血脉重现府里养出来的恶鬼。” 阵法中心一片漆黑,符咒隔绝了外面尖叫的魑魅魍魉,阵外是一片尸山血海。 当时漓阳鬼门大开,阴阳两界昼夜难分,阵法封锁了整座城,交通线路全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而他被锁在阵法的最中央。 唐拾瞳孔缩紧,他被关了很久,已经晨昏不辨,只知道鬼门已开,漓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他身上全是腐烂溃败的伤口,疼痛让唐拾冷汗直冒,直到有人拽着他手脚上的铁索把他活活拖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地上扭曲的人形。 那东西跟周氏祖宅里的很像,只不过身体和五官更为清晰,从背后看几乎就是个正常人,被牢牢捆住,在地上蠕动着。 “这是——” “那不是周临风,那东西根本不能算作是人了,他把真正周临风的魂魄跟很多其他人的放在一起,炼成了那个……怪物,并且失败了。” 想周氏祖宅大缸里养着的那只东西,宋柏背后一阵恶寒。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他看到了边上的另一个濒死的人。 唐拾从嘶哑的喉咙里喊出了熟悉的名字:“谢桢!” “我以为你很清楚背叛的风险和代价。”那人站在混乱的阵法内部,对着他说道,字句清晰而残忍,“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旁边有人拿出两桶液体泼在谢桢身上,刺鼻的汽油味立即充满了阵内,谢桢四肢都被穿了钉子,从嘴里吐出一口混着汽油的血,那人打了个响指,掌心燃起一团火苗。 他浑身血液近乎凝固:“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放了他,背叛你的人是我……” “你想让他活着?好。”那人竟一口答应了,朝他的方向丢过来一把剑,“不过这是个选择题,杀了‘周临风’,我就让谢桢作为你杀人的证人活着。” ——让他作为你杀人的证人活着。 “或者你要是想眼睁睁看着这人被烧死,也可以。” 唐拾看着眼前那团尖叫的人形,颤抖着把冰冷的剑柄握进手里。那团模糊的血肉上,其中一张脸朝他转过来,动着嘴唇似乎在说话——它竟然还有意识! 周临风的魂魄痛苦地拘禁在那个肉团里面,朝着他发出重叠而模糊的声音。 “杀了我……求求你……” “求你……” 唐拾双手不住地颤抖,呆呆地看着那张脸上的表情,这一切都错了,本来在这具身体里平安长大的应该是周临风而不是他。 “时间到了。”那人失去了耐性,抬起了手。 火把落在谢桢身上,火焰“轰”一声窜天而起! “不……不……”他剧烈地喘息着,铁链哐哐作响。 “谢桢!” “——谢桢!” 唐拾摔倒在地上。 灼热的火焰燃了起来,焦黑的血肉和翻滚的人形让他大脑嗡嗡作响,鲜血模糊了视网膜,眼前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挣扎间他碰到了那个人形。 或许是本来的魂魄与身体相吸引,他天灵盖一阵撕心裂肺的锐痛,魂魄骤然间被撞出体外。 “周临风,你别——”唐拾的魂魄近乎透明,惊愕地张嘴道。
第106章 血肉模糊的怪物直直撞上了唐拾的剑刃。 “周临风”没能掌控这具身体多久,转瞬间他又回到了体内,此时无论做什么,周临风原本的魂魄都活不了了,把剑拔出来只会让那具身体更加痛苦,唐拾咬着牙,扭转剑柄,把剑直插底。 而死债从此烙在了他的魂魄上。 “他当时还没死,人确实是我杀的。”唐拾说。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三生镜中看到唐拾双眼全白的,原来那个瞬间他的魂魄并不在体内,宋柏彻底明白过来。 而唐拾的魂魄历经两次抽离,太不稳固,所以在周氏祖宅的时候才只能附在猫身上。 那人打了个响指,欺天的火焰熄灭了。 他的确信守承诺,让谢桢活了下来,却在他体内种下牵丝蛊。 谢桢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明明神思尚存,一具身体只能由人控制,浑身皮肉烧尽,却连自尽也做不到。 唐拾刺死周临风之后就昏了过去,他伤得太重,本来也命不久矣。 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具新的身体上。 令他悚然的是,这真的是他原本的那具躯体,这么多年了,那人仿佛早有准备似的,那身体非但没有腐烂,反而伤口愈合,光洁如新,重新长回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浸于此道多年,又做了什么样的实验,才研究出这种随意嫁接魂魄的办法。”唐拾闭着眼低声说。 “他抽走了我身上一魂一魄,他说,我会把所有的记忆忘掉,然后再次一片空白地接触城隍,以我的能力和接受的训练,加入城隍队伍并不难。我试图反抗过,但没用。” 唐拾把额头抵在宋柏肩膀上。 宋柏手掌压在他后背,安抚地拍着,传递给他些许安心的气息。 魂魄被抽离之后他就被扔在了漓阳,开鬼门的阵法由于残缺而关闭,逃逸出来的厉鬼还在肆虐,漓阳城满目疮痍。 不知道为什么,魂魄被抽离后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消失,凭借着一些痕迹找到了宋柏所在的城隍搜救队。 黄昏的日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唐拾翻窗而进,刚好落在中了沉睡符的宋柏身上,符咒效力不大,身下的人半梦半醒的。 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记忆流逝的速度太快,眼前的人逐渐开始变得陌生,唐拾知道自己马上要忘记为何而来,留在这里也毫无益处,他看着宋柏,朝过往的岁月作出最后的告别,小声而短促道:“等我回来。” 无论这条路再怎么艰难,他也要回来。 唐拾在废墟里艰难地跋涉着,最终躲在了阵法深处一间黑暗的屋子里,他不清楚城隍内部是否干净,谢桢还在那个人手里,他不敢留下任何纸质记录。 他清楚地感觉到记忆变得模糊。 “那个纹身……”宋柏察觉到了什么。 “是我自己刻的。”唐拾重重呼出一口气,说道。 青龙吞噬恶鬼,纠缠在一起,交错又鲜明的红色线条像是伤疤,龙是周氏的青龙图腾,只不过由于记不清而刻得不像,周氏的最后一条血脉已经死了,他将背着周临风的生命继续走下去。 他颤抖着手往皮肤深处扎下去。 他不会忘的。 唐拾忍着剧痛,咬着牙在黑暗中想,那些记忆会在他灵魂深处留下痕迹。 谁也去不掉。 剧烈的震动中,黑暗的屋子忽然塌陷,他带着鲜血淋漓的腿被压在废墟之下。 而在另一端,城隍找到了“周临风”死去的尸身。 宋柏在尸体被推入火葬场之前,推开人群冲了过去,赵明川死命拉没能拉住他:“你干什么!别进去!” 他踉跄着站在满地黄白菊花之间,看着那张布满伤痕的青灰色的脸,眼神直勾勾的:“不可能,不可能……他没死!” 赵明川一把把人薅了回来,吼道:“你别发疯!” 宋柏从此开始了长达三年漫长而艰难的寻找。 不久之后。 漓阳市灾区临时医院。 混乱的走廊里全是临时搭建的床位,他怔怔地靠在枕头上。 登记人员坐在他身侧:“您好,先生,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他微微张嘴,却发现大脑空白一片:“抱歉……我不记得了。” 登记人员犯了难。 他看着黑暗的走廊深处的光,地上有块薄荷糖滚了过去,一个从灾难中幸存的小姑娘蹦蹦跳跳从边上走过去,捡起糖塞进嘴里。 “叫唐拾吧。”他随口道。 唐拾在宋柏肩上闭着眼。 “对不起。”他用很小的声音道着歉,“我一直在骗你,还有赵明川,从很早以前开始。还有周临风,还有谢桢,是我害了他们,是我的错……” 宋柏双手放在他肩侧,让他跟自己对视。 “唐拾。”他柔声道,“看着我,你看着我。” 他握住唐拾的手,压在他敞开的衣襟下,这次没有任何旖旎的味道。 “感觉到了吗?”宋柏把手放在的胸口,里面炙热滚烫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你活在这个世上,有家可回,有人可想,从来都不是孤魂野鬼。” 你要永远相信自己正义、善良,坚不可摧。 唐拾微微偏过头去,黑暗中他眼眶发红,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的痕迹。 “谢谢。”他哑声道。 他闭了闭眼,把所有情绪压入心底。 “时间不多了。”唐拾看了眼墙上的钟。 安全起见,他平时不会在酒店过夜,停留的时间太长会引起怀疑,那个维修人员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折回来。 宋柏走进浴室,边换衣服边道:“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人?” 出乎他的意料,唐拾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在他把唐拾带走前,应该已经活了很久。 那个人魂魄可以随意脱离躯壳,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一具身体,有时候是跳崖自杀的尸身,有时候是医院找来的意外身亡的人,甚至还会夺舍活人,这种诡异的秘术连城隍庙都没有详细记载。 换句话说,无论是杀死他还是追捕,难度都异常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存在世上多年,头脑异于常人。 基本上是个完完全全的神经病。 “我猜想他本来是想追求某种‘公平’。” 这一点从他怂恿周白桃报仇,让小墨复活沈寒潭等种种行径可以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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