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穿好鞋,拉开门走出去,背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桑榆回过头,看到季商站在门口。 “怎么了?”桑榆问他。 季商犹犹豫豫地抬起手,像是不怎么熟练地挥了挥,一板一眼地说:“姐姐,再见。” 桑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疲惫的面上露出春风似的笑。 “再见。” 下午的时候,又下了场雨,有几声闷雷,但没有夜里那么夸张,桑落和季商当时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玩积木,雷声响起的瞬间,季商又因为应激一把将搭好的积木撞塌了。 桑落不高兴,提高声音指责季商:“你干什么呀!” 季商呼吸很快,半张着嘴道歉,在雷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季商很慌乱地躲到了沙发角,然后很用力地捂住了耳朵。 桑落这下才算是明白了,走过去问他:“你是不是怕打雷啊?” 现在是白天,雷声也没有昨晚那么夸张,所以桑落并不害怕。 甚至他还有一点得意,毕竟季商比他大,也比他高,他都不怕的东西,季商还怕。 惦记着桑榆说过,季商还在生病,自己要好好照顾他,桑落走到他旁边,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季商的头:“不怕不怕,落落保护你。” 桑落陪了他很久,后来还潜入桑榆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到桑榆的降噪耳机给季商戴上,说戴上这个就会变成聋子。 季商陷入了应激状态,完全不理桑落,桑落耐心地劝,说姐姐以前不想听他说话就会戴这个耳机,戴上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桑落笨手笨脚地给他戴上耳机,又耐心地和他说话,说累了就歪在季商旁边,像小狗一样睡着了,口水流都流在了季商的大腿上。 起初桑落以为季商只是胆小,后来又长大了一点,到桑榆发现季商的异样,带他去看医生,桑落才从桑榆和医生的交谈中知道,他们父亲的那场车祸发生在一个雷雨夜,而当时季商就在现场。 尽管之后的跳楼事件中季商伤到了脑子,遗忘了部分记忆,但当时造成的精神伤害并没有消失,还是会让他在雷雨夜不由自主地害怕。 之后每次到雷雨天,桑落都会提前关好窗户,关好房门,然后陪在季商身边,像个尽职的卫兵,保护他脆弱的小哥哥。 从最开始的一个人自言自语,两个人在雷声里各自害怕,到后来他们一起戴着耳机看一场音效刺激的电影,一起忽略雷声。 两个小孩慢慢长大,彼此陪伴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随着季商的年纪增长,他的情绪变得稳定,应激状态逐渐缓和,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吓得需要躲起来,但桑落知道,季商并没有完全克服,他还是会在雷雨声中紧张,不能入眠。 在季商上大学那一年,桑落留意天气的城市开始从南城变成了季商所在的北市。 遇上雷雨,桑落会提醒季商关好门窗,然后和他通话,聊着琐碎的事情,吐槽自己遇到的各种事情。后来桑落也考到北市,陪伴不再需要隔着手机,他们依旧亲密无间。 直到去年9月22日,桑落22岁生日那天,这样的亲密消失了。 季商变得繁忙,总是在错过桑落的电话,偶尔接通,说不了几句又开始进入下一轮繁忙。 两个人开始变得熟悉是在一个雷雨夜,关系变得僵硬也是在一个雷雨夜。 桑落不清楚在那之后的每个雷雨天,季商是怎么度过的,可能是和寻常日子没有区别,也可能是独自戴着耳机看一场电影,又或是有别人陪着他。 同样,桑落也不清楚此时的季商是否还需要他的陪伴,在新加坡的第一天,雷雨夜,桑落犹豫过,迟疑过,最后还是敲响了季商的门。 桑落忽然想,或许现在在雷雨时需要陪伴的人,已经不是季商了。 季商看起来很镇定,被他捂住耳朵的那瞬间,只是瞳孔轻微地扩大。桑落觉得相比被雷声吓到,他更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亲密举动吓到,毕竟他们现在靠得很近,几乎呼吸交错,桑落在季商的呼吸里嗅到了话梅糖的味道。 直到雷声余韵逐渐消失,季商才回过神,抬手去抓桑落的胳膊,拨开他的触碰。 桑落任他抓着小臂,掌心属于季商皮肤的触感在空气中流失,话梅糖的甜味也在空气中消散。 “进来吧。”几秒后,季商开口说。 听到这三个字,桑落倏然抬眼,季商已经转过身去给他拿了拖鞋。桑落压下惊诧,穿着拖鞋走进了季商的房间。 和他的房间布局一样,装修是非常明亮的色调,一张双人床,一排放着衣服的衣柜,落地窗变成了飘窗,上面铺着柔软的垫子,冷气开得适宜,不热也不闷,弥漫着和他房间里同样的花香调的熏香。 桑落很自觉地从床上拿了个枕头,走向飘窗,然后歪着身子躺下去,对季商说:“给我拿个被子。” 季商视线在他脸上停了几秒,然后从柜子里给他拿了一床薄被。 桑落把被子展开,乖乖地盖好,然后问季商:“要我陪你说话吗?” 睡前桑落吃了助眠的药,这会儿他其实很困,声音带着睡意的软糯感,在雨声中格外柔软。 季商默了两秒才说:“不用。” 桑落闷闷地“哦”了一声,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展开的手心躺着一盒没拆开的耳塞。 从悉尼机场登上飞机到飞机落地,进入别墅,他们都没有分开过,桑落也没有去过商店之类的地方,倒是在悉尼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商场买夏季衣物,桑落短暂地消失过两分钟。 耳塞应该就是那时买的。 季商想起桑落手机里安装的天气软件,也想起从前桑落的每次提醒。 他就像个天气通,从南城到北市,现在又到了新加坡。 窗外雨势不减,雷鸣却不再尖锐,反而沉闷闷的,像是被云裹住,克制又难耐地发出动静。 季商的心跳似乎还没有平复,他将那盒耳塞接过,缓了语气:“快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 桑落“嗯”了一声,背过身闭上眼睛,听着背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动静,以此判断季商躺下,又关了灯。 室内变得昏暗,只有墙脚的夜灯发出微弱的光,和屋外偶尔亮起的闪电。 淅沥沥的雨声中,雷声变得遥远,好像即将停止。 桑落忽然喊了一声“季商”。 “嗯?”季商应了。 桑落翻了个身,让自己平躺,余光里是双人床上季商平躺的模糊轮廓。 “我之前有句话说错了,改一下。”桑落没头没尾地说。 “改什么?”季商问。 “把‘我们出去玩’改成……”桑落顿了顿,然后一鼓作气,“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季商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他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沉默不语,不给回应,桑落只好也拿出小时候耍无赖的做派,直接宣布:“你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 说完他又动静很大的侧过身,背对着季商,一边用被子蒙住脑袋一边飞快地说:“就这么说定了,睡觉!晚安。” 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季商仍旧没有给出回应,只有一道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飘窗上隆起的人影上。 又是一个雷雨夜里,季商冷峻的面容逐渐松动,平直的嘴角弯起,很浅也很轻,像是一句无声的应答。
第15章 听到神谕 夜里的雨并没有影响到翌日的天气,雷云离去,只剩下薄薄一层浮云,不足以下雨,却正好遮挡了猛烈的太阳光。 室外体感温度还是很高,但焦灼感却减轻了不少,这让怕热的桑落心情好了不少。 距离Mica的婚礼还有两天,为了让婚礼完美,Mica直接租了圣安德烈教堂三天,让婚庆公司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桑落原本想趁着季商上午的工作时间,自己先去圣安德烈教堂踩点,但教堂还没布置好,Mica让他明天下午再去,然后给他拿来了一台笔记本,里面有婚庆团队做好的场地布置示意图,让他可以先看看图片找找思路。 圣安德烈教堂是一座非常特别的教堂,建造历史近两百年,其间两次遭受雷击,后在原址重新建造保存至今。 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尖塔高高耸立,绿树围绕成荫,除了屋顶,入目皆是纯白色,洁净又明亮的外观使它区别于其他建筑,远远看着,圣洁之感尤为强烈。 桑落还没有亲眼见过,但看图片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里十分适合举办婚礼。 当然Mica选择在这里举办婚礼并不全是因为这里好看,还因为她和未婚夫封阙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结缘,她年少时幻想过能在这里嫁给封阙。 可能是刻板印象,桑落想到教堂婚礼便会下意识以为Mica是基督信徒,后来通过聊天得知,Mica和封阙都没有信仰的宗教,可以说是无神主义者。 当时Mica开玩笑一样地说:“如果说我有信仰的神……大概就是封阙。” 桑落问为什么,Mica反问:“你不觉得爱上一个人就像是在创造一种信仰吗?” 将爱人奉为神灵,心甘情愿地侍奉,望眼欲穿地祈求。 这时候桑落才知道,原来Mica和封阙在澳洲相逢并不是巧合,而是一个暗恋者在无望中的自救,所幸,Mica最后得偿所愿。 桑落为之动容,为Mica感到开心的同时,心里不免泛起些许酸楚。 因为他在这一刻,想到的是季商。 Mica还要去试妆,所以没有久留。在她离开之后,桑落继续抱着电脑查看那些图片,后来还看到了Mica存在电脑里的婚纱照。 让桑落意外的是,婚纱照里有一组外景也是在教堂拍的,不过这个教堂很是特别,是个几乎完全敞开的教堂。 人字形的木制顶棚下,一排排木椅整齐排列,最前方除了摆在中间的十字架以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没有阻挡地看到远处高山云雾,日出日落,画面既神圣又清旷。 如果真的有神,桑落认为这会是神选择的降落之地。 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桑落就被吸引了,他刚给Mica发信息询问这是哪里,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在干什么呢?”周明轩端着一杯咖啡杯走了过来,看清屏幕上的照片,他笑着调侃,“Mica都秀到你这来了啊。” 桑落说:“是我想看的。”然后又问:“轩哥,你知道这是在哪里拍的吗?” 周明轩走到桑落身后微微弯下腰,看了两秒然后说:“Symmes Chapel,在美国南卡,我之前去查尔斯顿去过。” 桑落点了点头,周明轩又问:“你问这干什么,想去啊?” “嗯,有一点。”桑落说得腼腆,眼神却是直白的向往。 “想去就去呗,查尔斯顿挺有意思,可以去玩一玩。”周明轩显然是自己去过,又说,“《恋恋笔记本》看过吗?取景地就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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