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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你离开 距离隔不开 思念变成海 在窗外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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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观音

作者:pharmacy   状态:完结   时间:2023-08-29 07:00:03

  有一次纪玉楼拿了钱回到砵兰街顶楼的小公寓,Sylvia不做家务,所有的床单都是路宝棋手洗再晾晒,纪玉楼推门进来时,收音机里在播报今日港岛的天晴与持续的升温。斜设的天窗大敞,于是只望得见一半的高空,蓝得这样纯粹这样清冽,路宝棋哼着小调正铺着新收的被子,他赤裸着双足踩在床头柜上,一扬臂抖振出整面床单,从高处席卷而来,一时间漫山遍野忽然全是了流云,满目只望得见一色皑皑。最平凡无奇,转瞬即逝的日常事物,在后来纪玉楼成为另一个人的几年里,回想起前十年间种种零碎,印象最深却是路宝棋那一天铺换床单的画面。

  那一年纪玉楼十五岁,与后来长洲岛上的路宝棋在同一样年纪,只是那一年的三月二十四日,他尚有勇气答应路宝棋“一直喺埋一齐”,十七岁时却沉默至不能言语。良久过后,直到最末一班回港轮渡也要发船,他才牵着路宝棋的手,沿着来时的路往码头走去。

  夜市已远,沿岸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木底踩在水门汀上,像是表盘上读秒的指针,一步一分,一天一分,路宝棋仍是习惯性看他的脚跟。

  回程途中他们站在甲板,望向整座九龙彻夜不眠的璀璨灯火。“香港好无情,无论是谁要来,无论是谁要走,她永远都只会漂漂亮亮给那个人看,好似谁都是她至爱,其实她根本谁都不爱。”路宝棋说完这一句,却忽然转过了身,回头去看夜幕里仿若逐渐下沉的长洲岛,低声又说:“可是原来也可以有十分钟的灯火只属于我。”

  “一分钟就够了,一分钟我就会珍藏,怎么能有十分钟这么奢侈?”路宝棋喃喃自语一般,在他以为纪玉楼看不见的地方,摘下镜框,抬起手背很快地抹了一下眼睛。湿凉的雾气在镜片上结了满面的霜花,光线黯淡,纪玉楼便好像视力也迷朦起来,伸手寻他的手指,陪了路宝棋许多年的眼镜就在这么一退一拽里出乎意料地跌落进了大海。二百一十并不是太深的度数,屈光体曲率弯过了角,平行光便无法在他瞳仁的子午线上形成一致协调的焦点,纪玉楼不能够明白那种感受,路宝棋过去就指着路边的煤气灯,摘下眼镜,说:“一朵黄白色的蒲公英。”现在纪玉楼给他道歉,路宝棋说“不要紧”,总归他是一直可以看着纪玉楼的脚步行路的,不用记,不用寻。

  后来他才发觉砵兰街的拐道太过复杂,常客亦有迷失的风险,纪玉楼不在他竟只找得到那间茶冰厅,因它的铺面就在路口。他连回公寓的路仿佛都从未记清过,敲开门时没有阿姐,没有阿楼,两个陌生的细妹,一个有雀斑,一个留短发,宽背心下透出乳房的轮廓,他踩到自己的脚背,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局促地对她们说对唔住。

  那天夜晚他让纪玉楼低下头去看海面上映出的香港,这就是他望见的整个世界,不戴眼镜便不必看清了,水月雾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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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24章为回忆章。


第24章

  “我希望路宝欣路宝棋纪玉楼可以永远喺埋一齐。”

  名字要同时念,梦亦要一起许,仿佛在讲一个永远不会失散的童话故事。茄哩啡的人生是浪费菲林的人生。

  不是上帝不肯实现心愿,是话语里用了错误代称。

  路岭后来飞车同射击时戴一种深咖色的隐形眼镜。Elias给他两张机票与三十万元美金,让他去多伦多找路宝欣,路岭却只是用那一笔钱更换了哈雷的空气滤芯,购入了更大口径的化油器。他在铜锣湾的暴走club里学会了如何对化油器内部的主量孔和喷嘴进行精细的调校,唯有驰骋于赛场的机车会选择完全拆除空气滤清器以求极致的容积效率,路岭却可以为使油气最速进入汽缸反复更换进气阻碍一次比一次测试里更低的滤清器,街行亦不吝啬透支发动机寿命。他已经不再是被放逐于砵兰街的路宝棋,全香港仅此一辆的哈雷太子Fxsts,光是配货价格便足以在德辅道上那间中国餐厅购买数位入会名额。要玩改装机车不缺金钱支撑,于是豁出只需一条不嫌太长的命,何况他身边每一位榜样都在教他学会拿命去换刺激。

  从出生起他便知道资本主义对天之骄子恩宠几多。漆黑改装重机在弥敦道上极速飙飞,沿途学生妹百褶裙全部被风掀起,路岭车头并未刻意压低,刹停时刻四缸十六门节气阀一霎那全部闭紧,他在轰鸣噪音里推开面罩,露出一双无办法不被原谅的深邃漂亮眼睛,对几位放课后中学生沙哑说“sorry lady”。四个分音轻松模糊彼此原本近似年龄,标准英音仿佛魂断威尼斯里古惑仔版伯恩安德森出现在尖东街头,准备上演花季雨季港台言情话本。每一位妹仔都产生命中注定女主人翁错觉,义不容辞用少艾柔情安慰叛逆少年寂寞内心,即将在摔个跟头都比别处疼的城市发生一段惊世骇俗秘密恋情,路宝棋同学成熟第一课叫做有钱傍身,落水狗骑太子座也可以从此翻身做回金枝玉叶高等公民。

  路宝棋读谷崎润一早年写“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强者,丑的东西都是弱者”,残忍极端,深以为然。道完歉的陌生少年在引擎嘶吼里扬长而去,眨眼消失在长街尽头,背影从此成为女校书院每位学生妹情窦初开臆想里完美范本。

  路岭的落难过于短暂,有家姐与纪玉楼陪伴的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十年,苦痛未能磨练心智,因路宝欣与纪玉楼永远会将最好一件捧宝到他面前,路宝棋在风俗浮世绘里依旧留存稚子天性,是偏颇不是殊荣,稚子所以欲求极低,永远的当下已足够好,他的难过便如水面落了柳絮,风一起转眼又再散去。

  做BB棋有阿楼,做路岭有Eli。后来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被问及最多一句话,就是你想喺中环大哂,定喺半山大哂?

  人人都知他在十六岁生日宴上认了17k的金教父做契爷;彼时又适逢和胜会三年一度话事人选举落幕,龙头棍交到他大佬阿Ken手里,社团内半数元老皆欲与17k交好,路岭几番做嘢都有人帮忙射住阵脚,执埋手尾,处理得干净漂亮,阿Ken便做顺手人情,亦算作报答亓家在选举期间暗地度水,解他短暂经济危机,就任首届会议上便力排众议,指明“以后中环码头由细仔路揸fit”。

  做中环码头揸fit人对路岭而言却是费力不讨好一件事情。粉档赌场桑拿夜总会,放账收利缴月费,连兰桂坊发生口头挑衅未见血案件,都要来皇后大道请教大佬路有某建设性指导意见?大佬路日理万机,正烦躁于车行老细方才强硬驳回他试图再缩短一公分进气歧管以取消机车空气滤清的伟大提案。哈雷经典,川崎暴烈,他想在多出部分安装大型蓄气鼓,用牺牲低转速度抵消进气阻力,提高新玩具最高档马力,此刻听完小弟包仔汇报头大如斗,反问一句两边各自死伤几多,包仔诚诚恳恳说:“人人四肢健全,只是嘴上屌埋十八辈女性。”

  路岭登时失去兴趣,道:“call几条女畀佢哋玩下就得,以后呢啲小事唔好再嚟问我。”

  包仔还有话未说,路岭已经转头去同老细继续争辩。“GPZ900R发动机用液冷散热,拆除外部滤清理论上讲完全不是问题,”话落又用二世祖语气补充一句,“赛车敢拆是不怕发动机长期使用里出现损坏,我敢拆是我信你提供新部件速度一样很快,几多钱你开口,我都ok。”

  识少少扮代表,冇几耐扮大袋,老细睨他稚嫩眉眼里那份有恃无恐神情,猛吸一口雪茄压下即将暴起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同他从“理论上”讲起:“靓仔,这都不是钱的问题,我在香港开车行二十年,至少比你懂多啲机车理论,所以从来不接受有风险的改装订单,这辆时速秒提最高档已经破两百公里,再弄我怕你有命改,没命骑,到时候追责找我,我去找谁?何况川崎原厂出货速度很慢,新部件不是我能不能供上,是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等。”

  路岭道:“我看杂志上日本有人改到二点五秒破二百四——”老细不耐烦打断他剩下梦话,说:“我都讲部件不够你耗,行,那我就同你直说,第一你装上蓄气鼓后供油系统跟不上新马力,第二歧管再砍一公分影响脉动惯性,你换挡不仅危险而且不会舒服,最后是最重要一点,名声一坏几多钱都救不回,你搵死死喺人哋门口,唔好过嚟搞我。”

  包仔快步跟上摔门而出的路岭,大佬周边气压极低,包仔半根烟时间里却想去想来都无办法理解这种事情如何值得动怒。路岭情绪总落在他看来格外幼稚之处,机车改装不成他要生气,别人喊他从前名字他要生气,Eli哥不许他骑车载人他要生气,公仔面水滚捞起晚半分钟他要生气,咖啡飞沙走奶不够好味他要生气,连冻柠七里冰块太碎嚼来无劲他都要生气,偏偏有人在他地头纵火挑衅他却不当回事,码头船工闹strike不肯上钟他也轻描淡写一句“那就加钱”打发过去。

  “不然我call几条女畀你玩下啦大佬。”包仔走到并排勾肩搭背,搬出路岭原话随口安慰,路岭却推开他没好气讲:“我最憎烟味你lan远啲。”

  包仔偏不,笑嘻嘻仗着身高优势将路岭一把按到自己肩头,说:“最憎几憎啊,闻闻闻闻多下就习惯啦!”

  与车行老细雪茄暖香不同,路岭闻到包仔外衫上全是沉闷呛鼻气味,低声骂了一句,便不再同他推搡。

  他十五岁后记忆里始终带有烟味只有两件。第一件是路宝棋从某天起知道了纪玉楼在做走私;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去正式改掉名字。

  那是他五月中旬在巷尾收费一元的公共盥洗室里撞见纪玉楼正用四分之一夸脱氨水浸泡一件被血染红的衬衫。纪玉楼赤裸上身,比他更好似新妇,蹙眉叼烟,烫手似的,用根掰直的晾衣架翻搅着盆内衣物,路宝棋走近时闻到极浓一股腥的锈味,在纪玉楼开口前低声先喊了“哥”,问:“你刚去菜场帮D伯杀猪回来啊?”

  纪玉楼闻言将烟与血污一齐冲进下水道,湿手在西裤上正反面擦两次,动作是快且急,神情却几乎镇定。望定路宝棋半秒便想接他的玩笑,但路宝棋视线从搭在水池边的衬衫移动到他贴了纱布的腰侧,随后将藏于背后的一叠钞票伸到纪玉楼面前,说:“你拿这样多钱给我阿姐,D伯是不是日薪给你一万?”

  记忆里比血被泡开的腥味更强烈的是纪玉楼身上的烟味,寻常纪玉楼在氨水泡一二分钟便可以连同指尖发黄的印迹一齐洗去,那一次却没有。后来他就知道了食烟是纪玉楼藏住烦心事的唯一方式,纪玉楼那回一共交给Sylvia三万元现金,还有五十万打到她汇丰卡上,Sylvia刻薄地笑着说五千不够多添两个零原来我就愿意卖掉BB来的。纪玉楼和路宝棋的命不到百万就可以买断。

  纪玉楼希望路宝棋可以回到学校重新念书,但路岭用那些钱买了第一部 机车。而后再也没有了路宝棋,没有Sylvia和纪玉楼的他亦不能够不可能继续再做路宝棋。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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