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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观音

作者:pharmacy   状态:完结   时间:2023-08-29 07:00:03

  路岭好像是受不了他的这种咳法,亦或是被烟味晃的心烦,突然转过身来,似乎有话要说,纪山在距他太近的地方急忙刹了脚步,心头无来由地重重跳了一下。其实还是担忧路岭的眼睛,又怕说出只会惹来他愈发的冷漠,兜兜转转,最终就变成一句:“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路岭却再没有机会可以回答他了。路岭也许的确是有话要说的,但到底也没能说出口来。他来救他是犯了最大的错误,同路岭再重新接触的那份隐秘的喜悦淹没了纪山,让他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纪玉楼,而只有路岭一直还是他心里的路宝棋。他在内心深处其实会感谢亓蒲,哪怕立场敌对,是亓蒲给了路岭某种程度上继续做个小孩子的机会。但这份遗忘和这份感谢从产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付出代价,过海大桥的数百米之外,一座四层平房的顶楼上,举着望远镜完成了激光测距的男人检查了气温、风向与风速,向身旁的同伴提供了枪械弹道的最终校准数据。

  准星红点出现在路岭眉心的下一刻,几乎是毫秒之末,纪山以他多年来在生死两道游走的本能和直觉将路岭飞快地抱进了怀中,伴随对讲机里懒洋洋一声“Gocha”,执行命令的人按下板机,精准,冷静,弹道系数零点六七五,射击精度零点三角分,间不容发,一枚马格努姆步枪弹在眨眼之间排空而至,雷霆万钧,带着足以使肉体粉身碎骨的力度迅速地、无情地穿透了目标的头颅——

  想起路宝棋十五岁和他赌气的那一次生日。

  想起长洲岛夜市上路宝棋剥虾时嘴唇沾上的一圈亮晶晶的油渍。

  想起《柳浪闻莺》的小调里路宝棋爬到窗边光着脚丫摇头晃脑跟着哼的样子。

  过去藏在阿姐身后雪团一样的小朋友再过半个月就要满十七岁,纪玉楼如能在最后一刻回望自己从前十几年的人生,画上句点时便会明白,如此已是最好一样结局。醒来与阖眼,望见的永远是这一张至今未能看厌的面容。肉块和脑浆劈头盖脸地淋了路岭一身,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第二枚子弹便已紧随而至,以同样一种方式击穿了他的胸膛。

  告别的终场来得这样仓猝,上一分钟他们仿佛还有了冰释前嫌的可能,然而再不必想,事已至此,一切的恩怨仓促间都消散在血泊之中,剩下只有血与血之间温暖而不分彼此的交融。

  微风吹走的人间梦幻常多于天上的白云,异国的晴空依旧是蓝得这样好看,有人说爱令死变得比生简单,路宝棋只是感到如释重负,只是仍然会想,能不幼稚就好了。若他能像Eli一样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事情就好了。倒在纪玉楼的怀中,最后一次、仿佛也是第一次望向了纪玉楼,千言万语,千头万绪,也只能到此为止,只是谢幕一刻,再一次望向纪玉楼,仿佛他又可以成为了那个最天真、最无忧的路宝棋。他们从哪里来,最终便要回到哪里去,一切未完的、复杂的故事都不能够再打扰了他们。

  今生今世到此为止,死亡是永远的庇护,至少尸身相垒的此时此刻,只有重聚,再无分离。

  若他一生皆是童话故事,童话如此收场,已是不能再好、不能再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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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译

  永远喺埋一齐:永远在一起。

  茄哩啡:龙套配角。

  大哂:大过所有的东西,譬如“有钱就系大哂”。

  揸fit人:话事人。

  冇几耐扮大袋:大袋,大人物。

  你lan远啲:你滚远点。

  Numberone有纹身:调侃黑社会有纹身。

  奀皮:顽皮,多讲给小朋友。

  帕格尼尼操练曲第三首:二十岁时李斯特因情所困,祷告后返程时无意买票观看了一场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演出,为其魔鬼般的琴技所倾倒,重振旗鼓,宣称「要做钢琴上的帕格尼尼」,次年完成根据帕格尼尼《小提琴协奏曲第二号》第三乐章《钟》改编的钢琴乐曲。

  [1]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微风吹走的人间梦幻常多于天上的白云。

  [2]杜拉斯《广岛之恋》:爱情使死比活下去更容易。


第25章 (1)

  装潢华贵的书房里没有捻灯,只有透过半扇落地窗投在沙发椅上的月光,猩红绒布窗帘垂向地面,像是发了霉的葡萄酒。借月窥得全貌,偌大空间仿若是换了派用的旧日舞厅,三面黑酸枝木书柜与墙等长,微泛紫褐光泽,高脚几与书桌两侧缀满西番莲纹样,清一色一木制成,选材耗费不赀,风格富丽大气,显然出自广作名匠。

  一切繁缛奢华皆藏于满屋低调红黑二色之下。屋门被人粗鲁地撞开时,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粗略环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道:“Ryan,your room is always so gloomy…Did you think I wouldn’t find you?”

  他那一口低沉又标准的牛津腔打断了机动钢琴叮叮咚咚的优雅旋律。一间书房被切割成两个部分,有月的窗边在演奏古典乐,与之相对那一面书柜旁,留声机里正放着山口百惠。他们过去一边食辣咖喱一边饮冰镇的苏格兰威士忌,亦有这一种古怪的和谐。他语气几乎是不耐烦的,却也没因此就去拉开了吊灯的线。一九七五年一支谢谢我的爱人,听的人简直是长情地爱恋着这位昭和时代的歌姬,他总听这一首歌,后来梅艳芳一九八三年翻唱的版本便被另一个人买了磁带随身收藏。

  室内太暗了,显得那一线呼吸时燃起的火光格外引人注目,对方衔着香烟踩在移动梯上,从书架的高处取下一本厚部头的书,一节白的烟身像是在咬着一根不会上瘾的糖,听见他的声音便回过头来,他将笨重的书本绑架一般挟在腋下,踩着木梯一步步落下来。脸前的一点烟火晃荡,好似人在向下追逐一只萤火虫,喜欢那种无头脑的小生命,生命历程被昆虫学者研究讨论就变成一幅徐徐展开的壮烈史诗,多少日孵化,多少日成虫,听那些人娓娓道来是在口述一版微型的千里江山图。好像立刻变得罗曼蒂克,喜欢七秒的金鱼,喜欢一切头部很小的宠物,厌恶了只肯开窍百分之零点一二三的人脑,让你窥见迷雾又无能力观透全貌,简直会恨这种不痛彻的煎熬。唯有简单到一捏就碎的小东西有至上的可爱。

  他裹着一件黑色的真丝浴衣,两条长带松垮地系在腰间,成为圣笅的形状,方走下来,整间书房仿佛就被他身上无花果浴液那股椰浆的乳香完全填满了,突然变得这样小,这样狭窄,漫山遍野,全只剩了一个人的气息。他将书随手在一旁的角几放下,抱臂倚在书架上,懒洋洋地吸着烟,并不回答他不成话的反问,等发声的人用质问般的脚步走过来,停立在他身前之后,就更没了开口的必要。总是他先走过来再走出去,这个人只是立在他自己的地方做他自己的那一些事,却好似天然地就成为一种游刃有余的引诱。无人处的见面先接了久别重逢般的一吻,缠绵如同从一九八三年延续至今的缠绵,唇一沾过去他就笑起来,含混地喊了一声“Chris”,一开口就被吮住了剩下的话语,他的嘴里有烟草的味道,笑容却是羊羔般柔软无欺的一张脸。每次接吻他们都不闭眼,好似每见一面就再少一面,哪怕在香港的确是这样,但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是从大洋彼端保留至今的习惯,这种古怪的关系也是。Chris看着他,想不闭眼这个人的睫毛也垂得像一把紫檀香扇。轻轻一摇就袭罗了一座城市的雾气,不落泪也是潮湿带雨的,整个世界的浮躁和怒火都要在这种无愧色的美之前首先感到自惭形秽。在伦敦的时候他为他们的接吻习惯找到解释,合起眼是害怕看到自己倾囊而出满心爱着的只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普通人,没有人完美到值得承接另一个人的幻想,爱就是幻想,是萨尔斯堡树枝上的盐石结晶。大部分人脱光衣服比穿戴齐整更缺乏欣赏价值,那做爱干吗还要开灯呢?Chris指间绕着他散在枕上的一绺黑发把玩,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们Chinese做爱不都要关掉所有的灯。立刻义正辞严地替他与殖民地政府划清界线:You’re Chinese either,the same like me.可他们做爱从不关灯。他听完便仰起脸来瞧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那里是一汪来自遥远东方园林里玉绿的湖泊,而他自己是阴天时徘徊在加尔河高架渠废墟上的一轮望月。水清鱼读月,想起东方的诗,他要掉进去,他想,他马上要掉进去了。随后他就真的掉进去。躺倒在柔软的烟灰色兔毛地毯上做爱就像是身前与身后同时都被人拥抱着,这个角度令他可以轻松地看见落地窗外爬到红砖别墅屋顶上那一抹朔时的月,人如满月,月却是凋零的枯叶,消瘦、残败、破落,斜插进去的树枝像他高潮时一只手按着天空画上去的喘息,曲折又突兀,离开了书页的一切真实得近乎残忍,赤裸到如同看惯了罗丹式的雕塑作品忽然看到被写生画家淘汰的人体。他马上移开目光打断这种不必要的联想,手指从Chris的后颈一寸寸往下数他皮肤下每一处骨感分明的胸椎棘突。感受着手心下起伏时伸张与收缩的背阔肌,勾出无限的食欲,喜欢他每一个进来和退出去的动作。他在心里用屈髋和伸髋这样无感情的词汇去形容他的进出,喜欢他在自己身上每一次屈髋和每一次伸髋。他觉得自己简直像饕餮,没有Chris也会有其他人,喜欢雄性生物被海绵体操控的简单意志,至上的可爱,双手攀着他的肩头像是握着拐杖。喜欢到没有办法解释,Chris让他喊什么他就喊什么,有时Chris还没有说他就已经先吞下去。抬起头时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Chris都不能够狠下心责怪他的纵欲,只是拿指尖揩去他嘴角残留的白沫,而后俯下身来,要说的话全写在吻里。吞下去仍是肚饿,Chris不来他就自己给自己,Chris一来他就不让他出去,教会Chris每一种玩具的用法,讲解同示范时Chris看着他的眼神好像一台胶片机,蒙上暗色一层情欲的影好似未洗出的菲林。他躺下去就成为一种洗涤的邀请,“Talk dirty to me,”Chris说他的身体白得像融化的奶油他就对他请求,念完习惯性咬过下唇,隐忍到了痛苦的请求,他自慰时从来不想任何一个具体的人包括Chris,但做爱时就会格外明确地感觉到身体里是谁在动。是Chris在折叠他的双腿,在禁锢他的手臂,树枝上斜着插破了月亮,莹白的流心,玉色的绸缎,流过整个阴云密布的伦敦,淹没了,倾颓了,唯有做爱是方舟,整座城市的快乐都搭着小船从月亮流心的海面飘到他们的床上,流进他的身体里来。月是玉色,在他的譬喻里Chris的眼睛也是玉色。他想月怎么可以忽然占有几种颜色?玉的荧绿玉的皎白玉的鹅黄。只有Chris会将他中文名的后一个字叠起来当作小名去念,他听说广东人喊小孩子和恋人是把“Baby”第二个发音重复两遍,第二遍时微微扬上去,Chris用同一种先折叠再扬起的方式在他耳边说“潼潼”,念一次就进一次他就疼一次泪就掉一次,以至于回港后听见别人这么喊面上笑容依旧后腰却已经酥酥麻麻地痒到了体内很深的地方。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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