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我装傻。Chris将烟蒂丢到了向潼手中的烟灰缸里,向潼指间端着烟,虎口托起他的下巴,Chris,你前几个月是在广州,还是在泰国? 当然是在广州,Chris指尖穿过他的指缝,抬近到嘴边,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他的烟,不然怎么能收到你寄给我的磁带,你什么时候录的,我都不知道。 你开的是我的车,我录了好多、好多。向潼听出他的避重就轻,向后靠在书架上,眯起眼对他可爱地笑了。要一盘一盘寄给我听,又不许我回来吗?Chris贴过去,扣着他的手按到他的头顶,指尖摸到书籍上烫金的文字,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聂鲁达,聂鲁达知不知道他的读者寄二十盘性爱录音,害得听得到碰不到的人有多难熬? 浴衣的宽袖滑落到他的手肘,露出一整节白如脂膏的小臂,在昏暗的光线与深色的木书架之间明亮得几乎晃眼,尝到才知道。 大佬想用哪里尝?唇黏着唇蹂躏,都说唇薄的人冷淡,可见口口相传不可信,你要是性冷淡,全世界的男妓都要失业了。点单都要十个八个男妓才够你吃饱。 向潼笑着捂开他的嘴,我又不吃人。你若是肯吃人,我早便轻松多了,你只乐意折磨人。最喜欢折磨人的是我吗?向潼睨着他反问。以身饲虎,我压力好大的,不找点业余爱好还怎么排解,何况我折磨人的手段,还不是你先教会的? 向潼说:“在床上是情趣,用到别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Chris从他浴衣半敞的领口伸手去找那根乳环上的细链,绕在指间,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轻松地说,“你折磨我要听Yamaguchi,我折磨人要听Anita,听来听去,还不都是同一首歌。” Chris道:“疼痛只是爱的利息,是你先教我的。” 向潼听了这话瞧了他一眼,目光里像系着一根线,一瞥就在谁的脖子上围了浅浅的一圈,一收一顿便无声地勒紧。西方的红线不是东方爱神的红线,他说:“我们之间有这利息能收吗?” Chris的手心始终合会着他的手心,细腻是他从前戴着丝绸手套白学会了换枪和射击,肮脏的事沾不了他的手,总有无数把刀等着让他去借。留声机里山口百惠柔情百转说出那一句“ありがとう あなた(谢谢你,我的爱人)”,向潼听了一千次还是每一次都会走神,Chris同样不会日语,只是听过太多遍,仿佛陪着他一起掉进了歌声里,忽然说:“纪山倒是欠我一句多谢。救了他第一回,又成全了他第二回。” 向潼半晌方道:“他哪里欠你什么。两年前送你到广州时,让你去救了他的人是我,却是你自作主张,非令他改了名字,改成现在这么座沉闷的山。别人不过是与你占了同一个字,又碍着你什么事了?”Chris从他头顶取走了那一本诗集,背过他往沙发上走,说:“你哥与你连同一个字都未占,又是碍着你什么事了,Ryan?” 向潼停在原地,为留声机换了一张胶片,唱针读出一段嘶哑的“噼啪”盲音,另一头机械钢琴的乐曲暂时占领了整个空间,他吸了一口烟,低低地说:“阿玉,你实在不该杀纪山。我还有事情需要你问他,现在我们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理由离开香港,你说联系上他时他已正准备动身前往泰国……这件事令我始终不能放心。” “我要杀的从来也就不是他,是他自己要英雄救…英雄救美?”Chris斟酌了一下用词,往下陷进柔软的皮沙发里,自在地舒展了双手双脚,“他在警局里混得一直还算可以,就这么死了,我也觉得可惜。不过这都不要紧,他和姓路的那个细纹仔原来还有一段交情,被他藏得这样好,若不是到了泰国及时暴露出来,等他回了香港会更棘手。不管他用的什么理由,现在都已翻不起多少水花,我杀他是替你解决后患,”向潼走到他面前,Chris挑起眉对他笑了,“宝贝,你要多谢我。” Chris说:“留这么个洗马榄的人在身边,睡不安稳的。” Chris中间穿插了一句广东话,向潼低头看着他,问:“什么是洗马榄?”Chris说:“吃里扒外。”向潼道:“纪山一直很忠心。你不能因他有倒戈的可能,便直接替他定了未来的罪了。”Chris笑着伸出双臂,一个邀请他来自己怀里的拥抱,说:“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我最喜欢你这副道貌岸然的婊子样。哪怕我不杀他,难道你知了他与路家的小朋友纠葛不清,还会留着他的命?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你分明是一点都不能容人异心的。” 他攥住了向潼腰间松松垮垮的浴衣系带,一扯便快扯落了,衫垂带褪,春睡捧心,最先同窗外的月光一般流泻地落到他臂弯中来的是裹着浴衣的人,书房底下铺设了龙道似的地暖,“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Chris触碰到他身体上每一处皮肤都是温热的,向潼心不在焉地打断他:“我的中文不好。”Chris道:“你的广东话也不好,是不是?总归你不想听的东西就永远无辜地装着听不懂。” 向潼含混地“唔”了一声,蜷在他身上的姿势每每总像个怕冷怕至极了捱不过冬的小动物,仿佛他真没安全感,皮肤半点都未着凉,还永远趋暖似的往他怀里钻,Chris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说‘我们’,好像我们真的是我们。” 向潼又像是听不明白,微微笑道:“我们不是我们吗?”说“我”字时的口型好似是一个轻柔的吻将要落下来,“们”却是先闭了口的发音,像一道关上的门,封住了一切亲密的可能,简直像他做爱亦不过只是为了取暖,身体滚烫了心还是冷的。Chris说:“宝贝,你和我要的东西不一样。” 向潼说:“我没有太多想要的,至于你想要什么,如果我有,你尽可自己过来拿就是了。”他大概是不想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谈话,勾住Chris的脖子将他拉下来吻了吻,现在他要开始索求他一直以来想要的那一件最直白的事情。 Chris解开圣笅,俯身回应了他,问:“这是一个promise吗?” 向潼在他怀里单纯地笑了,说:“Chris,这是我给你的covenant。” 新界北连排别墅书房里有人轻轻松松一踮脚就摘到月亮,一海之隔,另一头有人在中环五号码头着全套黑色西装终于等到此地旧日话事人海运归来的檀香木灵柩。时隔一周半方才魂归故里,是Steve亲自飞往泰国处理后事,辗转多途高价买下斐济转运清迈的名贵老山檀,请来多名木匠耗费五日共同制棺。只是五日都缝补不全路岭在狙击弹的冲击力下碎成多块的尸身,殡仪馆美容师尽最大努力,Steve摘帽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不能直视下去,请随行的泰语翻译转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是吗? 得到肯定答复,他拄拐倒退一步,轻点下头说我明白了,辛苦各位,转过身抬起礼帽遮住面容,往外走的每一步蹒跚之艰难,他真的只是个老人了,承受不起这样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泪水顺着两颊像几条蚯蚓扭扭曲曲地爬过皱纹的沟壑,一滴一滴掉到手背。 异国他乡,仓促入殓,死者身份与枪击事故特殊,Steve四处奔走打点颇费工夫,回程只能选择水路。回到香港时九龙畅行道六号红磡市立殡仪馆已经完成布置,灵堂内桔梗与白菊如同万千树雾凇,葬礼由17k人士主持操办,但有过往上契之礼为证,名正言顺,无人提出异议。亓安一周前平淡交代了一句:“无论如何,让路仔风风光光走。”亓蒲听完低声说好,出殡当日,殡仪馆门前数百名社团成员一身肃穆正装,人人领打黑色呔,除和胜会中环堂口马仔外,尖沙咀大部分17k成员亦在哀悼队列之内。皆是提前收到消息,今日教父契仔出殡,若非与其生辰八字相冲相剋者,有无要紧事宜,都务必准时到场。列队从停车场排至拐角花店,和胜会元老级人物先后乘低调豪车现身,龙头阿Ken哥亦亲自前来吊丧,送至白底黑字巨幅挽联,上书“惜不永年”四字。 灵柩内遗容以白布遮面,十时半至十一时,长者默哀,众平辈手含白花,依次上前鞠躬致意。路岭生前影相极少,十六英寸黑框里遗照上笑容定格自他为爱车改装完成后那一场剪彩仪式,裁去一辆左右车镜环绕彩带的漆黑机车,他的笑是香港每个平平安安十六岁中学生发自内心那一种天真无邪快乐。 阿Ken走到墙侧花圈旁唯一上过香的年轻男人身前,心里琢磨这人倒是会选,若不是亲眼见了这张相片,他都不知道路岭还有这么像个小孩子的时候。说完“节哀”,交过帛金,收了对方递过来的白色直度信封,上有红底竖条,蓝字手书吉仪,阿Ken与他并肩而立,拆开信封,将其中拭泪的毛巾搭在小臂,抖出一枚刻有伊丽莎白女王头像的银色一元硬币,以及一片浅绿包装的宝路薄荷糖。 白色压制含片,中心圆型空缺处额外再添薄荷粉一层,阿Ken偏头瞥了身旁高过他半个头的年轻男人一眼,将薄荷糖含到舌底,清凉甜蜜,每一点糖分都在安慰亲朋来宾节制伤心。身旁的年轻男人今日戴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平光镜片像他镜片后那双眼睛,冰冷,机械,镜片回应流光是他回应来宾,身份高低,一律平等,节哀、有心,无有半分多余不必要感情。阿Ken见到他的侧脸,唯独睫毛像细针万万千千,仿佛快要刺穿镜面那层密封保护玻璃;所有人都不能够拆穿,唯独他自己可以。阿Ken方才交过帛金,同他短暂对视几秒,此刻薄荷糖的凉意在唇齿间漫开,令他忽然心不在焉地想这满室满厅的人,真正需要用到吉仪里这块毛巾和这一粒薄荷糖的,恐怕就只有将糖封在信封里还给每一个人的这一个罢了。 阿Ken低声问他:“几时封棺?” 亓蒲低头看了一眼表,道:“仲要等一个人。” 阿Ken微微皱眉,道:“仲等紧边个?唔好迟咗。”
第25章 (2) 亓蒲只答他:“呢个系好重要个人,迟咗唔紧要。”以至十来分钟后,门外传来一阵不小骚动,有面生17k马仔快步走到他身旁男人面前,压低音量,飞快道出那一句“Eli哥,门外有差人嚟”时,阿Ken第一反应都是亓家当真有钱大哂,不仅敢办,还办成咁大阵仗,巴闭到警察都来吊唁?系咪明日路仔讣告就上报纸头条,一秒钟里标题他都想好,“黑社会风光大葬,与O记化干戈为玉帛。” 亓蒲转过头来对他轻道声“失陪”,阿Ken哥客气点下头,余光瞥见另侧人群里已经自动分开一条过道,亓安转身拄拐正朝外走去,教父年近半百,发染白霜,步伐却依旧稳健,从容不迫气度源自多年累积资本,独子身高腿长,不到半分钟便已从人群背后穿过半个会场,陪走亓安身边,附耳同他说着什么。 他摘下那副眼镜,侧脸更直观能看出鼻梁高挺,只是俯下身子和低头,腰折成一百四十度的钝角,一只手搀着亓安的臂弯,另一只手插一半在西装裤袋里,做每个人都会做的简单动作却像在片场的大灯前拍一段广告,他和身边所有人就是不太一样,有些人单单是放在人群里就让周围那一片流动的场景一刻间都变成大荧幕上的影片。殡仪馆变成视听室,阿Ken不好男色,更不可能主动招惹亓家,只是什么都不妨碍他在殡仪馆里忽然产生一种想象上非分的逾矩。人死死人不新鲜,漂亮到一定程度臆想的问津是对欲望的自然起敬,不知道是谁的基因,阿Ken的目光短暂移动到亓安身上,两秒钟不到又流连回去。不好男色所以开始好奇他母亲,想到亓安身边那些众口相传的流言,七三年无线电台才举办第一届港姐选美,他早出生,不知他几岁,是七三之前哪一位?那一粒薄荷糖在阿Ken舌底慢慢地完全融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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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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