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需要太多观众。说是展演,唯一的不同,在于走出那片挂满白炽灯的天花板,走入自然背景,接收可能投来的陌生眼光。 ——玩艺术有时跟街舞一样,不能怕看。 郁琛所在的项目组一大早就去现场当苦力。扫地、搬荧幕、搭展板,终于在午饭前弄出了雏形。 有人指着广场中心的喷泉通知郁琛:“到时候每组从那边走过场,结束了再回到中心合影。” 郁琛比了个OK表示明白。 音箱放起了小夜曲,调子轻轻柔柔荡漾进风里。有路人驻足,或跟随摇摆,或踏着节奏,向他们比出共情的手势。然后耸着后背离开。 是听众,亦是过客。 “在想什么呢,Fane.” 来人是剪辑组的伙伴,他也才从一众壮丁中溜出来,单手插兜,踱到表情若有所思的郁琛身边。 “Aric,”郁琛打了个招呼,明明都是中国人,却都习惯了互相叫英文名,“没什么,只是想到已经过了四个月,三分之二的时间已经过去,每天都跟赶飞机一样被推着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进的是集中营,而不是跨境项目组。” “是啊,赶飞机……赶火箭差不多,累得都没精神打飞机了!” 他们大笑一通,又有几个华人过来凑热闹,渐渐站成了一排。 年轻优秀的高材生们比肩望着异国街角,那酝酿着未知旋律与危险的陌生环境,放肆享受难得的偷闲时光。 - 两条街外的Kaffeine咖啡厅,一个在室内仍戴着墨镜的东方青年,终于在服务生第四次询问他需要点什么时,尴尬地摸摸鼻子,随意让对方上一杯招牌。 服务生姑娘取走菜单夹在腋下,大方地打量起这个纠结的顾客。她很快发现那是张好皮囊,只不过始终心事重重——就算看不见眼睛也一样能感觉到,那样子像极了为情所困。 骆悠明在人走后松了口气,悄悄摊开紧攥的右手,掌心里躺了根红绳。 他不好意思让任何人知道,当郁琛又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后,他去找人算过命,也去寺里求过福。寺庙就是曾经和郁琛他们爬山的寺庙,也是那一次契机,让他拨云见日般意识到自己的迟钝、愚昧与不识好歹。 他本不信因果,却终是在最迷茫无助的时候屈从于人性。 即便自有定夺,仍要求个心安。 没想到,居然再次撞上了庙里的佛法交流会。三位初入世的苦行僧团坐寺内蒲团上,为信徒点圣水、开教化。 三年一轮回,于野外极寒地熬过至少三七二十一年才能有资格成为苦行僧。骆悠明小鸡仔似地规规矩矩跪在师父面前,被要求直视对方的眼睛。 僧人念了串梵语,由他的得意弟子代为翻译。他说小青年文曲星旺,首要任务是好好完成学业,那将是你的成功之本。弟子又问:“你的学历是?” “研一在读。”骆悠明表情诡异,怎嘛,说我是臭读书的呗。 紧接着又是一阵嗡嗡,骆悠明赶紧挺直脊背,听弟子同声传译:智商优越,反之姻缘线浅,感情消化能力弱,容易伤害你所爱、或爱你的人,难以轻易得到原谅。 对味了!骆悠明心里一咯噔,急切等待接下来的开解。 对方毫不意外地停顿下来,再开口时,淡然道:我们的阿扎师父同意你请一座姻缘佛,请佛虽不能改变你的命运,但佛缘能在无形中指引你的选择。 请佛不就是花钱吗?圣水点在额心的那一瞬骆悠明睁开眼,他这么想,却不敢说,既已踏入这里,就当心诚则灵吧。 信徒们“花的钱”会改头换面得到一个好听的名字——善款,用于捐助寺庙学堂的搭建。 骆悠明没有顺他们的意真的请一座姻缘佛,他心思一转,只说想给爱人求个小玩意儿保平安,最好是一对的那种。 弟子面上八风不动,没有探究他话里那个亲密称呼的真实性,悠然地拿了两串东西递给他。 …… 女服务生端着咖啡回来时,就看见那位忧郁而帅气的顾客摘了墨镜,正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腕上戴首饰。 对方闻声一抬头,肌肉流畅的小臂和腕骨间点缀一条红绳,另一只手袒护似地拢了拢,戒备地看向她。 服务生放下咖啡,投降般笑了笑。接着,骆悠明在人离开后,不明所以地从杯垫内抽出了一张写着花式英文的纸条: Look ahead. It's still gonna be a fine day tomorrow. - 下午两点半,沃尔伦斯广场。 郁琛果不其然地被美工组推举为待会儿上前展示的代表。此刻,他跟组员们各自用最惬意的站姿,随意环绕于广场周围。 正在喷泉前发言的,是动画组的Philips,一个开朗热情的台湾人。他空间感极佳,想象力也是队里数一数二的。他讲到某一个转折所用到的处理方式,语调起伏、眉梢飞扬,让人几乎能透过他跳跃的瞳孔看见显示屏上纷杂的网格线。 无人能阻止他挥洒魅力了,除了上天…… “砰——” 空旷的广场上巨响乍起。 甚至无人看清声音的源头,也一时难以判断它造成的结果。直到方才万众瞩目的那个身形晃了晃,再晃了晃—— 那张年轻的脸甚至连笑容都没褪下,几秒后,却像根骤然割断缆绳的桅杆那样,双膝一屈,软软倒在地上。 率先作出反应的是广场上的白鸽。受惊的鸟儿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撩翅而起。羽毛簌簌飞落好似初夏飘雪。 风先停了。 随后是音乐。 …… 上一刻,尚在讲述动画灵感的亚裔青年,突然被一颗不明来路的子弹正中眉心。红白的血浆和组织物在冲击力作用下四散飞溅,涂上瓷砖、落入泉水,很快晕染深红一片。 高歌辄止、缆车制动、色盘崩离。 变故发生太快,连恐惧、后怕、惶然失措等等情绪都还没来得及赶到,于是,时空中便只剩下死寂。 无边无尽、涛涛而来的死寂。 郁琛和其他几个艺术家就站在几步开外——尚且不足他们平时工位之间的距离。 有那么一刹那,没人能成功地把艺术和现实中的生与死、真与假区分出来。 直到一个女声凄厉地大喊出一个名字,忽然间,天空失色、晚钟崩碎、游鱼搁浅……死寂才堪堪出现破口。 单薄的女孩疯也似地冲过来,是个立体的印度裔面孔。随后,她像复刻电视剧那样,搂着男友逐渐失温的躯体,在默然哽咽与大声哭号中无尽交替…… 惊叫和恐慌这才陆续炸开,像往油锅里泼入沸水,吞噬安宁。 ——使这一切成为有史以来,沃尔伦斯广场最嘈杂的一个周二下午。 ---- 夜深了,今天废话多一点 写文章比被骂更惨的是没人看。如文案,这篇写完就不写了。 俺上岸16个月写了3篇,如果当初没被菩萨捞上来,可能还在同人冷圈割腿肉,不会尝试写原创。 可惜我总是好高骛远。 非常感谢那一两个坚持追更还冒泡的菇凉~像凉白开里的薄荷叶,烦躁了品品心情就变得清凉,也祝你们永不文荒。 以后我要靠码长评升级!长评被作者回复超开心,比写文开心…那么既然自己写得不行,就去支持有实力的太太吧。 这个故事下章完结,在看的老板可以最后施舍我点评论开心下吗👉👈
第三十一章 尾声上
骆悠明踏出咖啡厅时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奇怪地回头看了看,店内依旧一派井然。他转身回来,结果差点撞上一个神色慌张的路人。 那人道了歉就脚步不停地往前跑,骆悠明怀疑他压根没注意撞到的是人是鬼。 很快,又有几人从同样的西南方向,左脚拌右脚地跑来。 “嘟——”停止线前的轿车拉出高亢鸣笛,七歪八扭地紧急刹车。 小范围骚乱如同传染性极强的瘟疫,没多久,街上原本正常行走的人也夹紧了包,跟着一块无目的地跑起来。 骆悠明感到脸颊一凉,他停下来伸手去抹。皮肤被红绳粗糙的结扣蹭过。 又下雨了。 他蹙起眉,不妙的预感袭来。又在看到闪烁红蓝聚光的警车、及扛着炮筒的记者样人员时达到顶峰。 “沃尔伦斯”“喷泉”“枪击案”等字眼和着雨雾与烟尘细细密密地灌入耳朵,几乎让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浑身僵成铁杆。 那几个关键词流弹般砸在他的太阳穴上。沃尔伦斯广场,骆悠明当然知道那是哪儿,何况他上午才偷偷隔着马路看人用一根根钢筋搭展台。还有吱哇乱响地调试音箱。可这都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郁琛很可能也在那里。 他突然神经质地原地蹲下,又飞速站起来,紧接着掏出手机。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顾不上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骆悠明脑袋嗡嗡作响,此时此刻他只想确认一件事情。然而他抖着手,戳了七八下才调出郁琛的号码拨通。 从没觉得等待是这么的令人焦急。骆悠明举着电话,逆着人流,开始朝东南方向拔腿奔跑。 “嘟——嘟——嘟——” 等待音被掩盖在鸣笛声里,雨亦有变大的趋势。骆悠明脚步不停,扑火似地逆流而跑,神经质一样跟周遭格格不入,几要与那些不怕死的记者并行。 嘈杂风声咧咧糊在耳边,焦急逐渐渗透为恐惧。 阿扎师父没教他怎么改命,只道要挽回不是没有解法,但切不可逼得太紧。骆悠明垂头似懂非懂地应,尔后从弟子手中接过一对红绳牵着的平安扣。 “水到自会渠成。”对方说。 骆悠明感恩戴德地付完善款,转头就把“扣”给拆了。留下两根低调的平安绳,一条系在水晶兔的围巾里,一条戴在自己手腕上。 他每个月末都要来一次华威郡,呆上三四天左右的时间。两个月前,他踩着郁琛生日,“翻山越岭”地把精心挑选的礼物送了出去。 设想过对方收到后的各种反应,可惜没法亲自验证。 他不敢。 不敢承认自己居然像蠹虫一样从网络空间、社交账号一点点搜寻、侵蚀郁琛不经意留下的踪迹——在床头柜粘着的便签条线索彻底用尽的时候,他不得不主动出击。 是啊,骆悠明应该万分庆幸郁琛没有心死地将他拒之门外。否则,要抹去在另一个人世界里的赛博印记,将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 “嘟——”为什么不接! 堪堪擦过一辆疾驰的摩托,骆悠明喘着气停下,手指机械地重新拨打。 案发广场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骆悠明赶到时压根没有落脚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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