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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多年买陶瓷的经验，这个瓷瓶的制作者，做瓷经验最少得十年起。 而这个馆主看上去最多二十三四岁。 “这件‘急雪’取自纳兰性德的‘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是一个初冬在西山的窑厂亲自烧制的，用的是柴窑……” 甄天没辩解，只是顺势说起了制作过程。 他身上渐渐消融的冷意一点点把章程眼中的怀疑打散。 章程满意地点点头：“年轻人手艺真不错！这件胆瓶胎薄如纸，透光透影，无一图案却尽显风流。隐隐还有陈中林老先生的风范，你和他……？” 甄天微微惊讶，这位客人是个行家。 “是我外公。这件胆瓶是在他老人家的指导下完成的。” “我说呢！原来是家学渊源！” 章程爽朗地大笑起来，看着甄天的眼神闪着赞赏的光。 “我可是陈师傅的忠实粉丝，家中收藏着好几件陈大师的早年作品。这件胆瓶虽有令外公的影子，但比之大师之前的风格，多了一股子韧性和淡然。小伙子很有天分啊，十几岁就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风格和见解。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先生过誉了。” 看他落落大方，不骄不躁，章程更满意了。 想起最近在综艺节目上蹦得热闹的那个，叫什么其的。 自称是青花大师张师傅的传人，那手艺，骗骗不懂行的还行。陶艺界就是少了些认认真真做事的年轻一辈，只靠他们这些老骨头，怎么能把陶瓷艺术发展出去？ 越看甄天越欣赏，章程一口气挑了好几件店里的珍藏，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甄天送他们出门。 “您之前挑好的品，我会亲自清理保养之后送上门。” 把一个标有“天青”两字的包装盒递给徐宛苹，“这是我之前仿的一件清朝的胭脂盒，很有趣，送给您把玩，希望您能喜欢。”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礼物，徐宛苹笑得十分开心。 “肯定喜欢，谢谢啊小甄。” 叫得十分亲昵，尽显对甄天的喜欢。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家老头子第一次这么有眼光。 看妻子这么高兴，章程笑呵呵地递上一张名片：“小伙子以后有什么好作品了，别忘了打电话通知我来鉴赏！” “一定。” 甄天双手接过，放在手心，却发现章程笑意减淡，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 徐宛苹一看这老东西的表情，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不住扒拉他。 一个要说，一个拦着。甄天没打扰，静静等着。 最后还是妻子败北。 章程轻扫了一下前台，把犹豫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真的不卖？” 徐宛苹在旁边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小甄，你别理他，这个老东西看见喜欢的东西，那是脸皮都不要了。” “哎，你这人，我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问问都不行？” “人家小甄都说是非卖品了，你还问，这不是厚脸皮是什么？” “你……” 甄天看这对夫妻拌嘴的样子，弯了弯嘴角，忽然不想用之前的理由推脱。 “很抱歉，真的不卖。”他的脸柔和下来，隐隐有一些赧然，“它是我做给喜欢的人的。” 章程和妻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 18岁做的，还在手里，这是还没送出去啊！ 注意到乍看之下满身冰霜的青年不再那么游刃有余的冷静，两人都笑了。 看来是还喜欢着呢！ 他们这些老人就喜欢长情的年轻人。 “哦，那是不能卖。”章程不再纠结，而是打趣般地对甄天说，“对方眼光够高的啊，别急，就你这条件，只要眼不瞎，那迟早得被拿下。” 徐宛苹看丈夫越说越不像话，推了他一下。 “行了，行了，别不正经了。”对着甄天和蔼地说，“小甄啊，好饭不怕晚，只要有心，总会有成真那天的。” 面对老两口的祝福，甄天只是微笑回应。 “谢谢。” 可回到店里，盯着那件在灯光下折射出莹润光芒的胆瓶，甄天有一瞬的恍惚。 耳边有个声音低低沉沉。 “小孩儿还挺能……” 甄天想，他是挺能的。 都八年了，还跟个宝似的留着。 又想到“更能”的好兄弟，急步回了办公室。 随着电脑的打开，自动登录的邮箱传来了“叮咚”的提示音，告诉主人，有新邮件到来。 甄天看着那个自动弹跳出来的邮件主题：英大考古系短期招聘回执，缓缓吸了一口气。 白瓷般泛着润泽的手轻轻握住了黑色的鼠标。 滴答。 任务栏里的邮件完整地展现在眼前。 “甄先生，请于明早八点半，前往英大西校区明志楼302室。收到邮件后，若愿意加入我们，请回复。” 甄天放开鼠标向后坐了坐，看着邮件抬头的英大校徽，楼群间书海荡荡。 喃喃地不知道说给谁：“斯齐说里面有汝窑,也许还有很多大家的作品，不去有点儿可惜啊……而且——” 也不一定会碰到那个人。 打开邮件附件中那几张出土瓷片的照片，看着那些被污泥裹着莹润，甄天压下纷繁的思绪，不再去想为了什么。 点了“回复”。 第2章 英大西校区有栋椭圆形建筑，叫兼济楼。 是学校为教授们准备的宿舍楼，分前后两部分，每半层是一位教授的办公室加寝室。 二楼西边的办公室里。 唐子其坐在椅子上悄悄挪了下位置，借着看墙上挂钟的机会又扫了一眼这位被誉为英大“最帅灵魂工程师”的男人。 明明是学术界的人，却像娱乐圈的明星似的受着大众追捧。 高大的男人低垂着眼，寸头的发型让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在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看对方低头认真看资料，唐子其的目光越来越明目张胆。 真帅啊！帅得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他有直觉，这个男人和他一样。 “唐先生很优秀啊……” 楼珩谦把手里的简历和报导放下，抬头，仿佛没有看到那露骨的视线。 “听说最近很多节目都等着唐先生去做嘉宾，怎么会对我们学校这个小招聘感兴趣？我们这次是无偿招聘，可给不起唐先生的出场费。” “楼教授说笑了。” 唐子其颇为柔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得色，被压在刻意表现出的谦逊下。 “您这次发现的这批瓷器，对我们陶瓷界的吸引力可不小，多少同行都想参加进来呢！我也是个为陶瓷痴迷的普通人而已，当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可惜贵校申请的时间已经过了，否则我也不会通过张院长，亲自求到您面前。希望楼教授能给个机会，圆了我的一腔热忱。” 楼珩谦只对发现未知的事物痴迷，对瓷器除了鉴定年代的需要，并不是很懂它的美。 不过，无所谓。 眼前这个人也不见得比他懂，不还是一本正经地站在这里说着可能他自己都不怎么信的话？ 被好友打过招呼的楼珩谦笑得客气。 “唐先生能来，我们当然欢迎。明天九点，你直接去旁边明志楼302报到，我会跟其他人打招呼。” 把资料递过去，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可对方不想就这么离开。 唐子其参加这次英大的招聘，一是为了给自己添添金，二嘛，就是为了眼前这个极品。 他的要求不高，想着就算成不了，和这个人传传绯闻，对自己也只有好处。 没看上个月那个选秀出来的女艺人，就是因为在公众面前含糊其辞，暗示是楼教授的地下女友，才火起来的。 “真是太感谢您了！” 唐子其接过资料，露出感激加一丝不好意思的羞赧。微微弯腰，把他引以为傲的修长脖颈展现在楼珩谦面前。 “楼教授还没吃晚饭吧？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感谢您一下，一起吃个便饭？” 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又挂在了楼珩谦的嘴角，他语气轻和，眼里却没有一丝波动。 “唐先生客气了，今天不凑巧，家里老人等着我回去聚餐，抱歉。” 唐子其也不失望，觉得既然进了英大，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的话，楼教授一定要赏脸。” “一定。” 看着唐子其离开办公室，楼珩谦脸上的笑意缓缓退落。面无表情地单手扯开了领带，起身去了公寓。 推门，关门。 环顾了一圈，没看到目标。 他脚步不停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走向客厅的角落，捡起掉在地上的塑胶小鸭子。一手按着叽叽作响的玩具，一手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走到虚掩的客房门，淡淡地说了一句“出来。” 说完转身走到沙发边，把黄色的塑胶玩具扔到灰色的沙发上，坐到了地毯上。 仰头又喝了一口，余光中，一个身影“蹭的”跃了过来。 楼珩谦偏头躲过。 修长的身影降落在沙发上，团成一团，咬起了小鸭子，叽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一只花色缅因。 它一边咬着玩具，一边看着自家铲屎官手里的易拉罐，想要试一试味道的意思非常明显。 对自家这只东西的眼神非常熟悉的楼珩谦一口喝完剩下的液体，把易拉罐在它面前捏扁，然后投到垃圾桶里。 “别看见别人吃什么喝什么就要试一试，收收你的好奇心，会死的。” 缅因听了他的话，冲他叫了两声表达不满，然后叼起玩具悄无声息地跑下沙发，向客卧走去。 楼珩谦拿起手机查看信息，虽然没看它，但语气里满含威胁：“要是让我发现你又抓破枕头的话，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可能是想起被喂了一个星期难吃的猫粮的经历，缅因的叫声细嫩了许多。 它放下玩具，颠颠地跑了回来，团在了铲屎官的脚下，表演着温馨父子情。 楼珩谦一边回复学生问题，一边享受着猫咪撒娇似的抱蹭，嘴角扬了扬。 “我一会儿要和你舅爷吃饭，你在家好好呆着，厨房里有准备好的晚餐，记着吃，吃完就去睡，别在家里给我折腾，听见没？” 缅因嗖的一声跑向厨房，用实际行动证明它听到了。 楼珩谦哼笑一声，换了身便服去了餐厅。 接近七点半的南园餐厅里，甄天又看了眼时间。 董斯齐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车坏在半路，要晚点到。 这都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来？而且晓萍也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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