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孟肴转过身来,盯着晏斯茶一字一句地对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说你没吸过,我信你。” 孟肴望着晏斯茶,先前那种无力的挫败感又冒出来了。他想他一点也不了解晏斯茶,但是他应该试着去相信他。他不能因为外人的片面之词就胡乱怀疑,不能。 这一夜他们什么也没做,一片寂静的卧室里,孟肴能听见客厅换气系统呜呜的声音,他想起来关掉,却又怕晏斯茶发现自己还没睡着。他本该说王妈的事,本该问晏斯茶今天去了哪里,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在这深夜的寂静里,他突然想起晏卿同他谈过的话。 ——“那你理解他吗?” ——“我......我想理解他,也想更了解他,但他很少和我交流以前的事。” ——“也许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你做好了准备。如果你不了解他,最终对他是一种伤害。” 如果晏斯茶现在是在扮演一出戏目,他没有拆穿,反而陪他演完这出戏目,他们是会走得更近,还是更远? 要是没了斯茶,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第60章 第二天遵照约定他们要一同回孟肴的老家。晏斯茶很早就起床了,在浴室里捣鼓了好一阵,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衣,额发也精神地梳了上去,显得整个人气质清新干净,凭添了一股少年气。 “我这样穿可以吗?”晏斯茶问孟肴,孟肴点了点头,“你怎么穿都好看...…没必要纠结吧,又不是回去见家长......” 孟肴这句话好像戳到了晏斯茶的心窝,他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来,“总要给你奶奶留个好印象。”他虽然不满孟肴回老家的行为,心里却很在意这件事,真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感。 “斯茶,鞋子还是换一下吧,”孟肴低头看见晏斯茶穿着一双白球鞋,顺口提醒道,“乡下路烂,很容易给你弄脏。” “...…不要,”晏斯茶思考了一下,却还是拒绝了,“这样穿和衣服搭。”孟肴心想你现在顾着耍帅,到时候有得苦吃,嘴上却没再提,有心想看晏斯茶出糗。孟肴坚持自己坐车去,晏斯便只好陪着他去汽车站买票,大巴要开好几个小时,孟肴说昨夜没有睡好,靠着晏斯茶的肩膀打起小盹来。 晏斯茶第一次坐客运长途大巴,整个大巴里弥漫着一股霉臭的空调异味,座椅上还有闷熏的汗臭味,他一路坐得笔直,背也不敢靠着座椅,被颠得头晕犯呕。一转头看见孟肴安静的睡颜,又觉得什么苦都不在乎了,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 他想孟肴完全不用去上学,以后也不用去工作,就这样呆在家里就好。他自己可以直接在国内保送,这样高三不会太紧张,也有时间照顾孟肴。等以后他工作了,每天上班孟肴会给他打领带,在他出门的时候拥抱他、亲吻他,对他说早点回来。他们还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孩子,可是人们都说孩子会使一段感情更加坚固。他下班回来时,孟肴就会抱着孩子很开心地说,“快看,是谁回来了?” 他看着孟肴的睡颜,脑中已经畅想了无限遥远的未来。他们可以移民去社会稳定的北欧,会有一片大草坪,有女儿就教她拍皮球,有儿子就教他踢足球。他们的房子要有一个小阳台,可以在上面坐着看夕阳,还要有一辆空间大的suv,可以停在直道公路边做爱。孟肴会烹饪中国菜,这样就不会过于想念家乡,每年他们也可以抽空一起回国看看。他越想越觉得欢喜,忍不住低下头,在孟肴脸上轻轻地吻。他想这几天真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了,他只有孟肴,孟肴也只有他。他可以在偏执的夹缝中喘息,不去想谁会抢走孟肴,也不去想孟肴会不会离开自己。 他多想让这个梦做一辈子。 孟肴下车以后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拉着晏斯茶去买了一顶鸭舌帽。今天是周一,正是上学时间,孟肴怕村里人认出他来。他们租了一辆火三轮,一路突突突地震个不停,携着一路尘烟和废油气。还好晏斯茶去东南亚游玩的时候坐过类似的突突车,倒也不显得惊讶,只是反胃得更为厉害,他脸本就苍白,又咬着牙一言不发,孟肴没有瞧出来他的不适。 等到了地方,晏斯茶一下车就撑着树吐了。孟肴吓了一大跳,凑过去紧张地扶住他,又是拍背又是递水,晏斯茶轻轻摇了摇头,“不碍事。我玩游戏从来都不晕3D,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孟肴把他搂得更紧了,“这哪一样!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吧。”他心想晏斯茶也不如看起来那么厉害,也有水土不服的时候,便暗自决心这一行要更努力照顾他。 他们停在村口的街道边,距离进村还有段烂泥路。村口开了家小卖部,孟肴正准备躲在晏斯茶的侧边走过去,店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小肴?嘿!是小肴吗?啊?” 孟肴停住了脚步,却没有抬头。那店里的女人径直走过来,她长得高高壮壮,方脸阔耳,“小肴?你不就小肴吗!”她一把扯下孟肴头上的鸭舌帽,叹道,“才一个月没见,感觉又长高啰。” “......春、春姨,”孟肴小声地打了个招呼,脑袋依旧低垂着,这个女人叫孟春,孟肴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姓孟。 “春生天天在家里念着他的小肴哥哥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玩,他要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高兴,可惜现在他在学校。”孟春提到儿子就嗬嗬笑了,“诶?对啊,今天不是周一吗,没听你奶奶说你要回来啊……” “我、我......”孟肴不自觉捏紧了晏斯茶的手臂,他要怎么说?照实说?这几日被压抑的惶惶不安又全部冒出来了,脑子乱嗡嗡地连不成一片,怎么办,他要怎么说?他要怎么说? “阿姨,我们学校百年校庆,给我们放了几天假。”晏斯茶的声音适时响起,孟春殷切地点了好几下脑袋,“原来是这样,你是小肴的同学吧?哎呦......”她眼神发亮地自上而下打量了一圈晏斯茶,称赞道,“长得这么标志,城里小孩果然不一样哈。” 她没有注意到孟肴的反常,抬眼望向远处的夕阳,“你们快回去吧,奶奶这会儿估计也回去了,赶紧得,省得她忘煮你们的饭。” “嗯,谢谢阿姨。”晏斯茶弯起嘴角对孟春笑了笑,抬脚刚要走,孟春又叫住他们,“别走先,挑点吃的回去吧,”她满面红光地看着晏斯茶,“阿姨请你们,想吃啥随便拿。” “不用了阿姨,”晏斯茶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漆黑老旧的小卖部,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谢谢您。” “哎呦不用谢不用谢,”孟春笑得合不拢嘴,语气有些激动,好像忍不住和晏斯茶多说两句话,“你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吧......” “没有的事,比我好的人很多。”晏斯茶故作谦虚地睁眼说瞎话,他一看就是被人从小夸到大的,态度落落大方,“阿姨我们就先走了?” “好、好,回见啊,想要啥来找我就行!”孟春的大嗓门老远还能听见。 晏斯茶被孟肴村里人夸自然心情愉快,笑着去看孟肴,却发现他两手捏紧鸭舌帽,埋头扛背,像个手戴镣铐的罪犯。 “肴肴,你别担心,到时候逢人我们就说是校庆。总不会真有人去查吧?” 孟肴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自顾自把帽子重新戴回头上,他始终慢了半步落在晏斯茶的身后,尝试用他的肩膀挡住自己。晏斯茶伸手想把他揽进怀里,孟肴扭了扭肩挣脱,“别,走一起就行。” 孟肴的家不大,进门是个小院子,正对有四间屋,左侧是灶房,右侧是猪圈和厕所,院子里放养着几只鸡。晏斯茶一踏进门扑鼻而来就是一股鸡粪的腥味,他暗诽这一路都是在各种臭味里过来了。 “奶奶,我回来了!奶奶——” “奶奶?奶奶!”孟肴一回到家就像鸟儿归了巢,跑的时候还会蹦起来。他在屋里没找人,便端了个小板凳让晏斯茶在院子里坐着乘凉,自个要去田里找奶奶。晏斯茶个子很高,坐下去大马金刀地岔开腿,孟肴忍不住笑了,抱了抱拳,“大当家,你且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晏斯茶抽了抽嘴角,无奈地配合道,“速去速回。” 夏日蚊虫颇多,晏斯茶又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待了一会儿便被咬了好几个包,只好站起身在院子里踏脚踱步。他蹲到鸡粪面前仔细观察,见远处有个小铲上沾了点鸡粪,便猜测这些鸡粪要收集起来做肥料。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印证了不少书上见过的知识,又跑到猪圈里去参观。猪圈的光线很暗,里面有一只大猪一只小猪,见到有人来了就哼哧哼哧不停。 晏斯茶觉得这一切都和孟肴有关,他在走入孟肴的生活,也在更深地走近孟肴的内心。他干脆大摇大摆地推开屋子的房门,四间屋里有一间屋锁着,另外两间都是卧室,还有一个是供着观音像的小厅。卧室都很小,只装得下一张床、一座衣柜和一个桌子,床前放着笨重的老式电视机。有间卧室里还有一张课桌,桌子已经很老了,坑坑洼洼有不少笔戳的痕迹,小桌上方悬着一颗小灯泡。 桌子上还写了字,只是时间太久远看不分明。晏斯茶凑近仔细辨认了一下,稚嫩的字体原来写得是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晏斯茶凝视着这几行字,无声地笑起来。 他抬起脑袋看了一圈,又在墙壁上发现了孟肴小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孟肴坐在一个赛车形状的电动玩具车里,对着镜头笑得可爱,脸小小的,衬得酒窝很深。他的眼睛从小就大,显得天真烂漫,充满对世界的好奇。只是头上被人用水彩笔画了两支不伦不类的犄角,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肴大王七岁”。 晏斯茶修长的手指放到泛黄的照片上,用指尖轻轻地描摹孟肴的笑容,最后摸出手机对着照片拍了一张,把它设为屏保。这些快乐,都是他不曾经历过的。 院里传来了脚步声,晏斯茶走出门外看见孟肴一手提着锄头一手牵着一个老妪。她穿着艳俗的大花衣,身材很明显地走了样,胸部下垂,臀胯宽厚,面貌倒是很精神,还烫着老式小卷发。她瞧见了晏斯茶,急忙招呼道,“哎呀,你就是肴肴的同学吧。” “奶奶,你还记得我说的名字吗?”孟肴在一旁道。 “欸,我记得,叫什么来着,燕......燕......” “斯茶,斯茶,我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斯人的斯,茶水的茶。” “死…死人?”孟肴的奶奶一出口便很是懊恼,“错了错了,呸呸呸。” 孟肴叹了口气,“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斯’..….说了你也不明白,算了,你就叫他小晏吧,晏子的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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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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