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自然能看出他的难受,但他这次没有立刻去哄。 而是问他,“你想自己呆一会吗。” 言最缓慢点点头,在经历起身时拉住他的衣角。 “一小会” 他明白他的意思。 “好,我等你。” 经历去厨房准备了一些食材处理,一天下来言最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言最一个人去了阳台懒人沙发上赖了很久。 这里好像成了他发呆的专属地。 神色空洞的望着窗外枝桠,显得有些落寞。 主治医生说,木姐情况非常不好,发现太晚又突发状况出现了脑部的转移。 大概率活不过三年。 若是情况差些或再有什么意外,恐怕两年也难抗。 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此前死亡不过是一个能看见的词汇,忽然变成了现实里活生生的具象的活物。 犹如一个巨兽慢吞吞走向人,你知道它冲谁而来知道它有多残暴,却拦不住、跑不了。 徒生无力。 言最当然知道没有人会永远活着,可真正出现在身边时才知道它的可怕。 接受死亡这件事是很难的。 无论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身边人身上。 死亡意味着永远消失,什么都不会留下。 多可怕。 世界为什么要规定的这么乱七八糟,为什么人一定要死亡。 木姐那样好的的人。 凭什么?他怎么也想不通。 然而事实已是事实,只能被动接受也容不得他如何想不通了。 世界之于人,就像是站在一个程序里,都被本就既定好的规则和预设的路线所圈定,无力抗争受制于命运。 然而这命运,从来不论公道。 当客厅里亮起一盏昏黄的灯,远远映到阳台上留下微弱的光亮。 言最转动僵硬的头回头看过来。 经历就站在客厅隔着距离静静看着他。 言最强行扯出一抹笑,抬手轻唤。“哥” 微弱的声音经历没有听到,看他回神迈步走向他,在他站起身时牵过他的手。 “有没有饿,我做了晚餐。” 言最心尖一颤,轻身抱住他。 “谢谢哥” 经历轻吻他额头,犹如羽毛划过,“有什么好谢的。” 两人坐到餐桌上,言最安安静静的吃着腊肉饭,心情不好但胃口着实不减。 经历不常晚上加餐,只看着他吃,等他吃完放下勺子时对他轻声开口。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来,你要慢慢接受。” “我知道的”言最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 经历错开目光,起身把碗筷收拾了。 言最的话没能问出口。 他从前是怎么面对死亡呢。 他猛然想起什么,松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没有问。 回房间时瞧见床头插着鲜红的玫瑰,在温和格调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这花不应景,心情不佳难以有什么情绪来表现。 “哥,你订花了啊” “嗯,以后都会有。” 言最应声对此没有太在意,也无暇顾及这突如其来的花里有多少深意。 循着双方错过的细节,此后的心意并不明确以至于有了偏差。 —— 这世上很多事都让人怀疑掌控凡间命格的神居心叵测。 两个月后木姐的病并不顺利,非但没能出院在家休养治疗,反而病的更重了。 这段时间的投喂与照看,木姐本养的好些的身体突然更垮了。 瘦弱的不见人形,皮包着骨,骨突出着血管,面色青黑蜡黄,人加速衰老了将近二十岁。 有时候身上疼的动弹不得,还要借助轮椅实现移动。 这期间她请的护工换了四个,最后这个还是因为给的钱多才堪堪留下。 “我常以为我还年轻,同你们这些二十多岁的孩子在一起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次生病,才恍然自己都四十多岁了,死这件事本来离我也不算很远。” 这话说的原是打趣,宋初初与言最并没有听出言外意。 经历却明了。 她想求死。 经历默不作声的瞧瞧观察着她的情况,幸而她对于这念头并不强烈,而且很快便抛去。 很快发生了一件事,使她对此念头重新涌上心头。 一个周末一如往常般抽出时间来到医院看望木姐,撞见她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丈夫带着儿子来到病房。 这期间这对父子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时间错开言最两人没撞见过他们。 那个男人属实算不上周正,嘴唇有些突,眼睛里带着狡诈与算计与那隆起的啤酒肚,不难看出平日的性子。 他身边是他们的儿子,今年七岁,躲在他后边带着惊讶看向病床上陌生的皮包骨的女人。 “那是我妈?”他不确定的问。 “嗯。”男人看向病恹恹憔悴的女人,嫌恶的眼神毫不避讳。 这孩子皱着脸不愿意上前,刺痛了病床上的女人。 孩子慢悠悠的串到病床前嚅嗫着:“妈,你咋成这样啦?丑死了,还有你身上这味也太难闻了。” 木姐僵硬着脸露出慈爱的笑来,并不回答他轻率的话,许久不见想念的紧关切地询问着。 “在家有没有听话,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妈妈?怎么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孩子瘪瘪嘴,说了那么多话却只听见了学习这一句。 “你都这样了还管我,我天天打游戏怎么啦,我就是不听话,我才不想你,没你就没人管着我我可自在的很。” 木姐脸色煞白,却还是忍住了嘴边训斥的话,撑着剧痛坐起来拉住他的手。 “游戏当然可以玩,就是不要忘记吃饭。等妈妈好些了我回去给你做红烧肉吃好不好,妈妈知道你最喜欢吃红烧了。” 孩子猛地退一步一下子就甩开了她的手,轻蔑的冷哼一声。 “才不要你给我做,张阿姨做饭比你好吃多了,等你死了张阿姨就是我的新妈妈!” 木姐忍住颤抖的手臂,握着拳头收缩呼吸,毛孔战栗带动胳膊上的清晰的针眼都要胀大一圈。 “这话谁教你你说的,是不是你爸?!是不是他?!” 她死盯着一旁不愿走近的男人,眼中的红生生要瞪出来蔓延整个眼圈。 言最气的正想上前,被经历拉住摇摇头提醒。 “家事。” 言最当然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却实在忍不住心头怒火。 终于还是别过脸没有上前。 门口不愿走近的男人不情不愿的迈着步子走上前甩下一份文件来。 那态度好像这两步都委屈了自己似的。 文件上清楚明晰的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其中的财产分配可谓之用恶毒来形容。 在明里暗里克扣各种夫妻共同财产据为己有时,还把这半年以来的医药费、化疗费、住院费、诊察费以及护工费各种杂七杂八的花销归为个人财产花销。 “滚!你给我滚出去!” 木姐抄起病床前的水果不管不顾的砸过去。 “离婚!你想离就离是吗!当然要离婚!那得是我愿意什么时候离,想怎么离才行!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死了也不想跟你扯上关系!恶心!你给我滚!” 到后来的话早已声嘶力竭。 男人指着她与她对骂,想上手被言最和经历拦住了。 随后拉着儿子骂骂咧咧的离开。 病房里靠门口的病床上是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太,拉着陪同的老伴频频哀叹。 “造孽,真是造孽啊,都是造孽啊!” 一时间病房里忽然静下来。 床位旁边是空着的,最里边靠窗病床上有个木讷的中年男人,看过闹剧默默把视线移回窗外。 却也不知在想什么。 木姐摊在病床上大哭。 她哭的太过崩溃,以至于言最与经历甚至不敢轻易上前安慰。 此后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谷,后来几经辗转木姐还是离婚了。 因为财产纠纷咖啡厅关了门,木姐没能争取到儿子的抚养权。 是的,哪怕儿子同他父亲一样冷血,她仍在有限生命中尽力争取了他的抚养权,纵使结果没能如愿。 她想。 某天他长大了,想起童年的事,或许会想起他的妈妈,想起他那个亲生的短命的妈妈。 再后来离婚后她像是看开了,积极接受治疗,精神气恢复了很多,笑容也偶尔能挂在脸上。 按道理来说这样做法本该有奇迹发生不是吗。 可惜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是因为它太过珍稀。 两年后的春天,木姐在夜间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的一生也就此画上句号。 仿佛放下重担,熬过的不能熬过的苦、度过的不能度过的曾经、操劳的不能操劳的身心,微笑着静悄悄急匆匆的与世界道了别。 这且是后话了。 ---- 一时断更一时爽,可恶可恶?
第48章 木姐番外
发现自己患癌时起初我并不相信,哪怕医院去了多次我都没有缓神过来。 我总觉得不真实,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那时的心情。 瞒着身边所有人,浑浑噩噩了很久。 后来医生提醒病情不能再拖了,须得及时治疗越拖越难治。 我堪堪回神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日没夜的打针,吃药,不分昼夜的睡去。 因为瞒着旁人,我独自手术和治疗的那段日子徒生满心的绝望。 好多次醒来神情恍惚,呆呆地看着病房里的窗帘透过的光一言不发,身上的疼痛隐隐约约让我明白。 这一生也就这样到头了。 闲下来我时常想事情,记起什么想什么,毫无章法。 年少时,我的父亲母亲并不喜欢我。 我沉默执拗的性子,没有生成他们期盼的样子。 他们的爱大都给了哥哥和妹妹,我像个菜叶子夹在中间难堪至极。 那些不被爱的微不足道的瞬间给我的童年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父亲生前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教诲或珍爱,死后倒是徒留我一身伤悲。 普通的中学生活我也曾春心萌动为青春留下微毫痕迹。 可悲我容貌可憎、性格缺陷、羞于表达。情感不断被自卑感隔断、湮灭,一颗心一直沉默到无声无息都无人察觉。 成年时,我有了打扮和赚钱的机会,弥补着从前的诸多残缺。 到了成家的年纪母亲为我的婚事操劳。 我遇到现在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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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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