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弓着腰按住周绥的手臂:“周公子啊,这是我们高家给薛老先生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什,但都是自家种的,请您务必收下。” 周绥同李重衡茫然地对视一眼,皆分不清此刻的状况。周绥想既然是给薛泓的,自己就这么代为收下也不好,想试着再推脱一番。 老婆婆见周绥不收,一拍手:“哎哟,你就收下吧。今日我儿高中返乡,若是没薛老先生从前善心教书,他哪有这条出路,我们也是特意来感谢的。” 周绥一听“高中”,立马便想起了今年的探花郎,名唤高诩,是村里高家的独子,细算着日子这时候应该也是返乡了。 “这样吧阿婆,您要不先进来坐罢,我去唤薛老先生出来。” 周绥把人引到正厅,将两人手中的蔬果先放下,又遣了林原去后院喊薛泓,在此期间阿婆又往周绥和李重衡手里各塞了一封朱红色的团书,叫他们定要来参宴。 李重衡识不得几个字,读得磕磕绊绊的。周绥翻开一看,乃高诩同他未婚妻的喜宴。他望了眼阿婆身后始终含笑的女子道了声喜,之后便等到薛泓来了,才带着李重衡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前。 “我还是生平第一次收这样好看的东西……”李重衡将那张喜帖翻来覆去来回看,最后将它按在石桌上,指了一处,“公子,这是何字何意?” 周绥抱着饱饱喂胡萝卜,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瞟了眼:“喜结连理。” 李重衡若有所思,半天蹦出一句无厘头的话:“没想到他真回来了……” 周绥感到不解,用手指挠了挠怀里饱饱的脖子:“何出此言?” 李重衡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适才说的话有些不对头,但周绥发问了,便缓缓道:“之前我听村里某些人言,高诩此去一别,届时高中,未必还能记得这乡间的小娘子和婆母……我知晓他们这话是嘴碎,怎能在背后嚼舌根说得人如此忘恩负义,我不该提的。” 周绥脸色倒没怎么变,高诩此人之前他也接触过,是薛泓的门生,性子较冷,独来独往的。平时不显山露水的,这次高中探花也属实算风光了一把。 “这些没理的话在我这儿说说倒还好,出去了可别说漏了嘴。”周绥清楚村里一些人的劣根性,这种类似的非议在村里只要有人听就会一传十十传百的,李重衡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也不愿用这些空穴来风的八卦去看待任何一个人。 周绥捏着红帖的角,又看了一遍:“我看他们定的桌宴就在镇上的食香阁,下月初五。” 李重衡有些讶异:“这么快?以前不都是提前二三月定下开始筹办的吗?下月初五……那也没过几天就是了。” 周绥也不理解为何这喜事办得这么匆忙,按理来说这种头等大事本应长远来细办,更何况高诩这新探花郎,前程好景已定,娶妻大事又何故如此仓促。 倒像是着急了事似的。 周绥给饱饱喂完胡萝卜,还剩点根部的,小黄狗却不肯再吃。周绥也不惯着它,切碎了就洒在饱饱的铁饭盆里,大有一副你不想吃过会儿也得吃完的架势。 “感觉饱饱长大了点。”李重衡又俯身去搭饱饱的狗爪,“是每天吃胡萝卜长大的吗?” 周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李重衡的手背:“我只是不想让它挑食,不是每天都吃胡萝卜。” 他说完,又看向旁边光秃秃的地:“昨儿我让林原把小白菜收了放厨房里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跟他过去拿。” “好。”李重衡应下,又支支吾吾,“那上次说的……红豆呢?” “还没种,留了半袋,我搁墙头上了。”周绥用下巴抬了抬方向,“我还没种过这个……是直接撒下去吗?” 李重衡撸起袖子站起来,走向灰砖墙壁,将挂着的红豆取了下来:“我先去接盆水,泡一泡。” “好。” 周绥把饱饱放下了地,看着不远处的李重衡从水井里打上一桶清水。 李重衡走向花架,周绥养花自然盆也许多,他挑了个看起来比较简朴的拿来盛水,将红豆一颗一颗挑拣,除去干瘪和残坏的,把色泽饱满明亮的好豆浸在了水里。 “等它过几天,露了芽,到时候我再过来播下去。” 周绥没有异议,想着院子里这块地自从被自己拿来种菜后,基本都是李重衡三天两头跑来打理的,自己也就偶尔浇花的时候顺手浇浇水,摘小白菜的时候还薅了一堆。 忽然周绥觉得自己有白雇男工的嫌疑。 他轻声咳嗽了几声,转移了视线,刚想要伸手拿一块蜜饯罐里的蜜饯,触到罐壁时发现自己喂完饱饱没净手,动作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 李重衡暂且先将红豆摆在花架的空位上,甩甩手走过来,发现周绥正对着蜜饯罐发愣。 “怎么了?” “没事。” 周绥收回尴尬的手,转身去舀了一勺水冲洗,又回到桌前才打开蜜饯罐。 李重衡看着周绥一套下来,这才知道他是想吃蜜饯但苦于没洗手。 “公子怎么不叫我给你拿?” “反正都要洗手的,你拿我拿都一样。” 周绥含了一颗桃干在嘴里,不得不说李重衡做这些是有点天分在的,若是可以他都想撺掇李重衡干脆去街上摆摊抢果脯铺生意。 “你有没有想开一家点心铺?”周绥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毕竟李重衡现在辗转于各家之间,都干些体力活,帮庞卓上山采药也只是偶尔的事,更何况上山过夜也不安全。 相比之下开个铺子倒稳定的多。 李重衡愣了一下:“为什么开点心铺?” “你做的这些,还有那些香糕之类的,味道都很不错。”周绥指了指蜜饯罐,心底粗略地算了算这几年偶尔摘书攒的闲钱和私房钱,“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一起盘间铺子?” 周绥本意是想给李重衡铺好路,万一将来他离开坞山村了,李重衡能有一家经营完善的铺子,他也没那么放不下心。但他没有特意说要给李重衡个人盘一间商铺,因为他知道这么说李重衡才不会答应。 “我们一起?”李重衡听了半天,只重点听到了“一起”二字,“那学堂怎么办?” 周绥在学堂任教,也并不是每天都有空的。 “就当你是店铺大老板,我是二老板。”周绥思索了会儿,“我出钱,你出力。” 李重衡略微沉思,倒不是他不想做,只是他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学识和见界,怕做不来生意事,到时亏了本,让周绥难堪。 同时他也怕在周绥面前丢脸。 但细想,若是能做得好,便能天天找借口见周绥。 周绥在李重衡脸上看出了摇摆不定的犹豫,沉默良久任他思考,又开口:“试一试?” 李重衡望着周绥清俊的面容上带了丝鼓励的神情,最终点点头。
第16章 云片糕 周绥同李重衡说定之后,待到周绥白日里授完课,闲暇时便一同去镇上相看铺子。 要找个位置好的空铺和让铺也不容易,这方圆百里,邻里几个村环着就这这么一个小镇,几乎所有人都在这的市集上抢摊摆铺,周绥和李重衡逛了一整天下来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天气愈来愈热了……”李重衡见周绥闷得脸上都出了薄汗,跟着周绥走到卖绿豆汤的摊前,让他先坐着,去买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要不算了吧。” 周绥一手撑在木桌上,又环顾四周,街上人来人往,铺面前招呼声络绎不绝,依旧是没瞧见适宜的。 “先喝点。”李重衡不忍心让周绥劳心劳累,“这铺子也不是一时说找便能找到的,若是不行,大可以先摆个摊子,也不是难事。” 方才他们在镇西看了一家租铺,原本是一位老裁缝的,可奈何位置太偏,人去得少,若是将点心铺开在那儿,前景确实不大好。 “再看看罢。” 周绥捧着绿豆汤的瓷碗,小口地啜了半碗去,放下时身上那股热劲儿褪了许多。再看李重衡同样是走得大汗淋漓,见他抬臂就要用手袖擦,周绥看不过,将方帕拿出递过去。 “用这个擦。”周绥用指节叩了叩桌面,“老板,麻烦再来一碗。” “等等——不用。”李重衡接过手帕,转过身打手势阻止了正要再盛一碗绿豆汤的老板。 “怎么了?”周绥正掏着钱袋里的铜板,抓了几枚握在手心。 “公子喝完了?”李重衡小心翼翼地问。 周绥不明所以地看了眼面前的绿豆汤,迟疑地点头。 “那我喝剩下的就好。”李重衡冲周绥一笑,二话不说就把碗端了过来,周绥还没来得及伸手拦住他,就见他仰头将半碗绿豆汤给喝完了。 神情豪迈地好似拼酒。 周绥憋了半天,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还要吗?” 生怕只喝半碗要把李重衡渴死了。 “不用。” 李重衡将碗搁置在桌上,又伸手去叠手帕。他折得很耐心,叠成了小方块,才拿它压了压汗。 “下次不用这样,也不是没钱……”周绥手心摊开,里面多拿了几枚铜板原本就是想给李重衡点一碗,“让人看了闹笑话。” “哪里闹笑话?以前我们不就是这样吗?”李重衡将手肘搭在桌上,凑近了周绥,“云片糕,还记得吗?” 周绥抬眸同他对视着,遥远的记忆浮现,他自然记得云片糕。 小时候他跟着薛泓上街在县城上买了一袋子云片糕,本来是想带一半送给李重衡的,结果走到家时才发现纸袋子底下破了个大洞因而糕点掉了一路,里面就只剩下个在角落里甚至岌岌可危、欲坠不坠的云片糕。 最后周绥只能红着眼眶捧着仅剩的一只云片糕去找李重衡。 “……只剩下一个了,给你吃吧。”小周绥用白净的小手将云片糕递给小李重衡,嘴角撇得快要落地上去。 小李重衡攥着在田地里摸了一天的脏衣角,他紧盯着那块白色的糕点,咽了咽口水,硬逼着自己抬头看向周绥:“那你怎么办?” 小周绥没答,只是把云片糕再往小李重衡面前抻了抻。 小李重衡没有接,反而是将手背到了身后去,小声道:“我们一起吃。我手脏,你先吃。” 那时的周绥还幼稚得很,这点小事他从来没经历过,以前在王府要吃糕点也是嬷嬷们妥善安排好的,结果现在满心期待却落空,让他一边抿着云片糕一边掉沉默地眼泪。 低落的心情使得小周绥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吃着吃着,慢慢地就从蹲着掉金豆豆就要变成坐着掉金豆豆——因为蹲着腿酸。 小李重衡想不出安慰的话哄人,就乖乖地蹲在旁边等周绥吃完,见到他要一屁股坐下去,连忙从身后捞住他,跑到不远处折了一大片芭蕉叶,垫在小周绥要坐的地方。自己再大大咧咧地往旁侧土堆上一坐,陪在周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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