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又有点弄不清他的逻辑,“你什么时候用?” “每天饭点儿。”牧长觉似乎当他同意了,“食材我都不用你的,我只借炊具。” 他这时候又多出一层十分没诚意的边界,“如果燕老师介意我可能得病了,那炊具我也可以自己准备。” “怎么可能得病。”燕知有点上火了,语气不大好。 “这不是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吗?”牧长觉搭在他后背上的手有意无意地拍了拍,“起来吧,车来了。” 燕知往学院的玻璃门外看。 陈杰正在卡宴里面朝他们招手。 “来接你的吗?”燕知有点诧异,“东区离这儿也就一公里不到。” “那怎么了?”牧长觉慢悠悠地就着燕知喝过的杯子,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我岁数大了,走不动了。” 燕知坐着没动,看着他把杯子拧好收到书包里。 “起来了,”牧长觉把书包背起来,轻轻托了一把燕知的侧腰,“顺路带你。”
第12章 (二合一) “天天,给爸爸喝一小口吗?”燕北珵坐在驾驶席上,扭头看后座上的小朋友。 那时候燕知马上两岁,正抱着奶瓶看车窗外。 听见燕北珵问,他把奶瓶往怀里搂了搂,明显是护食。 “小白眼儿狼。”燕北珵评价了一句,接着问:“妈妈呢?可以分给妈妈喝吗?” 小白眼儿狼对这个称谓并不大敏感的样子,只是皱着眉朝车窗抻脖子,像是等什么。 “你这儿子挺好,”燕北珵跟支璐揶揄,“跟亲爹亲妈都不行。” 他看了一眼支璐脸上的失落,又宽慰,“孩子还太小,这一阵都在泓哥家里,难免有点认生的。” 后座上的小朋友根本不关心他们聊的这些,仍然焦急地左右张望。 终于车门开了,上来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孩。 小朋友看到他,立刻举起胖嘟嘟的小胳膊,眉开眼笑地张开手要他。 男孩单手一捞,驾轻就熟地把肉乎乎的小崽子抱到腿上。 他很有礼貌地跟前座的两位长辈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支璐带着点歉意答应:“诶,长觉。真不好意思,今天你有课还得麻烦你。” “不麻烦,天天怕打针,加强疫苗我应该跟着的。”男孩摸了摸小朋友皱巴巴的南瓜裤,调整了一下他被裤边勒住的小胖腿,让他旁逸斜出的小奶膘更舒展一些。 小朋友举起自己的奶瓶,晃晃悠悠地凑到男孩嘴边,“妈...妈..喝!...喝...!(*^0^*)” “不是妈妈,是哥哥。”男孩纠正他。 “妈妈……”小朋友表情严肃起来。 “哥,哥。”男孩用很慢的语速重复,“妈妈坐在前面,前面是妈妈。我是哥哥,我是牧——长——觉——” 小朋友的下巴皱起来了,通常这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说明他不满意了。 男孩护住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瓜,很爱惜地在他头顶亲了一口,“宝贝。” 小朋友的下巴肉舒展了,很慷慨地把奶瓶再次举高,“天天呱!” 男孩没有再让他失望,就着他视如珍宝的小奶瓶喝了一口,“很好喝,谢谢天天。” 小朋友满意了,圈着他的脖子,喜滋滋地枕在他肩膀上,“妈妈呱...” 后面去打针的时候小朋友可坚强了,只是瞪大眼睛掉眼泪,没哭。 这位小朋友从小就比别的小孩害怕打针。 燕北珵总觉得他是缺乏锻炼,还说他“不够坚强”。 直到他有一次打针的时候哭休克了,把两口子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从那往后,但凡燕知去医院,牧长觉都要跟着。 “皮试会比普通肌注疼一些,燕老师应该知道?”护士往燕知手腕外侧涂碘酒,带着些笑看他。 燕知点点头。 但实际上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今天牧长觉也来检查,他根本不会真的做皮试,可能会直接拍个平片回去应付杨晓生。 “麻烦你先帮我扎吧。”牧长觉把自己的检查单递过去。 护士看见检查单上的名字,没忍住“哟”了一声,难以置信地去看牧长觉帽子下面的脸。 “麻烦了。”牧长觉简洁地提醒了一下,伸出手腕。 护士对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征求燕知的意见,“可以吗,燕老师?” 燕知掩饰着自己一瞬间获得的松弛感,“让他先,我不赶时间。” 他在一边看着牧长觉的皮肤被刺破挑起、又一点点鼓起来。 “还好啊,”牧长觉轻松地偏偏头,“没有很疼,护士老师手法很好。” 见平常只在荧幕上出现的牧长觉如此平易近人,护士也放松了一些,顺着他的话说笑,“是吗?那给燕老师扎针肯定更不疼,已经在您这儿找到手感了。” 牧长觉的笑意淡淡的,“已经找着了吗?还没找到的话,可以再多试几次仔细找找。” 护士忍不住低头笑了,“不用的,下一针保证不疼。” 做完皮试,牧长觉卷着一侧的衬衫袖子,靠在注射室的金属椅子上,等燕知。 燕知望着手腕上重新涂好的碘酒,有些出神。 他很偶然地想起来一些往事的碎片。 因为那时候他年纪太小,几乎不记事。 但是有些很零星的回忆是伴随着大人们的调侃传达给他的。 比如那时候海棠时常感叹:牧长觉疼天天活像心疼自己的眼珠子。 燕知上幼儿园的时候总生病发烧,免不了要打针输液。 在他记忆里的每一次,牧长觉都要跟着他去医院。 并且根据海棠说的,一开始燕知过于抗拒打针,牧长觉是要在他前面挨扎的。 燕知打退烧针怕疼,牧长觉就得先挨一针生理盐水做先锋。 “只是有一丁点疼,天天怕的时候抱着我,好不好?” “我在的时候,不需要天天勇敢。” “天天乖,今天晚上给我们讲两个小故事。” “打完针,带着我们天天去海洋馆看小鱼。” 手腕外侧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地吸气,条件反射地要往回缩手。 “诶诶燕老师,不能动。”护士也有些紧张,努力握着他的手腕。 牧长觉站到燕知身后,微微弯下腰,像是在跟护士说话:“我看看。这个包,扎得很漂亮啊,比我这个要圆。” 燕知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有点无语地偏过一点脸,“结果好坏跟包圆不圆又没有关系。” “结果好是很好,结果坏...”牧长觉不紧不慢地迎上他的目光,“至少包是圆的啊。” 重逢以来,燕知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他这样近距离地盯着。 燕知自己用的沐浴露味在牧长觉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氤氲成了一种具有麻醉性的淡香。 “好了,燕老师。”护士如释重负地给燕知皮肤上搭了一根无菌棉签。 燕知都没意识到已经结束了,有些窘迫地自己按住棉签,“好的,谢谢。” 随着牧长觉直起身,燕知身边那种香气也消散了。 他皱着眉看手腕上的红肿。 好像又疼得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 按照学院的要求,在检查结果确定之前燕知需要象征性地进行自我隔离。 虽然燕知不太喜欢工作节奏被打乱,但是他并不想为这一时半晌的在学院里搞特殊。 据他所知,因为自己初来乍到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风头,院里的一部分人对他颇有些微词。 燕知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懒得惹麻烦。 本来牧长觉的车把他送到楼下,燕知跟陈杰说了“谢谢”就下车。 结果牧长觉本人又跟着他下车了。 扎过针的地方又疼又痒,燕知没什么耐心,“你跟着我干什么?” “隔离啊。”牧长觉似乎很惊讶他没想到,“结果没出来之前的,我也不能就去剧组上班吧。” “你……不是独居?”燕知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犹豫中夹杂了一丝失落。 牧长觉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眯起眼睛反问他:“我看上去像是需要跟人合租吗?” 燕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暗暗松了口气,“那你回你自己家隔离。” “但是我回家就不能工作了。你是人物指导,得向我展示教授的生活,不是吗?”牧长觉说得很认真。 燕知语塞,转身上楼了。 反正牧长觉在他身边本就是时隐时现。 现在他有事忙,就算真人在,他也可以选择性地忽略。 实验室学生的工作报告都已经发过来了。 燕知一丝不苟地看完,逐一给了指导意见。 中间杨晓生打了电话过来,问燕知中午怎么吃。 在燕知看来查结核皮试这种事实在太小,不值得麻烦别人,“我家有饭,你不用管。我大概周四就会恢复正常工作。” 等他放下电话,看见牧长觉靠在打开的冰箱门上,正悠哉地问他:“你家有什么饭?蔬菜汁算饭?” 不用看,燕知都知道冰箱里只有一点剩牛奶和几天前的菠菜。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笔记本的屏幕上,“我不饿。如果你饿了你可以叫外卖。” “那我到时候就这么演吗?”牧长觉依旧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知名教授废寝忘食,刚从医院打完针回家,饭都不吃一口。” 他又提供另一个选择,“或者这么演:知名教授醉心科研,邀请客人到家里共度美好的午餐时间,却拒绝提供任何食物,并提议客人自己点外卖?” 说完,牧长觉自己摇摇头,“如果这么演,算不算是偷懒使用刻板印象?你觉得这样算是好的……” “那你想吃什么?”燕知受不了了,“你可以戴着口罩,用我的卡去食堂买饭回来吃。” “你听听,燕老师,让我去食堂。”牧长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像是求饶的话:“你对我好点儿吧。” 燕知眼睛盯着屏幕,脑子却不在转。 “我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样一个请求,起身到卧室去了。 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听见有人敲客厅的门。 还没等他起身,门就已经开了。 应该是有人来给牧长觉送饭了。 燕知懒得管。 他确实不是很舒服,把被子蒙上头就昏睡过去。 等他起来,房子里已经只剩下他自己了。 桌子上放着几道菜,有荤有素的。 他先尝了一口鱼香茄子。 是他钟爱的酸甜味,也是他除了西红柿炒鸡蛋之外最喜欢的菜。 菜还热着。 燕知坐下来吃了一会儿。 很难得每一道菜都是他爱吃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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