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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倒是有两个，一个钱多，一个钱少，难易程度不一样，你要哪个？” “那敢情好！我都能做、同时做！” 136. 老何说，这简单的活儿钱不多，主要活动不那么频繁，和浜山灵乡园繁忙程度成正比，偶尔也去附近乡村表演一场，表演形式就是披麻戴孝痛哭一场，哭也得哭的有水平，并且根据家属给的人物小传哭，比如你的人设是表弟，那么大嫂走了你就不能哭的太伤心，大哥走了还可以多哭哭。 陆孝问，“大嫂走了怎么不能痛哭了？” 老何挤挤眼睛说，“瓜田李下，这不好，得让大哥哭的最稀里哗啦才行。” 陆孝说，“行行，我能干，怎么收费？” 老何猛吸一口黄鹤楼软蓝，“家属一般给几千块，看表演能否打动在场人员。” 陆孝点头，“我擅长我擅长表演！” 老何这时把手机掏出来，联系一个名叫小芹的小姑娘，小芹今年刚十八，比陆秋还小，然披麻戴孝表演经验已有五年之久，实属前辈。老何让小芹带带陆孝，陆孝看起来还是哭大嫂走得太早的傻狗子。 “那第二个活儿呢？” “第二个有点难，但钱多，一次一两万。” 老何强调第二个活儿特别难干，他们那里已经有六个人被打跑了，这活儿描述起来特别简单，就是在跆拳道馆里当人肉沙袋，简而言之就是挨揍，挨揍简单但不好干，去那里不是挨小孩儿老头儿的揍，而是挨活力无限的年轻人的揍，小身板脆一点直接打骨折，老何一边说一边打探陆孝的身材，陆孝现在很瘦，脸色煞白，又不高，身上全是劣质纹身，纹身歪歪扭扭的，发色是浅粉桃子色，头发略长，刘海儿能遮住眼睛了，这一看非常能激起暴打欲。 “你这耳钉唇钉舌钉都不能带，小心重伤！血流成河！” “我又不是傻子！陆秋和别人打架还知道摘耳环扎头发呢。” 陆孝怕老何不同意，嫌他太弱，又演说一番，“你姐夫以前是江岸挖沙的吧，我认识，我以前也是，还有那个谁，大壮铁柱二毛……我都打过，你去问问你姐夫，有些人看着很矮小，倒也没有到矮小的程度，但内心是无比高大的，二毛以前还放过他养的狗咬我，我狂跑，跑不过狗，我和狗打起来了，那是一条高加索犬，后来我去医院缝了十针。” 后面有点玄乎，老何不信，“你可拉倒吧，那条高加索犬我见过，一百多斤，能把你活吃了，你纯属于中国细犬。” “你还不信？你去问二毛！” 后来问二毛，二毛说确实有此事，因为高加索犬那时还没长成年，后来长大了特别怕猴子吗喽一类的动物。 【作者有话说】 谁看豫西小丁？大概是八戒那种怂怂的高加索犬，可爱。
第71章 137. 方明煦在家中休息好几日，这几日他没有使用假肢，正巧庭院里的栾树开花了，他坐在轮椅上，夏阿姨便推他去看栾树的花。 与其说是栾树的花，不如说更像一场渺小的金黄色的流星雨，栾树的花小小的，金灿灿的，一阵风吹过，花朵就唰唰往下落，落了满地，不仔细看有点像桂花，但比桂花更醒目，可以作为最繁华的花织成从前庭到后院的金色地毯，方明煦的轮椅碾过很多栾树花，空缺的地方很快又有新的栾树花补充上，夏阿姨推着他去看最茂密的一棵栾树。 方明煦坐在这棵栾树下，一旁放置着夏阿姨准备的桂花酒酿圆子汤，坐久了，有几朵栾树花落进他的汤里，不过无关紧要，他不喝这汤，更多是把这汤当作一种安心的淡淡的香薰。 栾树花开的很茂密，有一枝已经快被压垮，像带着金灿灿的花绣球，几乎压在方明煦的肩膀上。方明煦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回家的路上也有许多栾树，不过那时栾树并未开花，而是旺盛的绿色，最顶端是红色的，有浅红色和亮红色，对那几种不同的红色，方明煦起初没有很好的辨认，后来母亲坠入电梯井，母亲残缺不全的尸体带着好几种红色，有被水分稀释过的浅红色，有鲜红色，还有干涸的红褐色。他对红色开始敏感，于是对未开花的栾树也是无意识地抬头仰望。 想起小时候牵着他的小手去看栾树的小保姆并没有夏阿姨那么温柔，二十岁的小保姆在路上大多说一些埋怨的话，埋怨家里家外要干的活儿太多，埋怨最近天天下雨湿气太重。有一次骂起了方明煦的父亲，一边痛恨长得人模狗样的伪君子投胎羡煞旁人，一边讽刺这虚伪的一生也不过如此，大部分人不与命运之神做抗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然而他的父亲就要强求，要以各种手段得到，这是一种被父辈娇惯坏了的毛病。虽然小保姆嘴里骂着，语言刻薄，但回到家中对他的父亲还是夸奖赞扬，对毫不了解的事情运用情绪夸赞。方明煦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是人的刻意伪装，人类非常虚伪，恃强凌弱。没有办法，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后，他也只能学会这一套伪装，学着父辈们喜爱的那个样子，恭顺、乖巧、谦虚和绅士。 只是偶尔坐在绚烂似火的栾树下，他与内心和平相处，他发觉他和他父亲贪婪霸道的样子极像，他也一直和命运之神斗争，命里无时他也必须得到。 138. 中午，张律师带着文件来到方苑。 方明煦正吃着午饭，很简单的一顿午饭，牛肉蒸饺和由蔬菜、玉米、猪肉丁和香菇丁熬成的粥，搭配切成片的猕猴桃和凤梨，还有一碗自制沙棘汁，沙棘汁偏酸，加了很多冰糖，被盛在青瓷描金釉陶瓷碗里，看着赏心悦目，味道清香甜腻。 “这几天陆孝找过我吗？”方明煦问。 “没有。”张律师回答很干脆。 方明煦把勺子扔在碗里，暂停进食，今日食欲也减退。他知道，陆孝是个犟种，智商不高情商偏低，属于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货。从外表上看，陆孝不像那么犟的人，实际上陆孝的性格就是一头倔驴。 假如陆孝再来求他第二次，他肯定找个台阶下了，然而陆孝这头倔驴再没找过他，哪怕是托人问一下。 “陆先生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张律师说道。 “什么打算？找个昂贵的律师？不会在努力挣钱吧，笑死人了。” 张律师哑笑，起初他对这个案子非常有期待和信心，身为方家的律师，他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同学聚会上常有人向他敬酒为了以后有个机会与方家架构形成联系，经过风风雨雨的十年，他似乎看透了这个案子的本质，虽然今天是他一个人拿着这个案子的文件袋，但这个文件袋的背后有许许多多奔波劳累的人，他和他们共同支撑着这个案子，拉扯了这么久，许多人和他一样看透了本质，方明煦并不在意陆有善的死活，甚至真相是什么也根本諵楓不关心，方明煦只想用这个案子操控陆孝，把陆孝变成提线木偶，这意味着强迫一个人交出自己的自由和意识。所以，在心理上，张律师并不认为陆孝是一头倔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力，即便是艰难苟活的底层小人物。 资本的本质就是占有和压榨，张律师想，这可能也是这个案子的本质。
第72章 139. 离开方苑后的第三天，张律师主动找起了陆孝，陆孝的工作还处于半青半黄的阶段，和所有人一样，陆孝和他约在早市那条街上的羊杂汤饼店，张律师并不爱吃动物内脏，这种处理起来极其繁琐的食材不在他的食用范围内。他和客户约见面大多在安静高档的环境，只有陆孝把他约在喧嚣吵闹的羊杂汤饼店，这店面很小，来来往往的客人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每个人路过张律师都想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没有听清他和陆孝的谈话，确实搞的人有点心神不宁的。 在谈判方面张律师当然是个专家，更何况陆孝是个小文盲，不过怎么都觉得这字字句句的味道是资本家榨豆油味儿，不能按照心意发挥，主观能动性首先被约束了。 陆孝头发干枯像杂草，没有光泽，乱七八糟地搭在一起，此时此刻他并不在意他的头发，他忧愁的表情，涣散的注意力，劣质的衣服，无一不在体现他的窘境。 陆孝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很紧张似的，他的眼神像小羊羔一样温顺，似乎他们全家的脑袋都被按在铡刀之下，负责行刑的人就是张律师，陆孝不敢不听话，他向来对有知识文化的人非常羡慕，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几分自卑。 “你妹妹现在还在天锌纳米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工作？” 陆孝对什么纳米什么材料并不了解，他也没办法去查，周围人全是文盲，没有几个知道的，唯一知道纳米俩字的是强姐，她说她们那里有个新出的忽悠人的玩意儿叫纳米裤衩子。陆孝生硬地把陆秋工作单位和地址背下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笃定地点点头。 “那儿不是个好单位，业内人士都知道天锌实际上就是纳米材料小作坊代加工点，污染水污染空气这些都不用讲了，安全管理生产体系完全没有，事故频发，对待生化环材如果抱有侥幸心理是非常危险的。” 陆孝听傻了，他完全不懂化学，他知道化学危险，老家总有下矿的和化工厂投料的年纪轻轻就发生意外死了，最后魂归故里，落叶归根，也埋葬在那座大山里。他想，陆秋怎么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危险呢？但她还是为了一份可观的工资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他想，如果陆秋这么操控自己的命运，和死去的父亲母亲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可悲，他们家永远活得不像人，总拆东墙补西墙的，一条路越走越窄。 张律师看着陆孝难看的脸色，又开口，“我也明白陆秋的处境，她女朋友患病，一粒抗肿瘤药并不便宜，我也明白你的处境，陆有善的案子就像无形的枷锁，压的人喘不过气。” 陆孝的脑袋越来越低，好像那无形的枷锁已经以数十倍的力量压住了他的脊梁，让他难以动弹，抬不起头，只能低着头。 “不过事情总有解决办法。”张律师第一次拿起油腻的汤匙，搅了搅冒着热气的羊杂汤，他其实并不想吃，只是故作镇定自若，以掩饰他对自己的不自信，一个人如果行为和意识不对等，就会不自信，哪里都受限，他首先不肯定自己的行为，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他极端地想，自己此时和一个拉皮条的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是逼良为娼的那种。他已然成为资本的一支笔或一支箭。 140. “不过事情总有解决办法，如果你再去恳求方总一下，能住进方苑里，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张律师说完这话以后，脸色变红了，即使他把话说的很委婉，他不安地看着每个路过他们的人，很怕路人听清他的话，这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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