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执语气发闷,时不时轻声吸气: “我在医院。” “医院?你生病了?” “找贺庆松。” “……”方畅低骂了一声,扶着额头从床上爬起, “人在哪?” 贺执报出位置,挂掉电话,在关闭的卷帘门前坐下。 医院外的餐馆狭小拥挤,卷帘门只有可怜的一小块,地面上是油渍经年污染而成的黑褐色。背后的医院大楼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摇晃的挂瓶与仪器。 空旷街道上,摩托轰鸣声格外清晰,车灯一路前进,往前绕了大半圈,才慢慢折返回来,注意到蹲着的贺执。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方畅一眼注意到贺执脸上的红肿与伤痕,吓得没了半条命,扳起贺执的脸仔细查看。 左脸有两道刮伤,脖子下方的皮肤分布着小水泡,大片的红肿主要在肩膀与脖颈间。 “避开了脸,化妆能遮住。”贺执拍开方畅的手, “别逗狗一样摸我。” “能逗狗谁逗你,丧家犬一样。”方畅倚着摩托,面色难看, “你一个人惹的事顶我通讯录里的一页,卖就好好卖呗,哪来那么多骨气。” 方畅对贺执的沉默习以为常,富家少爷哪怕穷也比一般人多出两条赚钱的道路。他见多了为了守住圈子里的工作,尊严身子丢的一个不剩的艺人。 相比与贺执,方畅反而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懂得放弃,看得清世道,没有底气的总是更懂事一些。 哪像贺小少爷…… 方畅叹了口气,拉贺执起身: “今天发什么疯跑来看贺总?” “没什么。”贺执抬脚跨上摩托,衣料摩擦皮肤,疼痛让贺执狠狠抽气。 “活该。”方畅小声说, “去医院?” “医院在你背后,要去医院我叫你来干嘛?”贺执扯起衣服,让布料离伤口远一些, “回家,别告诉刘明德还有周沉。”
第42章 “烫伤膏,酒精,还有创可贴。”方畅打着哈欠,丢给贺执一只塑料袋子。 贺执仰躺在沙发上,像只濒死的八爪鱼。 他把袋子扒拉开,抬眼看方畅,眯起的眼瞳慵懒中带着点冷意:“方畅,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当狗?” “啪”。 药品盒子与塑料袋一起砸在脸上,棱角贴着伤口,贺执狠狠“嘶”了一声。 “有气往别处发,别在我这儿发疯。”方畅的手架在半空,一点没有生气的模样。 摩托刚进小区刘明德的电话就打来了,困倦里带着不满,明显是被吵醒的。医院不是养老院,如果没有刘明德的关系在内,贺庆松一个破产的娱乐公司老板得不到任何特权。 贺执闯进病房与贺庆松发生争执的事几乎是立刻变成了文件和电话摆在刘明德面前。 身不由己下的挣扎与不甘心方畅见得太多了,对贺执突如其来的脾气应对自如。 贺执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有收有放,并不稚嫩。能应付得了刘明德的人,绝不是善茬。你来我往的骂架在方畅和贺执之间经常出现,一个中间商,一个商品,没什么要客气的。 贺执用手背蹭伤口,果不其然又裂开了一些: “刘明德就指着这张脸赚钱呢,你下手挺狠。” “自己找贺总挨打,和我可没关系。”方畅明目张胆甩锅,将说明书摆在桌上,说, “周沉一会过来,药记得用。或者你指望周导能帮你抹药也行。” “……这么阴阳怪气,对不起还不行吗。不过也是,给刘明德当狗不如去街头要饭。这种骂人方式是挺过分。”贺执拿起伤药,涂在脖颈处。 “水泡没有挑开,抹了也是白抹。”方畅抬手看时间,对贺执的不靠谱深深叹气, “针在床头柜抽屉里,用酒精消毒,或者在火上烤一下……算了,我告诉周导吧。” 方畅抓住贺执的手,阻止他用纸巾擦掉烫伤膏。 “懂得还挺多。”贺执顺势丢掉纸巾。 “喜欢抽烟的多了去了,兴致起来,烫一下很正常。处理方式自然懂一些。”方畅说完接起电话, “周导?嗯,在这儿呢。” 贺执把烫伤膏扔回桌上,拉上风衣拉链,将脖颈到锁骨的一片烫伤遮了个严实。 方畅挂断电话,瞥了贺执一眼:“掩耳盗铃?” 宽松风衣将贺执裹起,领子压在鼻子下面,只露出一点碎发和一双眼睛,像冬眠时蜷起身子的熊。 “冷,不行?” 方畅没再多说什么,开门离开。 烫伤伤口的疼痛会延后,热度会暂时屏蔽痛感,然后从血肉到皮肤,一点点灼烧的疼。被风衣捂着,感觉更加明显。 贺执扯开衣服,半眯着眼睛等周沉。 不是不能自己处理伤口,只是有些懒,四肢沉重而酸软,和脑子一样反应迟缓。 “在沙发干坐着等什么?”周沉打开灯,手里提着一只小型医药箱。 刺眼光亮让贺执本能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周沉,“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就一点意外……嘶!” 周沉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箱子砸在玻璃上发出巨大声响。 贺执被迫仰着头,下颌被周沉掐住,脑袋被来回摆弄。 “上妆就好了,紧张成这样?毁不了你的柏云阳!”贺执握住周沉的手腕,被折腾得有点烦躁。 “这里呢?”周沉顺着贺执下颌向下,手指抚过脖颈完好的皮肤,指尖的温度沾染上伤口,贺执哆嗦了一下。 “沈晗昱和柏云阳的戏不剩几天,别告诉我你忘了我为什么把这个角色给你。” 在伤口处徘徊的手指充满威胁,贺执本能地想要起身,远离周沉。 柏云阳在《追凶》里本就是配角,虽然人物个性鲜明十分出彩,考虑到片场,在改编电影中所占据的镜头也不会太多。 整部电影中,柏云阳的戏份可以总结为三个重要部分。幼年与成年重遇过后,就是与沈晗昱隐晦疯狂的感情戏,以及最终的结局。 周沉因毕设涉嫌抄袭而被劝退的消息占据了贺执大部分的注意力,将那场和萧正阳的床戏忘得一干二净。 柏云阳虽然病态,是个十足的疯子,但却极其害怕疼痛。常年穿着布料昂贵的长款衣物,以包裹皮肤。这样的人身上留下伤痕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沉的指肚在红肿的皮肤上停留,留下凹陷的痕迹。热度让伤口更加疼痛。 周沉的嘴唇通常是抿起的,显得整个人有些阴郁。触摸皮肤与伤口的力度比抚摸更强,带着轻微的恼怒。像是被抢夺食物的肉食动物带着怒意决定将猎物一口吞下般。 贺执没把周沉推开,放纵他带来更多诡异的痛感。 “你是不是有点什么倾向?”贺执不是在嘲讽,更像是认真的发问。 “萧正阳知道吗?成瘾症导致的并发症有很多,很容易出现暴力倾向,和性欲上的怪癖。”贺执敲敲周沉的手腕,“哪有正常人见面就往别人伤口上摁的?” “放着伤口不处理,摆在外面当招牌的,也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谁故意把伤口摆给你看了……操!”贺执咬牙,脸上的刮痕还没有结痂,沾上酒精后立刻变得红肿。 周沉打开医药箱,取出长针进行消毒,将水泡挑破,再抹上消炎镇痛的药膏。动作娴熟,不亚于专业医生。 周沉收起医药箱,打量仰躺在沙发上,有些萎靡别扭的贺执,“怎么受的伤?” “刘明德没上赶着跟你邀功?”贺执半撑起身子,说,“出去吃饭刚好碰到狗仔,盘算着暴你黑料,我一个不服气就和他们打上了。” “贺执,我讨厌人说谎,别消耗我的耐心。”周沉双手撑在贺执两边,像扑倒羚羊的猎豹。 脱离掌控意味着关系崩塌,周沉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 人的保护壳有许多种,肆意张扬是贺执惯用的伎俩。对待不可理喻的刺猬,什么动物都得考虑下咬下猎物的得与失。 然而周沉不是能被糊弄的对手。 眼睛只需要向侧边略微一瞥,就能看到被拉扯的衬衫袖子下若隐若现的骨感手腕。其上斑驳的痕迹没有让手腕看起来脆弱,反而更加充满力量与危险性。周沉占据绝对的主动权,然而贺执的眼睛一落在斑痕满布的皮肤上就不可抑制地感到心虚。 贺执眯起眼睛,对被动的位置不满,因为那点愧疚而处处受限的憋屈感持续了几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屈起左腿,贴着周沉的大腿边缘,两只手环住周沉的脖颈,像攻击状态下的蟒蛇。 “说了不影响你用,刨根问底很惹人烦的,小周导。”
第43章 没有人品尝过爱人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周沉是个幸运儿。 贺执的气味是一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甜味。吸入信息素就像用凝固的糖浆将大脑绞死,无法思考,难以逃离。 多年未见,贺执信息素的尾调里添加了些许清透。 阻断药对腺体的发育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对腺体的高频刺激令信息素更加像不可忽视的,若有若无的魅魔。浪漫的人会夸赞他像带刺的玫瑰,低俗的人会认定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实际上不过是药片堆砌后对病症轻微的缓解,那是贺执所有的挣扎。 “你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淡了一点?”贺执半挂在周沉身上,膝盖缓慢向上挪动,狐疑地看向周沉。 周沉的骨架更大,看起来却没有贺执壮硕。光线越是昏暗,周沉的棱角就越分明。将病症带来的伤害描摹得更加清楚。 “上次你的反应可没这么平静。怎么,一次都没做到底就腻了?”贺执放开周沉,细微的甜味在鼻腔里弥漫。 贺执手指曲起,艰难扯住沙发垫表面的少量布料,关节处因为用力而发白。 “很热,是因为腺体,还是因为对阻断药的依赖?”周沉将手指搭在贺执脖颈处计算脉搏,“脉搏很快,皮肤和手指都在发抖。这可不是情热时该有的反应。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无可救药一些。” “彼此彼此吧。”粗糙微凉的触感令贺执本能地瑟缩,贺执微微侧开头,没有对自己的病入膏肓进行辩解。 贺执比任何人都清楚圈子里用钱用权买床伴的人心里有多扭曲,阻断药不是单纯的,压抑腺体分泌的药品,而是他看得见抓得到的唯一救命稻草。 只有在确保自己不会失控,不会妥协,不会堕落时,贺执才有勇气一次又一次登上由利刃制成的鲜花所搭建的舞台。 或许离经叛道,但一次次服用药物,是贺执能找到的,最真实的救赎。 人的身体脆弱无比,对待珍贵的商品自然要好好保存。因此刘明德默许了贺执服用阻断药,甚至刻意隐瞒过药物成瘾的病情。直到依赖愈加严重,阶段反应频繁出现,贺执才发现,自己真的成了病人。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7 首页 上一页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