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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跟玉女士打好了招呼，褚昱走得毫无负担，眯起眼看向逐步朝他方位过来的言初，真心实意地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厚实的双扇大门被从内推开，清晨冰雾朦胧，冷气夹杂着一丝水汽被寒风裹挟相送，天地一片素白，昨日褚昱的小心愿得以成真。 洋洋洒洒的片片白花在视野里腾空飞舞，褚昱惊喜回头，找到那抹与下白了世界的大雪同样令人心悸的熟悉身影。 “快看，好大的雪！”褚昱低呼一声，随即头顶便被覆上了一顶浅蓝色的针织帽。回头看去，言初正站在一旁温柔注视他，这一刻耳旁呼啸的风雪也尽皆化作消融的春水。 昏暗的天色逐渐亮起来了。 不远之外的一簇簇路灯仍尽职照耀着地面，微黄的灯光下细雪翻飞，像从天空中扬下一把沙。 褚昱一出来便装备好戴上手套，一个跃步从门口的台阶跨到平面，弯身随意抓了把雪捏成一个小团，背过手不怀好意般眯笑着回头。 言初轻轻合上大门，扭头一眼便看出端倪，笑道：“你要是想玩，我们吃过早饭我再陪你。” 话音刚落，褚昱就在他以为的出其不意之时将手中的雪团子朝言初掷了过来。 “啪嗒”一下，正中言初的胸膛。褚昱本来下意识想往人脸上砸的，丢出去的那一刻居然有点下不了手，硬是扔低了几公分。 言初藏蓝色羽绒服上留下一团细雪的碎屑，他走过来的步伐丝毫不受影响，站定到一脸无辜的褚昱面前时无奈将他的围巾再系紧一点。 “多谢褚褚大侠手下留情了。”言初含笑说道，“就是大侠实在有些在意风度，大冬天也爱耍酷。” 这是在说他不穿羽绒服只裹了件厚呢大衣就出来乱跑了。褚昱撇了撇嘴，吐槽道：“不如你讲究，教训人都能来句单押。”随即又为自己开脱，“谁能想到出来串个门也能串到你家来啊，不是你的话一般人可请不动我这么冷的天出门。” “感动吗？”褚昱扬起下巴颐指气使。 言初轻笑出声，如常揽了褚昱的肩膀带着往外走去，“我当然感动，因为你喜欢我。”后半句语调优越感十足。 你好骄傲哦。褚昱仰头看着言初的侧脸心道，唇角也不自觉微勾。 大年初二的早上路边几乎所有店都休息了，因此褚昱对言初说去找一家店吃早饭持怀疑态度，没成想还真被他找着了。小店离得不远但十分隐蔽，看言初那架势应该又是这家店的多年老顾客。 这是一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快餐店，看店内墙上贴着的白底红字价格表，竟是可以从早餐供应到夜宵，虽然都是些比较简单易做的吃食，但从守店的只有两位老爷爷老婆婆来看，所有饭菜粉面皆是由他们现做现卖，让人只觉得像是回到家吃了顿便饭。 褚昱细细打量着这间不过十来平米的店铺，其内桌椅板凳摆放得很整齐，地面干净锃亮。或许这两位老人是把来店内吃饭的顾客当作家人来看吧，所以即便是大过年他们依旧开业，只为了在每一天，为每一个不得已在外奔波，想要找一个地方暂时落个脚吃口饭的人提供一个去处。 老爷爷在店内四处扫扫地，老婆婆则在厨房烧水，他们安静且有条不紊地分工做自己的活。见到言初和褚昱进到店里来，老爷爷顿了一下，朝里间的婆婆囫囵喊了声“有客人来”。 隔了几秒，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看起来颇精神的婆婆喜气洋洋走了出来，站定后她看了几眼言初，之后又反复上下扫视几遍，有些惊喜状，“哎呀，是小言吧！好久没见你来，现在长这么高咯！”偏头将目光分一些给褚昱，慈笑道，“第一回见你带伴儿来，是弟弟还是同学呀？” 褚昱礼貌回笑，刚想回答句“同学”，言初却快他一步： “文婆婆好。他是我弟弟。” 嗯？褚昱挑眉看他一眼。 “我就说呢怪不得哟，你们两个长得像！都长得这么标致精神一看就像一家的。”文婆婆呵呵笑了几声，张罗他们坐下，“来，孩子，想吃点什么？婆婆给你们做。” 言初和褚昱挨着坐到一张桌前，歪着脑袋笑答：“我还吃您拿手的酸菜滑肉面条吧，”指了指褚昱，“他和我一样。” 文婆婆看没做声的褚昱点了下头，于是连声道着好，回身退回到厨房忙去了。 “你之前常来这儿吃？”褚昱见没人再注意他们，低声问道。谁知言初答非所问，先是问他：“我刚才直接替你做了决定，可以吗？” 什么？褚昱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决定我吃什么？” 直到言初郑重点头，褚昱有些好笑，“当然可以，比起第一次来的我你更适合点单。”接着话锋一转，“你说是吧，哥哥？” 比起其他的，刚刚让他突然认哥的行为才更值得被提出来辩上两句。 言初默了几秒，忽而答道：“这家店我以前的确常来，每次来都只吃婆婆做的酸菜滑肉面。” 褚昱以手支颔，点点头，“唔，不错嘛，现在转移话题的能力很强。” 言初：“……” 言初：“你、生气了？对……” 刚想道歉的话卡在了嘴里，因为褚昱的神色瞬间低落下来。言初的一只手被攥住，迎上了褚昱的目光： “你不用总是和我道歉，这样会让我觉得，”顿了一下，褚昱目光低垂小声接道，“会让我觉得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后面还有未尽的话——那会让他觉得言初不够喜欢他。 或许听起来有点可笑，即使反复确认过，即使一桩桩一件件为他做了那么多，即使亲口听到言初说喜欢他，可褚昱还是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动摇。 这份动摇不是质疑言初对他的好，他早就清楚意识到这无法作伪，动摇的则是言初那段岌岌可危、连接在通往名为“情感”的悬崖上凭空凝结出的薄薄一层冰桥纽带。走在其上听到的每一声扰人心弦的咔嚓声都会叫褚昱不由心惊，生怕下一秒这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通道就此断绝。 褚昱垂下眼拉低了一点戴的帽子，视线被遮挡住一半，他不愿意让言初看到这样的他。 紧接着，他便听到言初深深叹了口气。 是对他总是爱扫人兴的失望吗？褚昱嘴唇颤了颤，头垂得更低了，言初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扑朔的睫羽。 两人沉默片刻，言初将褚昱放在腿上紧握着的双手搭到自己身上来，动作轻缓地松开一只，为褚昱把一直未摘的手套脱下来。 “我之所以……算了，”言初解释到一半忽然笑了，“褚褚，是你愿意放纵我的。” 听闻这句褚昱略茫然抬头。 被剥了手套的右手被言初攥在手心里来回揉捏，下一秒，食指指节被单独握住，迎来了一个带着干燥和热意的吻。 褚昱睁大了双眼，忙回首看向四周，老爷爷已经走到门口去清理一点残余垃圾，文婆婆仍兀自在厨房忙碌着。没有人发现言初的动作，褚昱松一口气，视线收回时忽觉指间一痛。 言初竟然趁他分神的功夫咬了他一口！ 脸上顿时烧成一片，有外人在的地方被做这种事让褚昱羞赧得压根不敢抬眼，使劲抽了几下手想要缩回，言初倒是没多纠缠放开了他，没成想右手刚收回来，左手又被继续拽住。 摘一个手套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言初在脱他的衣服呢。褚昱轻推一下言初，压低声音：“虽然，但是……你不要在外边这样闹我！” 言初微歪着脑袋倾听，闻言状似苦恼道：“褚褚你让我好为难。” 他倒先诉起苦来了。 褚昱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问题，那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我们的关系，我知道的。”言初一口接上。 褚昱：“……”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只有一点，不许在有别人的情况下亲我！”褚昱被激得一时音量没收住，说完老爷爷恰好从外头进来经过他身后，把他登时吓出个激灵。 言初没忍住笑了声，拍了拍褚昱僵住的双手，随即安慰道：“温爷爷没有听到。”收到褚昱投来的疑问目光，这才正色解释，“他的耳朵不太好。” 紧绷的脊背放松一点，褚昱本来庆幸，知晓原因后又颇有些不是滋味。 文婆婆很快给他们端上来两大碗面条，香气诱人不说肉也给得很足，是真正用心在为自己的孙子做一顿早饭那般。 两人道了谢，紧挨着坐在一块，膝盖碰着膝盖，安安静静地享受这早间的惬意时刻。 一时只闻门外微弱的风雪声，渐渐天光大亮，雪越下越小。 第一缕阳光穿过厚重云层探到迈步出来的褚昱脸颊上，今日会是个新晴雪霁的好天气。
第56章 风和市在晏市面前好比其中一个区那么大，早上九点来钟的光景，路旁已经渐渐显露车流，这若是在风和市的过年期间是绝对看不到的。 从言初爷爷家出来，他们没有着急打车，因为没有目的地，所以言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褚昱四处走走看看。 褚昱初中前的大部分时光倒也是在晏市度过的，只不过此处位处晏市城西，而当时他们家在北边，对这块不是那么熟悉也没多深的感情。 那双被言初脱下的手套又被褚昱从言初口袋里摸回来戴好，道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还未来得及被清扫。 “现在还想玩吗？我陪你找个宽敞点的地方。”言初温柔注视四处张望的褚昱半张侧脸，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以防一个不小心滑倒。 “先不了，”褚昱转过头来，眼尾透着愉悦的弧度，“刚才吃得太饱啦，跑不动了。我们现在去哪？” 言初沉思一下，“你想在室内还是室外？” “都可以。” 瞟了眼褚昱稍显单薄的外套，言初一顿首做了决定，“我们去商场里吧。” “啊？……哦，去干什么，买衣服？”褚昱被牵着走。 言初回头露出个“你怎么比我还不懂”的表情，无奈开口：“去看电影吧。”像是怕褚昱拒绝，半晌后补了一句，“从来没有人陪我看过。” 褚昱：“……” 看！今天就是在电影院里从第一场看到最后一场散摊子他也心甘情愿，谁家男朋友像自己这位这么可怜啊。 褚昱神色恳切拍了拍言初的背聊作安慰，另一只手已经打开手机准备搜索有什么片子今天上映了，“没看过没关系的，我也很少看，以后有什么想做却从来没做过的都可以让我陪你。” 言初反问，“你永远都愿意吗？” 褚昱郑重点头，“只要我们俩没掰，任何事我都愿意陪你。” 这个限定条件非常合理，虽然如果换作是言初回答，不论什么时期的褚昱，也不论他们之间是何关系，顺应褚昱的意愿已经成为他无波的人生中绝无仅有的执拗和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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