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开,挡住头顶的落日。 日光顺伞檐倾泻,落到易知秋指尖,盈满他的指甲盖,像碎了一地桂花雨。 “又没下雨,打什么伞?”娄牧之侧首,琥珀色的双眸映入一片金光。 “你白白嫩嫩的,经不住晒。”易知秋打伞的的手往身旁人的头顶偏,将人完全遮住。 “回家记得拿冰敷一下,”易知秋看着他红通通的脸颊,皱眉说:“都晒伤了。” “嗯。” 趁他不注意,娄牧之偷偷瞥了一眼,发现雨伞一直朝自己的方向歪着,心里生出了一些稀碎的喜悦,不知不觉中,连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回家的路种满香樟树,余晖通过树冠漏下来,空气中漂浮着冰淇淋的甜味,走到十字路口,易知秋忽然把伞给了娄牧之,撂下一句等我,人就跑没影了。 起风了,撩得层云辗动,娄牧之撑着一把红色雨伞,夕阳接近地平线时,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回首,转身。 易知秋举着两个冰淇淋甜筒,从远处向他奔来。 夏天真好,弥漫着绿意的林荫道,飞扬的衣角,晚风,酒窝,你笑着朝我奔跑,带着霞光和夕阳。
第18章 绚烂烟火 中学时代的毕业典礼潦草结束,少年少女们在这个感慨万千的日子里互表心意,尽力去抓青春里心动的小尾巴,易知秋在回家的路上一连被堵了七八次,全是递情书的小姑娘。 他一口气拒绝干净,跑得比兔子还快,因为今天对他来说很特别,他忙着去见娄牧之。 咚咚—— 窗户被小石子敲了一下,直觉告诉娄牧之,有人在楼底下等他。 “哗啦”一声,拉开玻璃窗,一眼就看到昏黄路灯下的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房间,”易知秋扬起得意的脸。 夏夜呼吸飒飒作响,在枝叶间游荡,光年碎片落在易知秋发梢,他仰首一笑,似乎胜过了漫天繁星。 娄牧之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窗边的碎石子:“你砸我窗户做什么?” 易知秋朝他招手:“下来,我请你看月亮。” “骗谁?”娄牧之仰高脖颈,今天不是十五,月亮不够圆也不够亮,他看着天说:“一大片乌云,瞧着都快下雨了。” “其实是想叫你一起去海边玩儿。”易知秋被男孩娇憨的侧脸逗乐了:“还有王煜和宋小狮。” 娄牧之后脚跟抵住拖鞋,双肘撑住窗沿,他倾过身子,看见路灯下还有一张粉蓝色的电动摩托车。 娄牧之看了看表:“九点了。” 易知秋咧嘴笑:“你还没见过淮江的夜景吧,我带你去看看。” 娄牧之侧头听了下楼底的喧闹:“我家今天来了好多人。” 易知秋啧了声:“偷跑会不会?走小门,快点了。” 拗不过他,娄牧之换下睡衣,穿了一件薄薄的牛仔衬衫,勾过一双凉字拖就出了房门。 一楼热闹得很,嗑瓜子儿的,吞云吐雾的围坐一圈,顾汪洋还在加班,当家做主的人不在,林夕瑜撒开欢疯玩,她约了麻将局,正和牌友演着牌桌风云。 林夕瑜刚甩出一张南风,就被对家吃了,她笑着骂了句,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张二筒思量牌型。 “小牧,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蹑手蹑脚的人忽地站住,娄牧之转头,快速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喂,你.......”林夕瑜梗着脖子还想说点什么,余光一瞟,上家打了三万,她连忙喊:“等等,胡了,”一把推倒全部牌型,豪气云天:“八番,对对胡。” “哎呦,怎么又胡了呢。” “还不是你放炮。” “林姐,您今晚可是连胡十三把了,还让不让人玩啊?” 赢家不能太嘚瑟,否则容易遭人眼红,林夕瑜展颜,笑如一簇盛放的晚香玉:“手气好,对不住了,待会我请客,包你们玩个痛快。” “有钱就是爷,林姐真大方。” 爱占小便宜的婆娘附和了两句,逗得一桌人哈哈笑。 一个输惨了的男人面色崩溃,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摁灭了:“我还就不信邪了,再来再来。” 麻将桌上一阵群魔乱舞,林夕瑜早忘了娄牧之偷跑这一茬。 一张粉蓝色电动车在夜幕里穿梭,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在后视镜中变成一个个微弱的光点。 娄牧之第一次知道,淮江是海滨城市,潮水裹挟着海浪,波纹一圈一圈拍打礁石,吟唱夏夜晚风。 电动车停下,易知秋放下长腿,懒散地支在地上,他侧首:“到了,下车。” “来这干嘛?” 易知秋笑了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左右看了一圈,没见到王煜和宋小狮,娄牧之随意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对着大海打了个完美的水漂。 易知秋见了,冲他打了个倍儿亮的响指,又竖起拇指:“漂亮。” 他俩都喜欢在对方面前耍帅,娄牧之背对着他,扬起了嘴角,带着点小得意。 易知秋摆放好摩托车,说:“你自己玩会儿,我去看看俩崽子到哪了。” 人很快就溜没影了,留下娄牧之和一片大海面面相觑,他手里捏着个石子,没了观众,水漂也打得很敷衍。 沿着细沙线走了一段,娄牧之坐去柔软的沙滩上,模样看起来十分随性,他看了会儿星星,又看了会儿月亮,数了七八遍海浪声,好像看见浅水滩一角有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动他站起身,走近了,才发现水底下埋着一颗白珍珠,娄牧之卷高衣袖,用指尖捏住圆珠子,在水面晃了晃,洗尽铅尘后捞了起来。 是一颗白珍珠。 粉白,光泽透亮,娄牧之探出修长的手指一拨,珍珠顺着他掌心纹路滚了一圈,像个顽皮的小孩。 玩着玩着,一束烟花在他身后腾飞,绽放。 娄牧之转过身,怔住了。 一束束绚丽的白光盈满天际,四面八方,比海水拥挤,像辗动的银河,也像凝结的雨滴,每一种颜色都映在他眸里流转,变幻无穷。 娄牧之忘记了眨眼,他站在夜空下不言不语,一双眼尽己所能,收纳着散落的光辉,他并非没有见过烟火漫天,只是这一刻来得太突然,脚底轻飘飘的,毫无预兆的视觉冲击,带来的震撼难以言表。 “小木头。” 猛然回首,对面有一块巨大的礁石,易知秋从石头后走出来,他双手捧着一个樱桃蛋糕,烛火和烟火相衬,照亮了他的脸,恍若梦中。 王煜带头唱起了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小牧 Happy Birthday to you ” 易知秋笑弯了眉眼,大声喊:“娄牧之!” 宋小狮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硬纸板做的喇叭,凑近嘴边:“生日快乐!” 扩音器增大了分贝值,在极其喧嚣的礼炮声中清晰可闻,透过空气介质,揉进娄牧之耳廓时,莫名地让他小鹿乱撞,那是意外的美丽欢喜。 娄牧之站在原地不会动弹,只能看着易知秋一步一步走近他,烛火在眼前放大,光影晕开一片。 “小寿星,生日快乐。” 娄牧之没敢看易知秋的眼睛,而是盯着地上簌簌流走的沙,他小声嘀咕:“除了我爸妈,还没人给我过过生日。” 后面的话他没讲,七岁以后,再没人记得他的生日了。 娄牧之的眼睛簇着光,惊起一湾涟漪。 王煜撞了下易知秋的肩膀:“大易的主意,我和狮子打帮手,在这儿布置了一下午呢。” “不会是感动哭了吧,”易知秋脸上浮现他不曾有过的温柔,他歪着脑袋去看他:“笑一个。” 娄牧之瞪他一眼,把眸里那点雾气憋回去,对宋小狮和王煜说谢谢。 宋小狮馋那蛋糕馋的:“小牧赶紧许愿。” “对,”易知秋把蛋糕往上抬:“快许愿。” 两簇光斑有规律地跳动,娄牧之凑近,低头吹灭橘红的星火,一缕黑烟擦过他眼睛,他抬手揉了揉,自从去了孤儿院,他就没再吹过蜡烛。 分蛋糕是个愉快的环节,一个蛋糕分成四份,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好大一块,吃得满嘴是奶油。 坐在沙滩上,少年的衣摆随风飘荡。 易知秋叼住叉子:“你许了什么愿?”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王煜拍了两下手,从身后拿出包装好的礼物:“第一次给你过生日,这也是第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我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小牧,我也有礼物,”宋小狮拿出一个白色礼盒,侧面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蝴蝶结,他把盒子放在娄牧之手心:“那我就祝你学业有成,吉祥顺意。” 两个小纸盒不轻不重,却在娄牧之心间熨出一朵又一朵棉花。少年时代的情谊,最真切也最纯粹,彼此之间没有逢场作戏,也没有利益纠葛,只是单纯的,我想对你好,我便对你好。 娄牧之紧了紧纸盒子,抿起唇线,他心里很感动,低声又说了一句谢谢。 王煜吃完最后一勺奶油,转向身旁那人:“大易,你礼物呢。” 易知秋抬了下手里的蛋糕。 “不是吧,”宋小狮一边吃一边揶揄他:“你也太没诚意了,生日就送个蛋糕啊。你知不知道,丸子为了买《海贼王》的拼图,跑遍了文具店,据说很难买,幸亏丸子运气好,在学校拐角那家店买到了,我也是,逛了三家店,才找到百利金的钢笔........” 王煜耳朵嗡嗡作响,他听不下去了,手一抬,糊了宋小狮一脸奶油。 “闭嘴!就你话多。” 宋小狮“哎呀”了一声,他用手背一擦,全是奶油,眼睛都睁不开了,王煜瞧他拧眉,机智的脚底油,“唰”一下跑得老远。 “别跑,”宋小狮怒气冲冲放下空盘子,一股脑追过去:“抓到你就死定了。” 王煜不怕死的说着:“来呀,来抓我啊。” 少年在沙滩上追逐奔跑,尽情嬉闹。 娄牧之回头看了眼那两人,用力抿了一下唇,才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像是讲什么隐秘,易知秋卖关子:“秘密。” 隔着夜色,使得易知秋的眸子朦胧而深邃,娄牧之窥见了他眼里的光,朝着他,只向他。 娄牧之不由自主,攥紧了掌心的那颗珍珠。 “易知秋。” 他鲜少喊他的名,这三个字从舌尖滚落,爬进耳廓时,显得格外动听,还意外地延长了易知秋的反射弧。 “啊?” 好一阵过去了,他才答。 娄牧之伸出拳头,摊开。那颗圆润的珍珠就掉落在易知秋的掌心:“给你的,算是谢你请我吃蛋糕。” 易知秋用指尖捏着珍珠,借着月光一边打量一边笑:“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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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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