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而尽后也趴下了。 戴阳哭笑不得,收拾了二人躺下,待闫昆躺在床上时,从他颈项里滑出来一个玉扣。 戴阳认得的,闫昆说那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玉扣,并且一直戴在身上的。 3年前被抓时,闫昆不得不将身上贵重物品交由他保管,戴阳问他玉扣呢,闫昆当时咬咬牙说丢了。 现在怎么又凭空跑出来了。 思绪回到3年前,他就不得不想到3年前自己的那场病。 安庆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他身体实在受不住病倒了。 家里躺着的时候,是闫昆一直照顾他。 当时他没有多解释什么,只说刚好有空,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拿着手机,好像在和很重要的人聊天。 戴阳没有问太多,闫昆做什么不做什么,他永远支持。 一天,家里来了两个人,他们大声喊着把闫昆叫出去,说着“再不抓紧时间,饶不了你”这样的话,戴阳很不安,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他身体好差不多了,那天早上,戴阳正和闫昆说着明天就可以去学校了,闫昆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 再得到消息时,就是出事了。 戴阳收拾了一地狼藉,躺下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三点半。 他却还是不困,甚至也感觉不到醉意。 闫昆嘴里的那个人,他大概知道是谁,再不济也该是知道和某个人有关。 这个人,刚刚他才听到过他的名字。 真是既熟悉又陌生啊。 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戴阳再也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回忆渐渐充斥了脑海。
第三十三章 安庆市第一中学的高二,是分文理科和重点班的。 戴阳报了理科班,并以全年级第49的成绩进入了重点班。 算是超常发挥,戴阳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但是,渐渐地,重点班压抑的氛围和繁重的课业,让戴阳无比烦恼。 不过,在这抬头不见天日的高二年级里,有一个人,像是天生的发光体,照耀着班上每一位同学,包括角落里的他。 这个人叫做成浩宇。 戴阳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像他一样积极阳光,开朗洒脱。 他不仅家境优越,长相帅气,学习成绩好,他还会弹钢琴,打篮球也十分厉害。 他生来是上帝的宠儿,是有傲视如自己一样渺小平民的资本的。 可他却可以和每一个人微笑着讲话,从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甚至和老师们说话,那恰到好处的撒娇让他们都对他别样偏心。 他也曾和戴阳说过话的。 成浩宇是班上物理课代表,每一次收取作业,他不是直接从小组组长那里收,而是会跑去跟每一个人收。 “戴阳,你作业呢?” “戴阳,你练习册呢?” “戴阳,你卷子呢?” 他是班里面极少数记得他名字,愿意和他微笑说话的人。 “戴阳,物理竞赛你报名吗?” “啊?我…我……” “啧,浩宇,你不用问他。”成浩宇旁边的男生起哄,“他才第几名啊?” “物理竞赛自愿报名,你让他回答。”成浩宇盯着戴阳,又问一遍,“你报名吗?” “我不了。”戴阳低下头。 “我就说吧。”男生摊手,“不说成绩,他在班上,啥活动参加过?” 成浩宇拉了他一把,“走了,把表给王老师去。” “我说,你真不报名啊?你可是物理课代表啊。” “你不知道吧,哥们明年还有个钢琴十级考试呢,我可没分身。” “啊?” 他们说话声音渐小,直到人影离去,戴阳这才抬起头,趴在桌上,回味刚才成浩宇的微笑。 他喜欢成浩宇。 他清楚地知道,成浩宇不是他的家人,不是他的朋友,所以,他对他的喜欢,不是亲情的喜欢,不是友情的喜欢。 是什么,自然而然就有了答案。 这不知何时所起的卑微暗恋只埋藏在心底深处,谁都不会知晓,包括成浩宇。 戴阳做好了永远不会和他有交集的打算。 不过,意外却来了。 闫昆和周思源盯上了成浩宇,他们想从他身上捞一笔,所以让戴阳获取一些关于他的秘密。 成浩宇的秘密,戴阳知道。 作为班上最不起眼的学生,戴阳同时也是暗中掌握最多秘密的人。 他很早就悄悄地发现,成浩宇和刘梅英关系不一般。 虽然成浩宇对班上每个女生都彬彬有礼,保持笑容,可对刘梅英,他连微笑的弧度都不一样。 在一次体育课上,成浩宇和刘梅英分别作为男女生代表去器材室拿工具,戴阳因为体质弱经常旷体育课,所以没人发现他悄悄跟去了。 在器材室门口,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他们是住在一栋房子里的。 刘梅英尚说着自己配不上他,成浩宇就坚定地吻上了她。 透过三指宽的门缝,戴阳看到了他们的唇贴着唇,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醋意和恨意。 是的,恨。 他偷偷拍下他们接吻的照片,发给周思源,并讲述了他们的秘密。 其实,那之后,戴阳就开始后悔了。 不该因为他由喜欢突生的恨,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可是,一边是自己的哥哥们,一边是他出卖的成浩宇,戴阳已经无力做些什么。 他开始害怕和成浩宇讲话,害怕和刘梅英对视。 好在最后,戴阳没有等到悲剧发生,他等来的,是闫昆希望他和成浩宇交朋友的请求。 怎么可能不答应呢,他求之不得啊。 “成浩宇,这道题怎么做?” “成浩宇,答案怎么会是c呢?” “成浩宇,刚才老师讲的,我没有太听懂。” 戴阳一反常态,主动和成浩宇讲话。 成浩宇起初虽然奇怪,却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甚至,在讲题的过程中,徒生了一种他是师傅戴阳是徒弟的成就感,慢慢就和戴阳关系走得近了。 原本,他就是很容易交上朋友的人啊。 周六,由于闫昆突如其来的要求,戴阳只能打电话给成浩宇。 “那个…浩宇,明天下午三点,你有空吗?” “我到时候会练琴,怎么了?” “啊?”戴阳咬牙,“是这样,刚好我有个表哥,他很喜欢钢琴,可是家里条件不好,没机会学……让他去听一听,好…好吗?” 这么蹩脚的理由,成浩宇怎么会轻易相信。 可是他真的相信了。 “好啊,来呗。” 看,他就是这么真诚的一个人。 比戴阳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真诚。 那之后,闫昆和成浩宇认识了,闫昆又在成浩宇家里做了什么,戴阳并不知情。 他只知道,整个高二的上学期,闫昆每周都会去成浩宇家里,也会借成浩宇的书看,偶尔还会托他还给成浩宇。 不过,过完年后,闫昆就不再去了。 戴阳和成浩宇依旧是朋友,从高二,到高三,也依旧在同一个班级。 他要感谢闫昆,是他让自己走出了一步,和成浩宇有过两年短暂又漫长的回忆。 戴阳觉得值得他一辈子慢慢回忆了。 戴阳一直是自卑且敏感的,因为瘦弱矮小,他没少遭受周围人的嘲笑。 他又喜欢上一个如此完美的人,而且,他们都是男生。 这不可告人的暗恋一再加剧他内心的自卑。 曾经他以为,他黑暗的内心里,只有阿公、闫昆和周思源能给他带来光。 他们的光是温暖和绵长的,是指引他迎难而上、出人头地的。 后来,成浩宇的出现,也给他来带了光。 他的光是热烈而短暂的,并且,在即将分别之际,那光源渐渐微弱,他内心的黑暗又在不断扩张。 高考前,发生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他的阿昆哥哥入狱了。 那段时间,戴阳无比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个世界的规则。 无趣,刻板,麻木。 苟且,残忍,低头。 他想不通,上天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些可怜的孩子这么多苦难,给他们的人生道路铺满荆棘。 为什么,他们生来就注定低人一等? 只是因为他们性格不讨喜,不仅世人嫌弃,连上天都嫌弃吗? 那么像成浩宇这样的人,是连上天都偏爱吗? 是的吧,你看,成浩宇考上了清华大学,多么值得骄傲啊。 学校特意为他庆祝,老师特意为他庆祝,甚至最后,在成浩宇家,也举办了庆祝仪式。 那一天,戴阳去了。
第三十四章 那时候,成浩宇不知道闫昆的事,只知道戴阳状态不好,以为他是没有考上心仪的学校,所以对他好像格外有耐心。 所有人都在起哄让成浩宇弹一首曲子,成浩宇以钢琴太大,搬不下来为由拒绝。 他们又说那就一起去琴房听,成浩宇又说琴房太小,站不下他们所有人,再次拒绝。 趁没人的时候,戴阳小心提了一句,“我想去琴房看看,可以吗?” 他想,在琴房,或许可以找到闫昆曾经的痕迹也说不定。 他想他的阿昆哥哥了。 成浩宇同意了。 他抛下了同学朋友以及刘梅英,单独带着他来到了二楼琴房。 戴阳被琴房的华丽和钢琴的光洁震惊,想,他这辈子都没机会,碰触这里的一切,包括它们的主人。 这让戴阳无比的自卑和绝望。 不知不觉间,他眼睛就含了泪,豆大的珠子滚落下来。 “你怎么哭了?”成浩宇手忙脚乱,赶紧拿了纸巾给他,“快擦擦。” 戴阳站着不动,也不去接纸巾,只是抽泣。 “唉。”成浩宇就笨手笨脚地帮他擦眼,安慰着,“法学多好啊,以后当律师或法官,可威风了。” “成浩宇。”戴阳抿了抿嘴角,牙齿咬上湿润的唇,艰难开口,“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成浩宇叉开腿,绅士的弯腰和戴阳齐平,盯着他问。 你什么呢?你喜欢我吗?还是我喜欢你? 戴阳看着成浩宇清亮的双眼,真诚的表情,赶紧转过身体,抹了把脸,“你以后要保重。” “哈哈哈哈。”身后,成浩宇大笑,“大家都是朋友,家也都在安庆,放假了还能聚聚,你别搞得跟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说着他去拍戴阳肩膀,然后把他转过来,“要不要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 “啊?”戴阳睁大眼睛的样子,让成浩宇又笑,“哈哈哈,你跟阿昆长得真挺像,不过,性格可就不像了,感觉阿昆怎么都看不透,可你,心里想什么脸上就都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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