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诺沉默了一会。“我想,我大概走不出塔利亚城了。” 双手捧住脸庞,发出无力的呻吟声。“我无法在菲尔斯德家族的荣耀,与无辜的弗洛姆警长中做出选择。” 指缝里露出他水润的眼睛。“留在这间屋子里,就是属于克罗诺.菲尔斯德的最后一幕。” 蒙丁确定了克罗诺的选择,没有流露出任何鲜明的情绪。符合他旁观者的身份,眼睛里映照不出克罗诺的绝望。 “我会思念您的。”他站起身。更像是说:我尊重您的决定。 “愿您的灵魂可以得到解脱。” 克罗诺放下手,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希望是这样。” 蒙丁左手扶右胸,脱下头顶不存在的帽子,向克罗诺呈上郑重的骑士礼。 而后,没有留恋地向外走出,脚步刚刚踏出门外,克罗诺叫住了他。 蒙丁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先开了口。“您改变主意了?” 克罗诺摇头。“我只是想问您。蒙丁先生为我做过的饭菜,我可以相信它们都是普通的食物,没有添加过任何奇怪的东西吗?” 蒙丁侧过身,责怪地看向克罗诺。“您可没有向我提出过特殊的要求,当然是普通的食材。” “不过…”他眯起眼睛,笑容愉悦。“我在里面添加了一点点的‘我’。您有觉得更加美味吗?” 克罗诺捂住嘴唇,俯身在床边一阵阵干呕,他真不应该问出来。 真糟糕,他明明可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克罗诺对着门外传来的下楼梯声音喊道:“你太恶劣!你这头…狡诈的黑犬!” 克罗诺愤怒声音传出很远。 蒙丁在楼梯末尾,轻轻地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克罗诺的家。 克罗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身体松弛地瘫在床上,他把双手平放在身侧;手指张开,闭上眼睛,感受无边的黑暗将他吞噬。 敞开的窗户又将和煦的风,吹向克罗诺脸庞。微微睁开眼,转向窗户的方向,外面天空晴朗,湛蓝得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白云犹如浪花似的翻滚着。 克罗诺静静注视了一会儿,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 他的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再也不会有那些规训的念诵声,不会有他因不安而惊醒时的呓语。 只有,这个美好的清晨。 克罗诺掀开被子,踉跄地踩在地毯上,未经食物滋养的胃,正在向他抗议。 他半跪在地,伸手掏出床底的盒子,抚摸边缘。而后打开,拿出里面的匕首握住。 举起匕首,挺起上半身向后弯曲,让脖颈凸出。锋利的刀尖对准咽喉,立刻就要刺下去。 却在刀尖抵住皮肤,以至于鲜血流出的那一刻停下,瞳孔放大,脸上出现如梦初醒的神情。 然后,克罗诺将匕首放下,送回盒子内。 他差点忘了一件事,他答应过弗洛姆警长,要将阿契恩平安地送离塔利亚城。 …… 麦吉罗围绕桌子,焦躁不安地踱步。 时不时抓住自己的手肘揉搓,他把袖子挽起,无意识揉捻手臂的汗毛。 他一直记得致使自己走上情报员这条道路的原因。(麦吉罗自认是情报员,其实不过是做着贩卖消息的营生。)早在其他孩童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隔壁讨厌穿内裤的男人,以及红房子里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红茶的女人。 还有,老弗立思夫人的花,是被那个擦不干净鼻涕的男孩折断的。 他喜爱整理这些信息,并在恰当的时机,与希望得知这些信息的人交换。报酬通常是一块糖果,偶尔富裕的夫人,愿意以一块鲜奶油蛋糕作为他的奖赏。 后来,麦吉罗因为一些降临在他身上的机遇,成为一位优秀的情报员。 而在不久之后,他的好友成为一位警员,进入警局工作。 这之后,一直到麦吉罗成为塔利亚城的地下情报管理者。他都在认为,他简直是为了弗洛姆而进入这个行业。 那家伙简直把他当成了下属,随时随地地骚扰他。 现在,一意孤行地卷进开膛手事件,把自己的小命装进袋子里,随时准备丢出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麦吉罗走到墙壁旁,拳头重重砸在墙面。 他的确有一些多管闲事,以及就那么一点担忧弗洛姆安危的心思。所以,即使在弗洛姆不曾找上他之前,麦吉罗就已经在帮助他调查开膛手的事。没办法,他知道弗洛姆迟早会找他帮忙的,毕竟,他才是弗洛姆身边的最佳助手。 直到案件接连发生,弗洛姆一次次找上门来,他也终于探听到一些关于塔利亚城过去的见闻。 还有从皇城得到的些许传闻,这一切,他始终无法告知弗洛姆。 他怕他会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去做堪称疯掉了的事。同时,麦吉罗又深深了解弗洛姆的性格,他只能一点点向他透露着信息。也许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能迎来什么美好的转机呢? 神真是亏待他。哪有什么转机阻止愚蠢的弗洛姆?他与真相只隔着一层纱了,可是谁来帮助他捅破? 他要将探听到的一些消息转告给弗洛姆吗? 麦吉罗呼吸粗重。 就算他继续隐瞒下去,弗洛姆身边的那个小子。那个叫做阿契恩,唯唯诺诺的小鬼,也可能向弗洛姆透露一些事情。或者,乱动脑筋的弗洛姆会主动询问他。 早在弗洛姆捡到那个脏兮兮的小鬼的时候,他就暗中调查过这位从皇城跑来塔利亚城的孩子。 虽说是一位有名厨师的徒弟,但是他的师傅可是死了。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弗洛姆发发善心收养一位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麦吉罗捂住额头,将身体靠向墙壁。 十年后来看,原来一切早就有了联系。 麦吉罗打了一个嗝,他有些想要喝酒了,醉醺醺的感觉有助于他想明白一些事情。 不过,他可不能在这家酒馆喝酒,优秀的情报员不能主动出现在藏身地点。 麦吉罗走到桌子前,从桌下立着摆放的行李箱翻找出一件灰白色的长风衣,以及一顶同色的宽檐高帽。他挠了挠嘴唇,情绪激动时的喘息,让浓密的呼吸摩擦他的嘴唇。 麦吉罗到前门口,拉动一条黑暗中很难看清的细绳,门外旋转的门钉,会告知他已经离开了。 麦吉罗从后门离开,紧了紧袖口和衣领,低下头,尽可能地不引人注目。 后巷有许多面耸立的墙壁,连接一栋栋破旧的老式房屋,大多住着一些没有什么钱的酒鬼或者孤寡老人。当然比起旧街区吃饭都成问题,只能捡内街区丢出的垃圾为食的人们而言,可是好太多了。 麦吉罗一边发散思维,一边挣扎的思绪不停地涌上他的脑袋。 在是否向弗洛姆坦诚中摇摆不定。很快,他拍打额头,阻止继续想下去。 他现在只想喝一杯可口的龙舌兰酒。 麦吉罗吞咽吐沫,口中已经回忆起酒液的味道,这让他心情好上不少。 突然,他停住脚步,然后抬起了头。 墙头上面蹲着一位有双猫瞳的男人,他歪着脑袋笑嘻嘻地注视着他。 而另一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美丽,却没什么表情的冷酷夫人。 麦吉罗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说过他不该追查这些事情,瞧瞧,麻烦事找上门了。” 麦吉罗用他那张满是胡须的沧桑脸庞,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就知道,我可是比弗洛姆更重要的人物。” 塞希身体前倾,裙摆像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手中的银色匕首一闪而过。
第49章 麦吉罗之死 【第二个嘎的】 麦吉罗一直认为红色是令人焦躁不安的色彩。虽然一些人认为它热情洋溢,充满朝气。 可当这份色彩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时,麦吉罗似乎真的感受到一些温热的朝气。尽管,这代表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他捂住咽喉,手掌突然变得对热度极为敏感。他感觉要被自己的血液烫伤了。 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麦吉罗踉跄地跪倒在地,用手臂撑住身体。 血液顺着手掌滴落在地面,先是无法与泥土融合,形成一滴滴单独的血珠。而后争先恐后地融为一片,他的膝盖处,有了一摊血泊。 “小甜心,怎么需要你动手?”达因给自己扇风,空气不流通的巷子,总是过于闷热。 “好了,达因。你总是发一些没用的牢骚。”塞希把匕首上的血液甩掉。“现在只剩下那个男人了。” 塞希看向达因。“小达因,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达因夸张得睁大眼睛,不服气得挥舞手掌。“小甜心要抛下我,独自寻找乐趣吗?” “噢,可怜的达因,可怜的孩子要被丢进黑暗的地下室里哭泣了。” 塞希叹了口气。“处理他很快的。你总要回去准备一下,好尽快离开塔利亚。” 达因耸动肩膀,撇了撇嘴。 麦吉罗感觉他们的对话声,正逐渐远去,他俯身摔在地面,手掌无力再去捂住喉咙。 塞希施舍给他一道目光,“走吧,达因。别总想着撒娇。” 达因愤愤不平地跟上塞希的脚步,伸手抓住她的裙子。 “真是的,我明明可以和小甜心一起去。早一会离开,晚一会离开,有什么关系?” 巷子里隐约传来塞希的呵斥,她要求达因听话。 麦吉罗眼珠失去了神采,半睁着,没有焦点。手指却挣扎着,用血液在地面画下符号,然后手指支撑掌心挡住他留给弗洛姆的信息。 他的确是一位出色的情报员。 对吗? 麦吉罗微笑着,眼珠灰白了。 …… 弗洛姆在离开餐厅后,就直接回到家中,通过电话联系警局,稍后就得到了回复。 死者的确都去过那家餐厅,可以说是常客。 弗洛姆怔怔地站在电话旁。这可太讽刺了。登门的食客,却成为食物。 阿契恩站在稍远的地方,眼见着弗洛姆急急忙忙回到家中拨打电话。虽然说的话,他暂时无法和案件联系到一起。但总归是警长更逼近危险了,简直是要把危险逼到死胡同。 “警长,你找到关于凶杀案的重要线索了吗?” 弗洛姆回神,磕磕绊绊地说:“这…我,算是有一些进展。” 阿契恩低下头:“警长,我并不想阻止您调查真相,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不知道为什么,您越深入开膛手事件,就越是让我感到不安。” “阿契恩,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偶尔会想得太多,要相信我可以解决这一切。” “警长,我一直都相信您。”阿契恩笑容苦涩,有时候他真希望警长能像他一样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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