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云洲决定去市郊的墓园,给吞没在漫天火光里的裴云洲上一炷香,告诉他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由于是工作日的缘故,墓园里很是冷清,云洲一路从山脚向上走的时候都没见到几个祭扫的人,直到快到爬到半山腰,裴云洲的坟茔所在的位置,他才突然听见了人声。 云洲的脚步一顿,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想要看清那上面的人是谁。 待看清了那处的人影后,云洲不由瞳孔微缩。 裴家毕竟也算是豪门新贵,裴家人更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搞得好像幡然醒悟了一样,他的墓地是这一片区内最大的,周围还有篱笆拦起,守候着主人的身后安宁。 然而今天,他那片墓地里却挤满了人,空中甚至有酒气隐隐飘过。 墓园里的人,云洲几乎都认识,不说认识,至少也都有过一面之缘,可以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云洲的脸色渐渐变差。 裴云洲从前和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所有的交集都是基于利益,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对他有垂涎之意。 如今这些人却出现在了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洲忍住想要将人轰走还自己一个清净的冲动,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的动作。 在最前面,也最靠近他的墓碑的似乎是陈哲,这位三十多岁的年轻董事,此刻正颓然地跪在他的坟前,整个人的重心仿佛并不稳当,跪着的姿态有些摇摇晃晃,直至最终伏倒在了碑前,只是即便这样,也极力将手伸向他的墓碑,像是想要轻轻抚摸,可是在指尖搭上石碑的那一刻就猛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征得裴云洲的同意,裴云洲一定会不高兴的,只好又如同触电一般所回了手。 “让开,该我了。”他身旁的秦冉峰将他一把推开,自顾自地取代了那个离裴云洲最近的位置,同时将一杯红酒一点一点倾倒在他的坟前,而后,在云洲骤变的神情里,缓缓俯下了身,像是想要就这样从地上饮下那些已然混上不少尘土的酒液,好像这样,他就在与裴云洲共饮一杯酒液,能与裴云洲交颈合卺一样。 但即便如此,秦冉峰也没能占据这个“最有利”的位置多久,就又有一名云洲从前面熟的权贵神色落寞,俯身在裴云洲的墓碑前轻轻摆上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哪怕云洲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去,也能看出每一枝玫瑰都经过精心挑选,盛放到了最热烈的状态,花瓣上甚至犹有晶莹水珠折射出灼灼阳光,空气中也是香气缭绕。 而在摆好了玫瑰以后,那名权贵甚至再一次弯下了腰,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那束花,而是裴云洲的墓碑。 虔诚温柔地吻落在那上面,尤其是“裴云洲”三个镌刻的大字上。 云洲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疯了。 彻底疯了。 好像在他们眼里,那不是墓碑,而是活着的自己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原来,被人只看做一个柔弱漂亮的玩物是这样的感觉,就连自己的身后事,都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只想占有自己却没有成功,在自己死了以后,还要做出这副深情又恶心的样子争抢自己,这简直是全天下最滑稽的闹剧。 原来不只有裴冽和裴父裴母,在自己“死”后上演了这样的戏码,就连这些跟自己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都有着如此卑劣的心思。 云洲本以为离开就是结束,没想到离开只是一个开始,离开远远不能带给他清净。 只有走到最高处,成为所有人都只能仰望而求而不得的存在,才能摆脱这样的状态吧。 云洲漠然地想到。 原本想要和自己好好说一说话的心思彻底歇了,云洲选择了站在树后安静地向自己鞠了一躬,在心底无声地对他说道—— 很抱歉,让这么多人打扰了你的安宁,但是请你放心,我已经真正地新生了。 我的电影很快就要上映,虽然林导卖关子不肯让我们先看,但我也相信,那一定会是一部非常完美的作品,因为那是你和我疼申通的新生。 再见了,裴云洲,本来想好好和你最后地聊一聊的,但是好像失败了。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彻底和过去告别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打扰你的安静多久了。 云洲不再留恋这里,选择了转身离开。 从此这片墓园,甚至不会再出现在他的回忆里。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即将上映的电影,云洲从前虽然有不少商业活动的经验,但从没有以演员的身份进行过任何活动,因此这几天向林导和其他几位演艺圈的前辈请教了不少宣传和接受采访的技巧。 大概是从前担任总裁的经验给了他很多帮助,这些事情虽然陌生,但他做起来也是格外得心应手,就连老江湖秦姐都说他简直是天生吃这口饭的。 而林导,则是在沉思了很久之后,拉着云洲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和他商量起后续的安排。 “电影上映以后,投资的利润就能收回,你也算大股东,只要我们不翻车,应该是能赚不少钱的,小洲,之后的事情,你自己有没有想法?”林导就像一个真正关爱他的长辈一样,询问云洲之后的安排。 “坦白说,我还没想好,您有什么建议吗?”虽然剧组里的大家都夸他都天分,形象条件又好,云洲也没想好到底是不是真的要留在这个圈子里。 虽然他并不排斥演戏这件事,但对云洲来说,似乎还是绘画与音乐更有意思。 云洲原以为林导找他谈话,就是为了向自己分析继续留在这个圈子里的利弊,没想到林导竟然给他提出了另一种选择:“小洲,等电影上映的利润分红收回,你有没有想过,以另一种方式留在这里,比如说,自己成立一家娱乐公司?我觉得,比起当演员,也许这是更适合你的路。” 云洲沉默了一下。 林导的确慧眼识珠,竟然就这么看出了自己的“老本行”? “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好的,而且,你在绘画与音乐上这么有天赋,我也不希望你的才华因为繁重的拍戏生活而埋没,所以小洲,你为什么不试一试用这笔钱成立一家公司呢?自己当老板的话,空余时间就可以由自己支配了。” 云洲将林导这番话反复咀嚼几遍,不得不承认林导说得很有道理,他听完就有些心动。 在墓园看到的荒诞一幕实在给了他太大冲击力,也让云洲愈发坚定了站上最高点的决心,没有什么比脱离裴家,自己成立一个公司来得更好了。 当年年仅十七岁的自己尚能够力挽狂澜扶正裴氏这座只有空壳的大厦,如今二十四岁重获新生的自己,为什么不能白手起家做得更好? “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您林导,真的很谢谢您。等电影上映以后,我会努力的。” 除了借此打脸那些轻贱他的人之外,云洲其实还有一点隐秘的“私心”。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一向是他的原则,更何况,林导给他的帮助绝非木桃可以比拟,所以云洲才想着,如果自己成立一家娱乐公司,在圈子里能说得上话,以后也能更好地帮到这些真心实意帮助他的人。 出于“保密”考虑,云洲这位主演的神秘感一直保持到了路演都还没有揭开,《新生》这部电影除了导演本身,以及出自刚不久前才上过热搜的已故裴家小少爷之手的主题曲外,完全没有任何爆点,而《新生》又是大概率不会叫座,也未必能够叫好的文艺片,网络上早有不少媒体唱衰,甚至说林导这是江郎才尽的都有,不过剧组成员们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大家都相信在路演上虽然并不会展现太多电影的细节,但也足够给那些媒体震撼了。 毕竟,他们的主角可是云洲啊。 第一场路演即将开始,到了现场的媒体和观众,大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简陋”的路演,没有主创的立牌,没有静美的海报,没有五花八门的布景,有的,只是一架白色钢琴,钢琴上摆放着一盆鸢尾花。 那是和MV里一模一样的画面。 在看到那个和从前在病房里摔碎的鸢尾一模一样的花盆时,原本受邀来参加路演,只为了再听一次他们永远失去了的小儿子所作的最后一支曲子的裴父裴母,呼吸猛地一窒。 在裴云洲离世后很长时间不曾阖眼的裴父裴母,而在看见那一身白色西装缓步自台下走到聚光灯下的青年时,眼底忽然就有了光彩,全身的血液更是一并沸腾了起来。 这是、这是他们的小洲! 这一定是他们的小洲回来了!
第35章 我们想你 台上的青年虽然如同MV里一样戴着口罩,仅露出一双精致漂亮的桃花眼,也足以令裴父裴母的心跳彻底乱掉。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看见失而复得的小儿子更令人狂喜了。 在裴家老宅的废墟里,裴父裴母以及裴冽曾翻找三天三夜,可是除了那串如今挂在裴冽脖子上的金刚石项链,他们再也没有找到任何裴云洲留下来的痕迹。 从前裴云洲所画的画,所写的曲子都被烧掉,就连裴云洲最爱的那架钢琴和那块画板,都被推到了火里,粉身碎骨。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裴云洲死了。 他们的小洲明明是他们最爱的小儿子,明明是那么热爱生活,明明是那么温柔又坚强,怎么会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呢? 小洲一定只是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只要小洲肯回来就好。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眼底满是血丝,视线都有几分模糊,可是在看到青年上台的第一秒,他们的精神好像都振奋了起来,大脑里的声音疯狂叫嚣,告诉他们那就是他的小儿子—— 可是,当他们的目光又落在那摆在钢琴上的花盆时,沸腾的血液又仿佛一下子就冻结了。 那个花盆明明已经被他们亲手摔碎了,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呢。 就像他们的小儿子,明明已经被他们伤透了心一样。 花盆碎了就再也拼不齐了,心被伤透了又怎么能找回来呢。 裴父裴母的目光颓然地注视着舞台上的青年,看着他在钢琴前坐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夏天,被钢琴老师夸赞很有天分的小儿子第一次给他们二人弹奏钢琴曲时的模样。 台上的人和小洲实在是太像了,就连冷白指尖落在琴键上的动作都那么相像,漂亮得像是这世界上最完美无暇的画,以至于他们忍不住想要上台抱一抱那个青年,抱一抱他们的小洲—— 到底有多久没有真心地和小洲拥抱了呢? 裴父裴母不约而同地想。 明明在裴云洲住院的那段时间,她还曾拥抱过他的儿子,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样的拥抱不过是为了安抚,为了更好地利用裴云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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