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忍不住想,他们真是恶劣到了极点的一家人,或许那把大火烧得是对的,这样好、这样明媚的洲洲,怎么能和他们这种污浊不堪的人一家呢? 裴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得有些不正常,也痛得有些不正常。 好奇怪,明明是因为发烧和胃病才来买药的,怎么变成了心脏最难受呢。 “劳驾让开一下,我还没结账。”裴冽抱住了自己的腿的动作并没能留住云洲,反而让他嫌恶地抽了抽脚。 因为云洲的动作,原本重心就不稳的裴冽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向后摔倒过去,整洁的西装凌乱不堪,就连头发上都沾染上不少尘土。 而云洲只是无动于衷地结了账,同时再一次对药店老板说道:“您记得替他叫一下救护车,麻烦您了,有些人既然有病还是不要出来扰乱市容市貌的好。” 说罢,云洲拿起退烧药,头也不回地就向门外走去。 然而,裴冽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又或许只是彻底丧失意识前的回光返照,才刚刚摔倒在地的裴冽猛地从地上爬起,顾不得由于体位迅速改变带来的晕眩失重,裴冽凭借本能快步向前,接着从背后一把搂住了云洲的腰线。 熟悉的略低体温与柔软的腰肢在怀,裴冽动荡不安的心好像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由于云洲没反应过来而没能第一时间推开他的缘故,他恍惚间觉得两人好像回到了从前最亲密的时光。 裴冽下意识就将下颌抵在了云洲的肩头,贪恋地嗅闻着熟悉的气息,甚至不受控制地想要侧过头去亲吻云洲的喉结,那是他记忆里云洲身上非常敏感的地带,只要轻轻一个触碰,对方就会失去理智,直至彻底软到在自己怀里。 云洲比裴冽略矮半个头,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云洲被裴冽亲昵地搂在了怀里,只不过,被抱着的那个人衣衫整洁,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而抱着他的那个人蓬头垢面,本该精致名贵的西装皱起,还沾着不少灰尘。 高高在上的小岛和烂到了骨子里的泥,根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云洲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开看了,可是被拥住的一瞬间,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痉挛起来,胃里一阵恶心上涌,他再也不管裴冽如何了,一把掀翻了裴冽,接着倚着门框干呕了一会儿,才觉得痉挛稍稍平息。 可是被人触碰的感觉就像是一阵防不胜防的触电,哪怕已经过去,身体也会心有余悸地难受。 明明他的大脑已经能很平静地对待裴冽,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路人,但身体却仍恐惧着他的触碰,仍然孤苦无依地漂浮在暴风雨肆虐的汪洋里。 云洲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状态是不对的。 你不能这样,云洲,振作起来。 之前在住院的时候,医生就曾问过他要不要做一下评定精神状况的量表,只是被他以“他没有病”的理由拒绝了。 从前的他害怕看到自己的不完美,更害怕自己病态的一面暴露在裴冽面前,但现在他意识到,他无需害怕任何的不完美。也只有勇敢地面对乃至战胜精神上的疾病,他才会获得彻头彻尾的新生。 想通了这一点的云洲反而释然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讳疾忌医,也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为了工作拖延自己的病情和身体,他要更好地活着,为自己活着。因此,云洲决定等明天就去医院看病,然而勇敢地战胜蛰伏在自己潜意识深处的怪兽,新生为更好的自己。 而被云洲挥开的裴冽,一时间也顾不上起身,只茫然地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的靠在门边干呕的云洲。 只是被自己触碰了一下,都会起那么大的反应,云洲的情况让他害怕起来,好像对方又回到了在病房里,站在18层高楼的窗户旁边随时都要一跃而下的时候。 好不容易才见到洲洲,怎么又被他搞砸了呢。 洲洲本来好好的,可是因为自己身体又不舒服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裴冽缓缓地眨了眨眼,企图驱散眼尾的热意,但是没有用,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决堤,沿着侧脸一路留下来,直至打湿了他的衣领。 可是在无边的愧疚面前,他的心里又仿佛生出了一点隐秘的欣喜。 洲洲再也不愿意正眼看他,不仅没有了爱,连恨也不愿意给自己,好像已经完全把自己忘掉。 可是洲洲的身体,似乎还恨着自己,那样剧烈的反应虽然代表着排斥,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裴冽而言就连排斥都比忘却来得更好。 至少还可以给他留有自欺欺人的余地。 药店里人来人往其实有很多人,一身正装的裴冽显得很是扎眼,而他与云洲的动静更是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只是跪坐的裴冽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神色茫然地凝望着云洲离去的背影。 “我最后说一次,放手,我要给应许送药过去了。” 从干呕中缓过来的云洲挺直了脊背,因为被自己抱了那么一下而皱起的西装也重新捋顺,打理到了一丝不苟的程度,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外走去,向着夕阳和光走去,直至整个人的背影都完全没入了光里,和光彻底融为了一体。 哪怕再向往光的飞蛾也只能无畏地扑火,却永远不可能真正拥有光。 在这一刻,裴冽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过来,并且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光是只能被仰望的。 裴冽仰望着离去的云洲,内心的涟漪一点一点地平息了。 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半是自嘲半是苦涩。 他是怎么敢奢望拥有光,是怎么敢伸手去抓住对方的衣角甚至将对方拥入怀里。 他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裴冽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厥了过去。 而云洲只是头也不回地,向新生影视公司总部的方向走去。 新生影视公司位于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写字楼,站在总裁的办公室窗边,可以俯瞰整个明城,自然也包括裴氏。 他要站到顶峰,他要再也不会回头看。
第47章 就是报应 “你怎么又折腾进医院了!”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裴冽,“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戒酒戒酒吗!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听劝!” 以往裴冽至少还会礼节性地应和一两声,但今天,他却连在医生面前都心不在焉。 “病的不是我,是应许。” “我还要给应许送药。” 云洲的声音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冷冰冰的话语化作尖刀,一下又一下往他的心上扎去。 裴冽甚至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打给应许却被挂断的那两通电话。 当时的自己尚可以掩耳盗铃地在心底骂怎么就连一个小小的助理都敢挂断自己的电话,但现在好像自不量力的人变成了他。 应许可能不止是一个助理,但自己似乎永远只是一个路人了。 又或许,就是因为应许不再只是一个助理,才敢挂断自己的电话的吧。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医生生气地拔高了音量,“你要是不想再活就继续喝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胃出血穿孔还能熬到几时!” “要是不想听医生的,就别来医院!” 别来医院? 好像也不是他想来医院的。 断片的记忆一点点苏醒,裴冽猛地想起,自己到医院来似乎是云洲对药店老板的提醒。 这样的认知令裴冽的心底忍不住冒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甜意,明知道哪怕只是有一个路人晕倒,以洲洲善良的性格也绝对不会不管不顾,裴冽还是生出了几分自欺欺人的高兴。 也许洲洲也不是那么不在乎自己呢! 看着面前仍旧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开始傻笑的裴冽,医生终于被气笑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我都管不住了是吧,行,那我不管了,你自己爱咋弄咋弄吧,我回办公室去了。” 裴冽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甚至开始畅想自己要怎样打败“情敌”应许,重新获得洲洲的心,直到听见了医生开门准备离开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叫住了对方:“抱歉医生,我刚刚有点走神了。” 医生无语,裴冽这已经完全不是走神的问题了,或许之前劝过另一个年轻人要做但是没能做成的精神量表,也该劝裴冽做一做了。 医生将从前给裴云洲准备的问卷交给了裴冽,道:“这套问卷你做一下吧,我们需要评估一下你的状态再决定后续的治疗方案。” 他本以为遇上裴云洲那一个坚决不肯配合的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眼下又遇上了一个,就听裴冽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不想做,医生,我没有病,我的精神很好。” “谢谢您的关心,只是我知道我很好。”裴冽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医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裴冽这里得到与从前的裴云洲所给出的相似的答案。 “……算了,随你吧。” 他虽然有心再劝,但也心知这些豪门世家的事情不是自己改管的,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送走医生以后,裴冽再一次站在裴云洲曾经站在的窗边向下凝望。 他并不是没有常识的人,医生说的问卷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那是在怀疑他的精神出了问题。 虽然裴冽坚定地拒绝了医生的提议并称自己没有病,但裴冽清楚地知道,自己说的完全就是反话。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肯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这段时间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夜半山别院的火海,是被摔在了地上的金刚石项链,是洲洲冷漠无情的眼神,噩梦拖垮了他的精神,也让他睡得越来越少。 而在他清醒的时候,这样的情况更加严重。 在公寓里随便拿起一件衣服,都好像看见洲洲站在自己身边,悉心地替自己整理衣领;在办公室里一坐在椅子上,就仿佛看见洲洲也坐在自己身侧,和他一起讨论公司事务,结束以后还商量要去哪里放松休息一阵。 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他好像都能看见洲洲,不是噩梦里那个冷淡疏离的,而是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不仅看见了洲洲,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能摸到对方为自己跳动的心脏—— 没有人比裴冽更清楚他绝对有病。毕竟,凭他和裴家对洲洲做的事情,洲洲怎么可能还会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切都是幻觉,他都知道。 但即便是这样,也甘之如饴,如果不在病中、不在幻觉里,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见到他的洲洲了。 从前发生在裴云洲身上、也发生在这间病房里分事情仿佛全都调转,因果轮回般地再次发生在了裴冽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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