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把那个大包扔在了床上,苏韵文过去拿了两个绿色的小铁罐出来。 “带给外婆的。”苏韵文把那两个罐子递给柳山。 “什么?” “就是你之前在我家说好喝的茶。外婆不是喜欢喝茶吗,就带了两罐过来。” “……嗯,好的吧,谢谢了,我待会儿拿给外婆。”柳山顺手接过放在床尾的桌子上,他本来想说不用带东西的,但转念一想还是收着了。殊不知这巴掌大的铁盒,内里的茶叶一盒便要三千多。苏韵文不说,柳山自然不会问,他心想,茶也贵不到哪儿去,平时爸妈走亲戚送过最贵的茶叶礼盒顶天了也就三四百。 三伏天实在是太热了,就算海拔稍微高一点,但还是抵不住高温,入伏之后苏韵文家经常会把空调机开着。 但山上也好在风大,柳山把窗户全部往外推开成直角,把上面卷着的纱窗放下来,然后把电风扇开最大档对着吹,空气一流起来倒也没那么热。 下午太热了,柳山没什么心情玩闹,加上吃了饭干脆睡个午觉。 柳山的床要高一些,苏韵文没法自己上去。柳山先扶着他坐到床上,再托着他的腿给抬到床上去。 苏韵文今天没穿长裤,就是普通到膝的宽松短裤。柳山一蹲下,就能看到他膝盖上还未好全的痂。 柳山小心翼翼碰了碰,“还痛吗?”语气有些低落。 “不痛了,都好了,你看。”像是证明,苏韵文直接用手去戳那块新长出来的粉红的嫩肉,看得柳山胆战心惊,连忙把他手推开。 “哎呀你就别去碰了,待会儿长不好了!” 苏韵文笑着收回了手,任着柳山把他的腿放到床上。 柳山这床不大,只有一米二,但睡两个小孩子还是足够了,他俩平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拳宽的缝。山上真的很安静,柳山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除了外面地上的花草被吹动的声音,还有树叶的嗖嗖声,就只有柳山的声音。 老式的电风扇有三片很大的铁扇叶,高速旋转的风扇发出一些规律的嗡鸣。柳山睡过去了,苏韵文听着耳边的呼吸声,老电扇的呼喇声,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以前认为是噪音的风扇声,如今也令他安心,眼珠在眼皮下滚了一圈,也沉沉睡去了。 “苏韵文,苏韵文,起床啦!” 柳山的声音把他从梦里拉回来。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坐起来等脑子清醒一些,问柳山:“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了!” 他侧过身去够床头上的小手机,摁下按键一看,四点十八。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超时的午觉了。 苏韵文平时在家里午觉最多睡半小时,不用王姨喊他自己就醒了,然后按部就班看书上课。 今天从两点过睡到四点半,确实超过了。他有些疑惑的同时暗暗吃惊。他一直觉得睡多余的觉是浪费时间的行为,而睡懒觉更是堕落的体现,他需要好好找找原因并进行反思。 “走啦走啦,现在太阳阴下去了,我们去外面玩!” 柳山看他坐床上一语不发,就跳上床去摇他。 柳山话实在是太多,根本不给苏韵文反省的机会。他扶着苏韵文到轮椅上去,把他推到旁边的院子里。 “你等我一下!”柳山把他放在院中间,丢下一句话就跑到旁边的一间小篷里,过了两分钟他还没出来。苏韵文摇着轮椅慢慢往那个方向去,还没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一阵乱声,下一瞬几只鸡连跳带飞了出来,还差点撞上他。 苏韵文一怔,被吓了一跳,他慢慢往后退,然后那小小的窝飞了十来只鸡出来。 全是柳山撵出来的。 “苏韵文你看!”最后出来的就是柳山了,他双手捧着三个白净的蛋到苏韵文跟前。 “新鲜的!今天晚上喝鸡蛋汤!” 他能看出来柳山现在兴奋异常,他伸手摸了摸那个鸡蛋,表面很光滑,还有些温热,是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 苏韵文觉得很神奇,他觉得卵生动物都很神奇,在还没有破壳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条生命了,它们比胎生动物更早接触世界,但是以另一种形式,还要经过时间的二次发育,只有二次发育后,破了壳子,才勉强像个生物。 他看过王姨打鸡蛋,蛋清和蛋黄液从壳里流出来,一种液体,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没有意识,没有红色的血。甚至人们杀死他们都不需要一点愧疚,很多人长大了都不敢杀鸡,但是对打鸡蛋轻车熟路。 他不禁想,这真的是一条生命吗?经过二十天的孵化会变得有血有肉,那个壳子有着和子宫一样的功效,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摸着蛋,拿了一个在手心里仔细观摩,他感觉这是他离生命最近的时刻。 柳山还在望着他,鸡窝里有些脏,他的手沾了几块泥,裤脚挽起来的地方粘了几根鸡毛。看着这样的柳山,他觉得“生命”这个词,就是眼前的样子。 “可以把这个鸡蛋给我吗?” “诶?当然可以啊,窝里面还有好多呢,你要的话可以都给你。” “不用,我就要这一个。”他轻轻握了握手里那颗蛋,心里想我们十分有缘分。
第26章 礼物 之前在苏韵文家的时候是真的限制了柳山的发挥。到今天苏韵文才对柳山的“活泼”有了新的认知。 半个下午,柳山能在小小一方泥巴地里玩得忘乎所以,撵鸡,逮兔子,把兔子抱到苏韵文面前看它嚼菜叶吃。 他拿了喂鸡的饲料碗一直往地上撒,把鸡引过来去抓,想扯它尾巴上的那几根发亮的毛。他正抱住直扑腾的鸡,准备上手去扯,外婆就在里面喊他。 “小山!进来喝点水。” 柳山看了眼手里的鸡,向内屋喊道,“好”。 他走向苏韵文,笑得有点狡黠,“小文哥哥,你帮我抱着它呗。” 苏韵文一愣,“啊,我?” “是呀!”还没等苏韵文同意,他迅速把鸡放到苏韵文怀里。 “别让它跑了啊!”柳山进屋还在边跑边喊。 面对这么个庞然大物,苏韵文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用手去碰,只堪堪用手臂围住。 这样抱肯定是不行的,那鸡扑腾得厉害,一身的毛都在苏韵文身上蹭,搞得他喉咙有些发痒。 苏韵文根本没用力,那鸡两三下就飞出去了。 等鸡都飞出去好一会儿,苏韵文还在回想刚才那种触感,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摸到鸡。 “小文哥哥,给你水——嗨呀,鸡怎么跑了呀。” “对不起。”苏韵文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哎呀,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嘛!我再抓就是了。水杯给你。”他把自己的水杯也递给苏韵文,转身就跳到鸡群里去了。 苏韵文看他一扑一个准,几只大公鸡都被他薅了尾羽,整得他们“咯咯”直叫。 “给!”柳山在手里挑挑拣拣,一边往地上扔,把手里剩下的两根递给苏韵文。 这两根是柳山觉得最好看的,一根是褐色,有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黑刚好在尖上,在光的映射下还有些五彩斑斓的亮色。另一根是纯白的,没有一点杂色,羽轴也不像别的那样浑浊,白得通透。单看这根羽毛,说是什么凤凰身上的也不奇怪。 “走,我给你看个东西。”柳山转身一跳就到苏韵文身后去了,推着他往屋里去。 他的速度很快,苏韵文紧攥着那两根羽毛生怕被吹飞了。 柳山把他推进房间里的小书桌前。 苏韵文一早就注意到了,虽然那小书桌东西挺多,但他那天进门就看到了笔筒里插着几只羽毛,他原以为只是装饰—— “我教你做羽毛笔!” 柳山把白色那根放到桌上,轻车熟路拉开抽屉,拿出小刀,先把羽根轻轻刮一遍,斜着削出一道小口,再从底部中间向上划一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停下来跑出门又进来,手里拿着一根还穿了线头的针,仔细对着笔尖中间一戳,穿了一个小孔。 他从书桌的角落拿过来一瓶墨水,翻开学校送的草稿本,把羽毛放进墨水瓶口里蘸两下,在草稿纸上了自己的名字——“柳 山”。 苏韵文觉得挺新奇的,倒不是做羽毛笔新奇,他是觉得柳山会做这个很新奇。 “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好玩呀。”柳山不解。 “不是,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电视里啊。镇上买的碟片里的电影,都在我爸妈家呢。我看到外国人用这个写字,觉得太好玩了,我就问外婆这是什么,哦对了,第一次做还是外婆帮我做的呢。” “外婆倒是什么都会。”苏韵文轻笑了声。 “是啊。我就是觉得外婆真的什么都会,会唱歌,会拍鼓,会做羽毛笔,会织毛衣,做饭还那么好吃,太厉害了。” “嗯。很厉害。” “不过外婆说羽毛笔也是外公教她做的。她说他们那个时候钢笔很贵,根本买不起,外婆五年级就没有上学了,家里没给她钱买文具,外面便宜卖的蘸水笔她也用不了,外公就教她怎么做羽毛笔。反正家里鸡有的是,随便拔两根毛谁知道。她就偷倒一点弟弟的墨水,外公就教她写信玩。” 他说了半天,见苏韵文一直盯着他,就把另一只羽毛放到桌上,说:“喏,你来试试,很简单的。” 苏韵文想着刚才的手法,确实简单,两三下就鼓捣好了。蘸了墨水也往本子上写柳山的名字。 “诶不对,你要写你自己的名字。” 小孩子总有些莫名的执念,苏韵文答好,又在本子下面写上“苏韵文”三个大字, 自己做的东西始终有些粗糙,没有割好的细口蹭着粗纸,一大滴墨就浸上去了,在纸上迅速漫开,蹭到上面柳山的名字。 “哎呀是这样的,自己做的肯定没有外面卖的好用,就是做来玩玩。”柳山看苏韵文的笔浸墨了,生怕他体验感不好打击到他,连忙解释几句。 苏韵文看着纸上那两个因为污渍连在一起的名字,反倒觉得很喜欢,就像现在他和柳山一样靠在一起。 “这是你做的,就送给你啦。”柳山用纸巾把手里那根羽毛笔尖的墨吸走,也递给苏韵文。 “我拿一根就好了,你留一根吧。” “不用了,我这里有好多呢,你都拿着吧。” 苏韵文想了一下,“这样,你把你做的那根送给我,我把这根给你,好不好。” “好呀,这样算不算送礼物呢?” “是的,这就是互送礼物,你把你亲手做的羽毛笔送给我了。” “哇!听起来好棒,这好像是我第一次送你礼物吧!” 柳山对送礼物这个概念颇为兴奋。在他以前,送礼无非两种情况,家里面逢年过节串门走亲戚送礼,送的都是贵的,柳山以为那是大人之间的社交礼仪,算不上真正有祝福意义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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