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不顺路,往后也都不顺路了。 梁听叙明显滞了滞。 盛意将膏药盒子递给他:“谢谢你的膏药,剩下的,你拿回去。” “不需要了?” “我自己买。” “好,其实我也没有排很久,就一个上午而已,我自己也不用,丢了可惜了,待会分给大家吧。” 盛意嘴角抽了抽,把盒子放回桌角。 盛意:“他们好得很,要膏药做什么,放这了。” “你决定。”梁听叙笑。 等梁听叙走后,盛意回想起梁听叙的话——“也就一个上午”。 一个上午。 他一个上午不都在做自我介绍吗! 盛意顿时鼓了口气,键盘敲得邦邦响。 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搞得他也忘了提当年的事了。 不过也正好,等他酝酿酝酿。 只是为了到时候不被他带跑节奏。 而且刚刚时机也不对,时机,对!时机也很重要,刚刚时机就很不恰当嘛。 盛意轻轻攥了一下拳头,在弹出的窗口里按下“不保存”。 “啊!”他猛地站起来,看着桌面愣住。 造孽啊,又要加班了。 吃过午饭,盛意浅浅午睡了一小时,刚开始敲电脑,就被舅舅叫去了办公室。 盛行健喝了口茶,招呼他坐,问他病好了没,就又讲起他们组进度过慢的问题。 盛意敷衍几句,批评建议尽数答应,不时往门外张望,一有什么动静就探头往外看。 盛行健:“别不当一回事,你就是太没威严,他们才会一拖再拖。” 盛意:“25天后我就走了,威不威严也无所谓,下一个找个严肃点的。” 盛行健:“25天?离职提前30天提,你这才上班第一天。” 盛意:“我不是生了五天病吗?” “那五天不算。” 万恶的资本家。 盛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那您就当我请了年假嘛,我都要走了,正好用掉。” “你才来多久,哪有年假。” 盛意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桌上。 “辞职后什么打算?”盛行健无视蔫了的盛意,喝了口茶问道。 “还在考虑。” “不是我说教哈,家里亲戚能帮衬是好事,别人巴不得这种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倒好,非要自己找,你妈妈劝你你也不听……” 盛行健叨叨半天,终于结束了话题,盛意耳朵都快起茧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双手往桌上一撑,说道:“关于那个新主管,我想问点事。” “说,诶哟还关心起新主管来了。” “他是人吧?” 不是人吧。 要不怎么能在他接到梁听叙死讯一年半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眼前。 盛行健狐疑地抬头:“你病真的好了吗?要不回去再静躺两天。” “我没病,”盛意咕哝,这么说听起来是挺像神经病的,“算了,没事,当我没说,我走了。” 盛意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五年前那件事,盛行健一点都不清楚,只知道盛意和母亲闹了大矛盾,成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若是盛行健知道他曾经和梁听叙交往过,梁听叙这份工作怕是不保。 盛意用手掬一捧水,往脸上泼,顺着擦了擦脸。 少点来往,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将水珠甩走,抹脸准备离开厕所。 厕所外突然传来讨论声。 –“新来的主管长得是真帅啊。” –“我们组长也挺帅的啊,要是不那么自以为是就好了。” –“唉别提他了,你们知不知道梁主管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才第一天见面,谁去打听,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摸透底呢。” –“他这张脸,啧啧啧,一看就玩得很花,身边肯定不缺美女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是个闷骚,像那种,平时一本正经,实际还有点什么特殊癖好的类型。” 盛意默默点了点头,在心里跟着暗骂。 闷骚,表里不一,明明知道他对眼泪过敏,却每次都忽略他的话,弄到他受不了,眼泪啪嗒啪嗒直掉,还用手帮他接眼泪,美名其曰——眼泪没碰到脸,就不会过敏。 完全是诡辩。 –不过,你们不觉得,他的痣,长的位置都很刁钻吗? –啊啊我懂我懂,他右手手背有一颗,好诱啊。 –对对对,还有他左侧脖颈那颗,若隐若现的,真的很,很勾人。 盛意:他锁骨上那颗才—— –诶,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感觉,我们组长和梁主管关系怪怪的。我偷听隔壁组组长说,梁主管说他们曾经很熟,但组长说他们不认识。 –以我多年经验来看,通常这种情况,这两人不是死敌就是情侣。 –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像你个头哇,盛意是同性恋,随便你们怎么说,别乱编排我们叙哥。 盛意无语地扬了扬嘴角。 明明他才是被掰弯的那个。 –他们之间确实怪怪的啊。不过,你哪来的经验。 –根据我多年研究新型通俗文学,解构小众流行情感所得。 –不就是看小说吗。 –磕点好的,我们组长还是算了,跟你们说,他…… 又要说他了。 盛意看了一圈,确定厕所没有其他出入口,打开了水龙头。 他不想继续往下听。 好在“八卦小队”似乎意识到摸鱼摸太久了,抽身往回走,声音逐渐远离。 盛意松了口气,关掉水龙头准备离开,却听见隔间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甩水的动作一滞,转头猝不及防对上梁听叙的视线。 只是一瞬,却仿佛被拉长成了整整一个世纪。 盛意疯狂回想方才他们聊的话题里,有没有一些子虚乌有的事。 梁听叙只是停了那一秒,继而径直错过他,打开水龙头,俯身洗手。 脖子上似乎挂了一条项链,藏到衬衫里边,在梁听叙俯身一刹那,碰撞出闷响。 盛意正用着烘干机给手烘干,眼神不受控地飘到梁听叙的锁骨上,瞟到了那颗若隐若现的锁骨痣,还有露出些许的项链带子。 “盛意。”梁听叙突然喊住他。 盛意抬头,透过盥洗台的镜子,和梁听叙对视。 梁听叙指了指锁骨痣,上面还有他曾经留下的咬痕。 心思仿佛被彻底戳穿,盛意脸颊飞速涨红,喉结上下滚动。 梁听叙轻笑:“你的领子没翻好,整理整理。” 盛意:? 白瞎紧张了。 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移开眸光,对着镜子整理完领子,咬牙切齿地对着梁听叙说了一声:“谢谢。” “客气。” 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4章 距离心脏最近的纽扣 连绵不绝的小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趋势,一连几天都放了晴。 盛意左手腕贴了几回膏药,很快不疼了,好得飞快。 他刚满脸困意地走进办公室,就看见相框上摆着两颗糖果。 困意顿时被驱散,盛意抓起糖,端在手里端详。 今天草莓味,昨天蓝莓,前天是葡萄……每天一个味道,不带重样。 盛意嘴角有些压不住,强装镇静从抽屉拿出罐子,把糖装进去,眼神一晃,才发觉相框被他放在桌角,尽管倒扣着,还是显眼到不行。 他拿起相框,看着里面的照片发愣。 照片是他们高中毕业时拍的,他扯着梁听叙的手,朝镜头竖着大拇指,笑得不见眼睛,梁听叙没看镜头,满眼是他。 盛意顿时有些慌了。 这是他藏在相册里的第二张照片,怎么被放到了顶层。 他在相册里翻找,原来的照片不翼而飞,盛意忆起他前不久曾把相册摔解体过,蹲下来翻找。 “在找什么?”梁听叙突然在他背后说话。 “没什么,不关你事。”他眼疾手快地把相册反扣,继续在地上搜寻。 身后的人好像滞了滞。 盛意骤然想起共感的事,尽量平缓呼吸,重新编辑语言。 “只是在找一张照片,不是很重要。” 一抹粉色闯入他的视线,梁听叙拿着一张相片举至他眼前问他:“是这张吗?” 日本的樱花林,是他相框缺失的照片。 盛意接过,呢喃道:“你怎么会有。” “飘到外面了,所以我来问问你,照片对你肯定很重要吧,应该是你和前任去过的地方。”梁听叙指了指照片角落写的时间,一年半前,神情有些低落。 心脏又疼了。 “不是,”盛意低声说,“他没和我去过这里。” 但他和别人去过,甚至被他亲眼目睹,落荒而逃,跑得太着急,还把梁听叙给他的纽扣弄丢了。 他将照片放进相框,站起身,却发现梁听叙还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梁主管,谢谢你,我要工作了。”盛意说。 现在提起五年前的事,绝对会出糗。 时机不对。 但梁听叙还是没有动静。 良久,梁听叙仰头看他,眼眶不知什么时候便悄然红了。 “好巧,那天我也去了那里玩。” 声音发哑,听得盛意也跟着难受。 “可惜没见到你,不过,捡到了别人落下的东西。”梁听叙说着,将项链从白T恤里捞出来。 上面挂着一个纽扣,还有一个简易戒指。 纽扣他很熟悉,没缝好的线头,边角带了点微微裂缝,这个纽扣,是梁听叙高中毕业送给他的纽扣,是被他弄丢了的纽扣,是距离梁听叙心脏最近的第二颗纽扣。 梁听叙捡到了。 “是你的吗?”梁听叙说。 他把项链摘下,拉起他的手,将项链放到了他的手心,帮他合上掌心后,轻拍:“这次不要再弄丢了。” 门重新轻扣上,盛意还站在原地,微微仰头,酝酿好一阵,才低头张开手心,看着项链出神。 除他弄丢的纽扣外,那枚简易戒指上边,似乎也刻了字。 他拿起凑近看,字体有些难以辨认,盛意轻读出声:“L,T,X,&,S,Y。” 梁听叙&盛意。 盛意哑然,抚过凹凸不平的内里,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他用铁丝做过一对戒指,在里面艰难地刻下了两人的名字。 梁听叙走的时候,那对戒指,连同后来定制的戒指,一起被他母亲翻出来丢掉了。 项链上的戒指做工粗糙,用了好几根铁丝交叉环绕,和他高中时做的戒指近乎一模一样,连字母间隔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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