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一次,傅炽突然想给顾斐波打电话,电话铃响了三声不到就被接起,但那边没有声音。 对面的声音铿锵有力,又空旷辽阔,傅炽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才发现顾斐波在开会。 傅炽没有挂。 顾斐波也没有。 那天他听着顾斐波听着的会议内容,在书桌的夜灯下,用铅笔在纸上簌簌落着麦克斯韦的推导。 他们静谧地听了同一场会议,每一次的呼吸都被跨越山海的长波紧紧相连。 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顾斐波了。 他想见他。 不是大脑说的。是身体说的。 他联系顾斐波的频次越来越多,多到甚至会怀疑自己会不会打扰到他的工作。 于是他又刻意控制发信的频率。 挤压的思念像是丢入火堆的冰块,在火上缓慢地被炙烤融化。 他们晚上七点约着在医院楼下见面。 顾斐波说后面还有事。 向来一身正装成熟稳重的顾斐波,这次穿了件套头的连帽卫衣,外面罩了件蓬松柔软的白色面包服。 久别重逢,他站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白皙的脸颊被层层迭迭的围巾堆裹着,连眉梢都被柔和了些许。 “顾哥。”傅炽提着手里的鸡汤,“吃了吗?我炖了点汤。” “没。”顾斐波接过了他的鸡汤,“走吧,上去说,下面冷。” “嗯好。”傅炽把手顺势塞进了顾斐波另一只空手里,“医生说奶奶最近的状态蛮好的,就连老年痴呆都好了不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现在都认得我是谁了。” “那挺好。” 病房里,奶奶还没睡。 老人家探着脑袋眼巴巴地瞅着玻璃外面,直到看见熟悉的身影才老老实实地躺回床上。 “奶奶,我给你带了鸡汤。”傅炽高声喊了一嗓子,把鸡汤放在桌子上,又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 “嗐!都告诉你不用炖汤不用炖汤,这医院的伙食啊,好得很呢!你快要考试了,平时多操心在学习身上,不用来管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孙子,又扭头看向顾斐波,犹疑地询问,“这位是……” “家人。” “朋友。” 前者是傅炽说的,后者是顾斐波说的。 “奶奶好,我是傅炽的朋友。今天听他说您身子好些了,就顺路来看看。”顾斐波两手空空,“出来得急,也没带些什么。” “嗐!哪用带什么东西,你们年轻人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奶奶连连摆手。 傅炽这次的鸡汤熬得多,乘了三碗出来,保温桶里还剩些,俩人在病床旁边的桌子边喝汤的时候,顾斐波夸道:“老人家精神状态还挺好的。” “嗯,多亏了你,好多了。她说这里的病友也积极乐观,这段时间交了不少朋友。之前在家的时候,她经常把我错认成妈妈,或者把盘子碟子都扫落在地上。有的时候还骂我……”傅炽可怜巴巴地看顾斐波,一副求抚摸的模样。 “病房里呢。”顾斐波岔开视线。 “老古董。”傅炽桃花眼勾着白了他一眼,“我又没干啥。” 傅炽又偷偷回头看了眼奶奶,老人家戴着耳机看着综艺,压根没往这边看一眼。 下一秒,傅炽近乎半张脸都贴到顾斐波眼前,英挺的鼻梁抵着山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潋滟,“这么久没见我,有没有想我啊?” 顾斐波先是一惊,连忙扭头去看老人家,然后掐着傅炽的后脖颈像拎猫一样把人拎回座位上了,“吃饭就吃饭,别乱窜,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他把碗里唯一的大鸡腿夹到了傅炽碗里。 傅炽撇嘴耸肩,抱着碗里的鸡腿啃得满嘴油光,埋头吃得很开心了。 离开的时候,顾斐波没让傅炽送,跟奶奶礼貌道个别就走了,老人家追的综艺还没结束,摘下耳机摆手,“小顾!路上小心啊!” “天冷地滑,注意看路。” “傅炽,你给*人把那围巾送去!” “欸,好嘞!”傅炽提着围巾就往门外追,“哥,围巾,围巾。” 顾斐波还没下楼,电梯刚刚才亮起上行的箭头。 “围巾!我的!”傅炽一路小跑着来,蹦蹦跳跳的帽子缀在卫衣后头,像只兔耳朵。 “不冷。”顾斐波勾了个近乎宠溺的笑。 “怎么不冷?零度呢!”小狗瞪着那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 顾斐波笑着垂眉,把高领卫衣往下扯了扯,微微抬了抬下巴。 傅炽踮脚就一通胡缠,把顾斐波本就被裹住的脖子再度封了个严严实实。 “紧了。” “我这不是还要继续调吗……”傅炽又慢慢将堆栈的围巾抚平。 “这几天长高了。” “谁?我?” “嗯,都不用踮脚了。”男人在耳边轻轻地笑,咬字清晰声线蛊人。 傅炽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有多近,是再往前贴一点就能被咬到耳朵的近。 意识到这一点后,傅炽耳朵唰地一下通红,“长个子嘛!青春期总是要长个子的。” “叮——三层到了。” 电梯顶上的黄色指示灯亮起,电梯门缓缓打开。 傅炽舍不得他走。 “送我下去?”顾斐波问他。 “好。”小狗点头,特高兴。 顾斐波发现最近的傅炽,情绪都写在脸上,不用猜特好懂。 要是当年有现在的一半好懂,他都不至于花那么多钱养那么多人。 傅炽一路把顾斐波送到大门口,车在路边停着。 “没带司机吗?”傅炽有点疑惑。 “今天忙得晚,干脆自己来了。”顾斐波把下巴缩进了围巾里,“大晚上的也没必要麻烦人家。” “你要是今天没事,我还想找你喝酒呢。”傅炽不着痕迹地嘟了下嘴。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顾斐波笑,把脖子上的围巾卸下来,又慢条斯理地裹在傅炽的脖子上。 傅炽抬着修长的脖子,乖乖任他摆弄围巾的角度,“下次是什么下次,成年人说的下次都是忽悠人的。” “我哪里会骗你。” “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了。” “等你奶奶出院那天,我们一起喝顿喜酒?” “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骗人是小狗。” “好了,回去吧。”顾斐波半倚着通体漆黑的跑车车门,“晚上凉,别感冒了。” “嗯,好,你也是。”傅炽犹豫再三,轻轻上去搂了搂顾斐波的腰,“别熬夜,记得吃饭。” …… “早点……回来。”话还没说完,顾斐波视角里少年的耳背和脸颊就已经羞得红透了。 顾斐波自上而下点了点他的耳垂,“像个兔子。” 傅炽那依依不舍的表情立马换了,一双眼睛瞪着圆圆的,“你骂我。” “没有,我说你可爱。” 傅炽鼻腔里冷哼一声。 “回去吧。”顾斐波道。 “我看着你走。”傅炽道。 顾斐波轻轻捏起他的下巴。 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月下看你的时候,比月色更温柔。 傅炽把围巾往耳朵上一遮,骂骂咧咧地扭头走了。 一步三回头。 回头的每一步,顾斐波都在原地看着他。 等到他站在住院区灯火通明的入口,跳起来向马路上的人挥手的时候。 才看见车的大灯闪了两下,白色羽绒才进了车里。 引擎轻响,燃烧着朝远去了。 傅炽在公共洗手间里照着镜子,双颊绯红,眸子含水,勾人得紧。 他对着通风的窗户吹了十五分钟,才让眼睛平静下来,绯红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发烫,傅炽无所谓地照着镜子看了看,又掏出了终端。 没有新的提示消息。 傅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没有信息才是正常的吧。 他点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 “LUSHANGXIAOXIN” “路上小心。” 才刚分开不久,就又想了。 傅炽把终端塞回衣袖里。 进了病房发现有点安静,电视机关着。 “怎么不看了?”傅炽疑惑地抬头看钟,“这个点综艺还没停啊。” 傅炽把电视重新打开,调出综艺频道,拿起头戴式耳机的时候,发现里面并没有声音传来。 “傅炽,你告诉我。”老人家布满皱纹的脸上,饱含沧桑的眼有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到底是谁?” 傅炽沉默了一会,听见自己的声音。 “一个好人。” “一个对我,对世界都很好的人。”
第50章 黑夜 “救不了了顾斐波。”云三在那边沉默良久,“跑吧……顾父顾母都入狱了,再不跑连你都跑不掉了。” 顾斐波掐着根烟头坐在金丝楠木的老爷椅里,火机拨开,金属轮轴转动,蓝色的火焰噌地腾起。 他夹着烟,透过袅袅烟雾,望着漆黑的屋顶,神思漠然,只是待烟雾淡了,又抽上一口,再吐出烟圈。 白烟照得祖宅漆黑的穹顶还能多些生气,偌大的祖宅里只有他一个人,空旷得让人心慌。 他就那么静静地抽着烟,云三没有开口打断他。 终端的提示音响了,顾斐波分了个眼神去看,长手一勾打开了屏幕。 傅炽发来了今天的晚饭,还有一张抱着野猫的自拍照,野猫浑身脏兮兮的毛发一缕一缕灰黑的模样,衬在他白色的套头卫衣上,也不嫌脏。 “今天我带了火腿肠!终于抓住这只小猫啦!” “好看吗?” 过了半秒钟,又来一条。 “我没问我,我说这只小猫。我们可以一起养大它吗?我觉得它很可爱。” 云三看着视频里的男人换了个手拿烟,食指和中指的骨节夹着烟蒂,原本漠然的脸勾出稍许笑来,指尖轻点,删删减减,简单回复了几句。 “你家那个……还不知道这件事吗?”云三皱眉。 “我的事。”顾斐波微微叹了一声,终端落在楠木桌上,发出轻轻一声响,“告诉他又没什么用。” “还是上学的时候,好好考试就行了。” 顾斐波笑了笑。 然后又寂然了下来。 猩红的火光在指尖若隐若现,等到滚烫的烟灰砸在了裤子上,顾斐波才抬手将其湮灭在桌旁早已干涸的竹筒滴泉里。 “现在跑还能活。事情还卡在中央等待判决,圈子外的人还没听到风声。你带着点贵金属和虚拟货币,照样能保下辈子衣食无忧。”云三道。 顾斐波终于把视线从烟雾里转到了云三身上,“我问你个事。” “你说。”云三答。 “你没被他们策反吧。”凤眼釉黑,浓团如墨,眼头微微压着,尖尖的下巴微抬,压迫不减,贵气不改。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1 首页 上一页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