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毛巾附上脸颊的那一刻,疼痛都像被水蒸气短暂带走了。 周筑坐在轮椅上看他的背影,没来由地说:“我有时候一个人住久了,觉得屋子真空。” “明明上海的房租这么贵,租得面积不算大。” “但好像就是很空。” 傅冬川挂好毛巾,推他去了客厅。 “一个人住多久了?” “让我算一下。”周筑低头掰手指:“十五岁,然后到现在二十五岁,十年。哦,中间有几年读大学,不算。” 男人停顿动作,几秒后才开口。 “我去卧室拿被子,给你铺一下沙发。” 话题中断,此后他们都不再交谈。 一方简单打扫后洗澡更衣,另一方则提前陷入柔软温暖的被褥里。 像是掉进天鹅绒和薄荷气味交织的异世界。 周筑裹紧被子,直到听见隔壁房间关了灯,呼吸才渐渐放缓。 他以为自己会秒睡。 并没有。 他翻身,然后抱着被子的一角闭眼数羊,许久都没有等到熟悉的睡意,反而心脏在砰砰直跳。 说不出的躁动。 刚才聊到那里,怎么就断了。 是说错话了吗? 也许傅冬川不喜欢这些话题,陈年旧事,没什么必要再提。 周筑又抱着被子翻滚一圈,睡意驱散更多。 止痛药慢慢不管用了,他的腿隐隐生疼,在石膏里生硬地等待痊愈。 卧室那边传来响动,傅冬川开夜灯走过来,蹲坐在沙发旁的软绒毯上。 “睡不着吗?” “有一点。”周筑小声说。 他躲在被子里,露出眼睛看面前的人。 傅冬川穿着深灰格纹睡衣,头发还有些湿漉漉地垂在脸颊旁侧,凤眼在夜色里沾着光。 “我陪你一会儿。” 男人拿出焰枪,点燃茶几上的薰烛。 鼠尾草的浅淡气息随着加温向外扩散,有一种属于夏天的甜味。 此刻他们被笼罩在暖光里,夜色宁静。 “这也是人道主义的一部分?” “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我可以帮你补充到账单里。” 傅冬川靠着沙发,因为困意的缘故,神态慵懒随意。 周筑沉默几秒,探头出来。 “我想听你唱歌。” 男人抬起眼睛,有几分探究。 “这一项也加账单里。”周筑笑起来:“随便唱点什么,你嗓子很好。” 傅冬川看了他几秒,小声开口。 他选了首简单的老民谣,在很近的地方给他哼唱。 鼻音很浅,嗓子有一点哑,但是像刚才的热毛巾一样,听起来很暖。 周筑闭上眼睛,在持续的刺痛感里裹紧被子,好像在黑夜里守着篝火,终于失去意识,不知不觉地睡去。 他们都没有察觉这一刻他们有多近。 一个人几乎就睡在另一个人的肩旁,声音也贴着耳朵。 傅冬川唱得很慢,更多地像是在哄着受伤的动物放松下来,渐渐也不唱歌词了,只是哼着低沉的曲调。 他有些时候,很想伸手揉揉周筑的头发,不知道是想安抚,还是想疼爱。 耐心点。傅冬川对自己说。 至于那些账单,等攒够了可以一次索清。 他也许想要的很少,一个吻就够了。
第17章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以至于睁眼时周筑还以为自己在家里。 一看手机早上八点半,平时起床都不至于这么早。 他玩了会儿微博,看凌晨发的视频效果如何。 半夜追更的粉丝很多,也有人抱怨他没有从前勤快。 [白白牙后援会]:哎,好怀念早几年的爆更狗,当时整个站里能日更的都没有几个诶…… [奶黄瓜子]:那确实,狗子那段时间蹿太快了,眼见着从几万粉飙升到现在,当时还有人说他是拿命在做视频hhhhhh [白狗吃鳄鱼]:狗子!!你和鳄鱼要幸福啊!!现实身体要紧,半夜剪视频太伤肝了!! 周筑忍俊不禁,心想鳄鱼跟他老婆都要领证了,还真没我什么事。 他裹着被子试探着坐起来,恰好傅冬川推门而出。 “吃馄饨吗?给你也煮点。” “好。” 傅冬川从冰箱里拿了袋冷冻馄饨,开袋子时顿了一下。 周筑会意地说:“我吃十五个,老板记账。” “没在想这个。”傅冬川说:“我等会带你一起去上班吧。” 周筑怔住,没控制住笑容。 “我就知道。”傅冬川瞥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哪里是我资本家吸血鬼,有人自己是工作狂,腿断了也在剪视频。” “那没办法,”周筑笑容很欠:“劳动是自我价值的印证。” 虽然只有几个小时的近距离接触,但他好像已经很习惯和这个人相处。 今天仍然不方便活动,好在从二楼背下来还算方便。 再开车去海芒游戏,一路绿灯畅行无阻,跟副驾驶某人的心情一样好。 “你每次开车不听点什么吗。”周筑靠着窗开了条缝在高架吹风:“每天通勤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找点事做。” “你喜欢听什么?” “广播剧,有声书,偶尔听新闻。”周筑笑起来:“小时候拿收音机当宝贝,半夜听电台能听到三四点。” 傅冬川隔着后视镜看他一笑就会亮出来的小白牙,觉得这家伙真是很可爱。 “我有时候听歌,有时候会听你的视频。” 周筑笑到一半停住:“哎?” “嗯,基本前两页的视频都听完了。”傅冬川解释说:“工作比较忙,没机会仔细看画面。” 周筑突然被这话臊到了,咽了口口水,说:“有的游戏视频,做得挺粗糙的。” “我觉得很有趣,”傅冬川在专心开车,说话平缓,语速比较慢:“你解说的时候,能听出来文本有斟酌修改,不会给多余的形容,有的地方特意收一下,反而留白让观众自己品。” “虽然视频都是制作者单向给予观众的内容,但你能做到让人觉得在双向互动,你抛出问题,抛出设想,同时回应观众会有的不同答案。” “有好几款游戏,我看过其他人做的同款,不如你好。” 他夸的太平静了。 一次性说了很多,不紧不慢,逻辑清晰地慢慢夸。 以至于每句话都很戳人。 周筑被夸得说不出话,呼吸都停了好几秒。 浏览网页时看到的彩虹屁,和近距离被喜欢的声音夸奖,冲击力完全不一样。 他胸膛里有什么在砰砰跳,像在往外撞。 “你这话说的,”他干笑一声,想表现得自然又洒脱:“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咱两见面前你就暗恋我,哈哈哈哈……” “我以前不看这些。”傅冬川反而开始回忆:“最开始是HR把你简历推给我,我点了PDF里的专栏链接,先看你写的文章,然后再看了视频。” “不过,你做视频的时间真是很早。”男人此刻想起昨天戛然而止的对话,转头看他:“好像真是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十五岁。 周筑正要接话,车停下来。 他们已经到公司地下停车场了。 他还想和他聊更多。 聊自己在年少时的通宵爆肝,聊自己从未有机会与人分享的种种记忆。 就像是饿了很久的人来到自助宴会前,正准备敞开了吃的时候广播宣布宴会结束了。 傅冬川停好车,把折叠式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推到右侧给周筑开门。 “来。” 周筑会意地伸出手,钩住对方脖子,对公主抱逐渐适应。 他太瘦了,这方面只要放下耻意,似乎体感也不错。 傅冬川常年健身,肩宽手臂都结实有力,身材透过板式衬衣一样能显出腰肢肩背,能抱得很稳。 身体乍一腾空,他下意识勾紧他的脖子,还是有点紧张。 傅冬川转身把人放进轮椅里,动作轻快。 “走,上班。” 轮椅一转,两人同时和比格以及她的小电驴打了个照面。 比格有点呆滞地招了招手。 “嗨?” “早。”傅冬川面不改色地说:“等会有内部会。” 周筑艰难地对上比格的视线,勉强笑了一下,眼神写着‘你听我解释’。 比格拧着眉毛看他,眼神是‘你们昨晚玩这么大吗’。 三人一路走到电梯里,全程无话。 像是连周围的空气也一并凝固了。 叮的一声,电梯从地下一层升到了一楼。 上班的人流快速涌入,奶黄包穿着JK制服快步走进来,然后看到了电梯角落的三人。 “早啊!枸枸你怎么了!” 比格麻木地说:“可能玩脱了吧。” “你在想什么……”周筑想把她的杂念都扔出去:“玩什么也不至于坐轮椅。” 叮的一声,挤满人的电梯缓缓上升。 奶黄包站在他们旁边,又觉得奇怪。 “咦,怎么是茶冻在推轮椅,你们在楼下偶遇了吗。” “其实——”比格打算开口了。 “其实我们是一家三口。”周筑临时把无关人士扯下水:“我属于被他们两领养的挂件。” 比格脸部表情管理陷入宕机状态。 奶黄包人都惊了:“沃日,比格你跟茶冻是一对吗??” 周筑缓缓抬头,跟上司满怀深意的眼神对上。 废了,今晚要自己推轮椅回浦东了。 “据我所知,”傅冬川平和地说:“公司鼓励同事们互相帮助,但不赞成部门内恋爱。” 奶黄包忍不住乱笑:“枸枸你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差点以为老板跟比格同居了。” 比格面无表情地盯着周筑。 “比姐,”周筑虔诚地说:“你先闭嘴,我等会请你喝奶茶。” 比格沉默了几分钟。 “加奶盖,加布丁,老口味。” “明白。” “但是……”奶黄包又说:“比比,你看他腿都断了,也没法给你拿啊。” 傅冬川微笑着说:“那说明今天不凑巧,改日再请好了。” 比格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直到电梯抵达十七层。 在电梯里的全程,傅冬川的双手都放在轮椅扶手上,并不打算让别人推,然后平顺自然地把周筑推到了工位。 他的界限掌握地太好,既让周围同事觉得这是日行一善,友好互助,又隐隐透着些宣誓占有权的意味。 比格默默跟在他们两身后,大概是被上司注视过的缘故,并没有拿出手机一顿狂敲。 她目前大脑过载了。 轮椅停稳,傅冬川把他惯用的东西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拜托比格帮忙照应一下,转身去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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