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 中年男人的口吻变严肃很多。 “现在是七月三十一号,不光是中介,还有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九月一日之前,如果你定不下来,我以后不会催你了。” “周筑,”他此刻表情很凝重:“我签了很多人,你是知道的。” “无数人在争先恐后地往上爬,在抢观众,抢流量,做梦都想去百大。” “但你却选择去上班。” “周筑,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拉你,这个月内你如果再想不清楚,我以后机会必须给其他人,你明白吗。” “我要做个公平的经纪人,何况你的收益也跟我的挂钩。” 青年应了。 “我八月底之前给你消息。” 陈召自己觉得话说重了些,又有点不好意思,过去推他。 “走吧,这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上楼见阿灰?” “他今天在这?” “瞧你这话说的,人家专门在等你。”经纪人乐了:“他老婆长得可漂亮了,这小子有福啊。” 阿灰真名叫王家辉,本来是做装修生意的一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去B站做了自媒体,渐渐经营的有声有色。 基友群的七个人里,阿灰年纪最大,有时候会显得有点深沉。 经纪人带着周筑上楼的时候,他的老婆刚好在前台煮功夫茶,袅袅清香散得满室都是。 周筑有点腼腆地喊了声嫂子好,阿灰已经快步过来帮忙推轮椅,满是歉意。 “我那天不在上海,不然肯定过来陪你的,狗子对不住啊。” “这话说的,小伤而已。”周筑笑着说:“今天过来跟你取经,大哥多教教我。” 阿灰推着轮椅带他逛了一圈,把成本和变化讲得清晰明了。 比起数据和收益,周筑更在意其他的事情。 与前几年相比,眼前的这位朋友显然要更神采奕奕。 像那种玉石被打磨掉岩石状的粗糙外皮,绽露出内里。 阿灰结了婚以后肉眼可见地滋润,哪怕他偶尔抱怨半夜爬起来奶孩子困死,幸福感也溢于言表。 等轮椅被推到观景天台,周筑才开口问。 “我感觉你变很多。” “有吗?”阿灰憨厚地笑着摸后脑勺,感慨道:“好几年前,快满三十岁那会,人半醒不醒的,被我老婆一巴掌抽醒了。” “你也知道的,我有段时间视频都是随缘更新,天天通宵打游戏,反正过一天算一天。” “我老婆抽完我以后说分手,我就半夜喝酒喝得想死。” 一米九的东北大汉看着远方街景,感慨道:“一开始在想,我真废物啊,连老婆都留不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后呢?” “然后酒醒了以后,突然就开窍了。”阿灰比了个手枪的动作:“像啪的一下,整个人突然醒了。” “我就问我自己,你再过五年,想做到什么位置,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一开始根本想不出答案,脑子里全是我媳妇儿,就想让她回来。” “但是我逼着自己反复想,反复想,”大汉爽朗地笑起来,张开双臂转向他如今拥有的这一切:“现在,我站在这。” 周筑坐在轮椅上,与他一起回头看工作室里忙碌的景象。 “现在的这些,是以前的你想要的吗?” “当然。”阿灰满意点头:“我现在爽死了。” 他看向周筑,问:“你呢,兄弟?” 周筑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边沿,许久才说:“我不知道我该成为什么。” “快了,马上了。”阿灰认真的说:“你开始琢磨的时候,离答案就已经很近了。” “狗子,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祝福你。” “咱们哥几个一定要都过爽死的生活。” 这趟拜访很是充分,阿灰夫妇坚持留他们吃完饭再走。 灰嫂人特别好,还叮嘱周筑拆石膏以后多泡脚活血,注意日常保暖。 陈召观察着周筑的状态,暗暗松了一口气,把人往浦西那边的住处送。 回去的路上,经纪人没话找话,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话题又绕回先前周筑跟他提过的工作上。 “你现在还在那个什么,海芒游戏?” “啊,是的。” 陈召想起一个八卦,等红绿灯的间隙喝了口热茶,说:“我有个哥们也是这个公司的,他有个远方亲戚,在你们公司叫什么……茶冻?” 周筑呼吸倏然一顿,佯作并不在意:“茶冻?” “应该是这个吧,我记不太清。”陈召说:“他说这人十七岁的时候害死了自己爸妈,很恐怖的一个灾星。” “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过嘛,这种人还是避一避,万一你碰到的话。”他半开玩笑地看向周筑:“万一倒霉能传染呢?是吧。” 周筑冷笑道:“怕不是欠钱不还才造这种谣,你离你那哥们远点。” 陈召不太确定的想了想:“坏了,他还真借过我的钱。” 外滩,悦榕庄。 傅冬川到场的时候,另一人正在举着红酒讲其中的门道,旁边有跟班在小声赞叹。 “来了?”副总裁庄爷微扬下巴:“小钟,这是你傅哥。” 举红酒的那男人转身看见了傅冬川,立马把红酒交给旁边的服务员,笑容洋溢的过来迎接。 “你好你好,我是钟团,下周一正式进组,旁边这是跟我一起过来的同事,小乐。” 傅冬川同他握手,看向庄爷:“您先前跟我说过,有大厂的跳槽过来,今天正好提前见个面?” “也是我侄儿。”庄爷慢悠悠道:“今后劳你照顾,辛苦了。” 庄爷在公司里神出鬼没,但每个人提到他的名字都会面带敬畏。 作为海芒的创始人之一,能把小工作室做到如今的辉煌程度,庄爷绝对算开疆功臣之一。 总裁近年频繁去海外对接资源,国内项目有四成都是庄爷在管,而且管的也都是核心。 他说的这一声‘劳你照顾’,半像致谢,半像嘱咐。 傅冬川晋升之后,将由这位钟团接任他的旧有位置,继续管理营销一组。 这人个头不高,往夸大了说刚够一米七,三角眼小鼻子,面相不算亲切。 傅冬川仍旧姿态疏离,落座后听他们交谈客套,很少说话。 这一场饭局,更多是钟品带着跟班在捧庄爷,他偶尔接几句话便好。 偶尔马屁拍到傅冬川这里,也只是笑笑,不接也不推。 钟团第一次做空降的小领导,临场还有点紧张,故作谦卑地问傅冬川组里的同事们是否好相处。 傅冬川淡笑着说:“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做事勤快,为人很好。” 钟团和小乐交换目光,露出暧昧的笑容。 “好啊,女同事多才好。” 庄爷轻咳一声,那两人才收敛姿态,把话题跳到了友商的竞品上。 一场饭吃得循规蹈矩,像是加班去演了场木偶戏。 席间庄爷给傅冬川敬了一杯酒,祝贺他晋升后跻身高层。 “你再往上升,可就离我这个位置越来越近。”庄爷眼神很深,口吻却很轻:“有些常见的错误,不用我提醒,自己走稳点就行。” “您说的是。” ·03 开车回去的时候,傅冬川在车上给周筑打了个电话。 “你准备回来了吗?” “我在家了。”周筑抱着狗说:“多谢备用钥匙。” “好,我等会回来。” “先别挂,”周筑说:“你怎么听起来……很累。” “是很累。”傅冬川揉着眉头:“比上班还累。” “我等你回来。” 傅冬川停顿几秒,淡淡说:“我发现了。” 周筑本来准备挂断电话,临了有些茫然:“发现什么?” “你喜欢打直球。” “……?” 傅冬川回家时一眼看到门口玄关多了个花瓶,里面放着一大束沾着露水的白雪花。 香气幽然清润,花朵纯洁无瑕,像圣诞节才会出现的小精灵。 周筑窝在沙发床上剪视频,见他在玄关停留很久,笑容很灿烂。 “好看吗?” “第一次收到花,”傅冬川犹豫后才伸出手,用指尖碰了下花瓣上的露珠:“我很喜欢。” “不用谢,回家时刚好路过花店——看来我品味还不错。” “周筑,我可以关一会儿灯吗。” “嗯?可以。” 他抬手关掉灯,然后在黑暗里一步步走向他。 屏着呼吸,任由心跳放肆加速。 却在夜色里看见周筑也伸出了手。 傅冬川停下脚步,像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伸手了?” 周筑此刻已经够得着他,一前倾抓住了傅冬川的右手。 “我知道,你想抱抱我。”青年懒洋洋地笑着:“来抱,傅哥。” 傅冬川深呼吸一口气,倾身抱紧他。 他用力到像是要凭借肩膀锁住这个人,凭相互的力量和温度才能确认呼吸脉搏的存在。 这种感觉好像和爱情无关,更多是一种活下去的渴望。 周筑环抱着他,轻轻拍着背。 “傅哥,我在的,今天辛苦了。” 傅冬川用力吻他的头发,许久后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我见到你们的新组长了,他下周一来。” 周筑动作僵了一下,察觉到不好的情绪。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显得压力这么大。 “是很不好相处的人吗?” 傅冬川沉默片刻,修长十指扣紧周筑的背脊。 “你要小心他。” “还有他身边那个人,说话做事都要小心。” 周筑轻声答应,脑海里同一时刻在徘徊着经纪人的最后期限。 一个月,他还有一个月。 三十天里,他要选择自己最终去哪里,未来要成为谁。 “真是奇怪。”周筑低声说:“你都没有跟我表白,我们好像也没有开始谈恋爱。” “但是我们现在抱了好久。” 傅冬川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像撒娇那样发出鼻音。 “我想再抱一会儿。” “当然可以。”周筑又觉得自己在脸红,调整呼吸说:“抱多久都好。” 他们没有表白,没有挑明关系。 他知道,傅冬川也知道,一切都停留在这个微妙的平衡点里。 好像不能再往前一步了。如果再往前走,会进入危险的薄冰区。 寂静黑夜里,窗外的月光像冰块融成的流水。 他们静静抱了很久,然后一起躺在沙发床上,不出声地看了很久天花板。 “我忽然觉得,好像不开灯也很好。”周筑望着天花板上的斑点说:“以前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偶尔把家里每个房间都打开灯,然后随便开个直播视频,好显得热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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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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