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迅速做出的判断是挺痛快的,但现在醒了之后,痛也是真的。 醒来后,已经散失麻药效果的腹部疼得厉害,他倒抽了一口气,视线猝不及防对上床边眼睛通红的段知淮。 沈叙立马忍住了抽痛声,皱眉看向他。 段知淮看起来挺生气的,下颚线紧绷着,呼吸也有几分沉重。 “疼吗?” 但是语气还是很温柔,一听他有软化的迹象,沈叙立马放松了表情,可怜兮兮道:“疼死了。” 段知淮胸腔内翻涌着愤怒和不安,他紧攥住了拳,垂眸看向沈叙的脸,低声开口道:“他说,是你拿着他的手,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沈叙神色一僵,一颗心如坠冰窖。 段知淮聪明,一听段晋泽这话就联想到了沈叙的想法,心慌之余,更多的是无能无力的生气。 “是他想要我的命,我的证词应该比他的更有效。” “我是在跟你说这个吗?”段知淮很少发火,这回是真生气了,眼睛早在这两天熬得通红,他用力砸了一下床边的护栏,眸里晦暗不明,皱眉紧紧盯着沈叙,“你就算要报复他,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博。” 段知淮再也不敢回想见到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一幕,面前的人虽然已经睁了眼,好好地出现在面前,但他依旧慌得不行。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出事,我怎么办?” 沈叙被酸意冲红了眼,他费劲咽了咽喉咙,声音嘶哑道:“我这不没事吗?你哭什么?别哭啊……” 这下不仅伤口疼,心也疼了。 “你哪里像没事的样子?”段知淮眼睛红红的,上下扫过沈叙身上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有点疼,别哭了好吗?我想抱你都抱不到。” 段知淮将头靠向沈叙的手,由着他轻轻抹去了自己脸颊上的眼泪。 喉间的苦涩尚未褪去,段知淮只觉得难过。 “我会替你找律师上诉的。” 段知淮不哭了,这下轮到沈叙想哭了。 毫无悬念的,段知淮又选他了。 ◇ 第66章 无尽的愧疚 窗外又绿了一大片草地,作为医院里难得有生机的地方,很多儿科的护士姐姐会带小孩们到草坪上溜达溜达,透透气,沈叙腹部的伤口反复发炎了好几次,现在只能远远地躺在床上,羡慕地看着外头自由的小孩们。 他忍不住跟段知淮抱怨说自己很疼,段知淮一边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他嘴边,一边用安慰的语气和他道:“疼是该的,下次就会长记性了。” 沈叙:“……” “我等会要去趟警察局,你早点休息,别等我了。” 沈叙轻轻地嗯了一声,对上段知淮没什么波澜的视线后,他沉默地把剩下的事交给段知淮解决。 段晋泽的情绪可以说是非常激动,整个人在房间里暴动了好几天,这两天才因为能量彻底流失而消停下来,段知淮从善如流跟在保镖身后进了房间里,段晋泽正瘫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失神地望着窗外。 段知淮在他对面坐下,段晋泽的视线缓慢地投了过来,眸里的浑浊让他看起来比前几天苍老得更严重,段知淮轻叹了一口气,说:“阿姨说你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 失去狂躁的力气后,段晋泽眼底的狠戾却是尚未褪去任何。 “段知淮,你真是个白眼狼。” “爸,我说错了,把你从警局弄出来,真的花了我不少心思。” 段知淮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褪去了一身的少年气,沉稳和冷静已经不足以形容他,面对如此局面,依旧能保持绝对理智的冷酷,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利用好身边的一切资源,打理好所有人际往来关系,将段晋泽从警局捞出来之后,立马转关到这个不知方位的屋子里,并且提出了一个不给段晋泽任何退路的方案,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彻底长大的证据。 段晋泽喉间涌起一阵苦涩,他摇着头笑出声,语气嘲弄。 “我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被自己亲生儿子逼到绝路的时候。” “如果我真的想让你走绝路,我会按照沈叙的要求上诉。” “那我还得谢谢你吗?”段晋泽低吼道,“要不是你被蛊惑,发了疯把我举报,我现在会变成这幅德性?” 从默默无名的小角色一步一步爬到曾经的位置,一夕之间倾覆,叫他怎么能不发疯? “不是我让你违法犯罪的,也不是我让你欺负徐姨、家暴我妈妈、刺伤沈叙的。” 段晋泽面色狰狞,呼吸急促地摇了摇头:“那只是一个保姆而已啊……” 那一个偶然的下午,他不小心闯进阿姨们的休息间,撞见徐芸,起了歹心思的那一刻起,居然是推动多米诺骨牌的第一下,一片又一片地跟着压下,最后重重地将他压在地下。 段知淮看着他,不论是不是隔了这么多年,段知淮都是一样的,读不懂面前这个自私的男人。 “而且你比我清楚,有些事没有被捅到台面上,并不代表你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段知淮眼底一片凉薄,轻声说着劝诫的话,“爸,有很多道理都是你告诉我的,但我都不是从你身上学会的,走到这一步,全都只能怪你自己。如果想有一个体面的结束的话,就听我的安排。” 段知淮读过很多书,也听过很多话,大多都是混杂着私人情感,有失偏颇的引导,偏偏他比谁都更固执黑白分明的道理。 段晋泽气得浑身微微发抖,他用力攥住凳子边缘,喉咙里憋出嘶哑的声音:“你妈难道知道你要把我送出国去吗?” 段知淮的黑眸像是被抽走了光,毫无波澜地盯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的段晋泽。 “她比我更希望你消失。” 沈叙的伤口反复发炎这件事给了段知淮不少的周旋时间,他把上诉合同拿回了医院,跟沈叙简单报备了自己虚构出来的起诉流程。 沈叙听得犯困,打着哈欠让他别说了。 “医生说你还得继续住院,论文的事先别急,我跟导师说了,不会耽误你答辩的。” 沈叙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他抬手,段知淮很快将脸凑近给他摸住。 “要不要上来一起睡?感觉你好累啊。” 段知淮笑着蹭了蹭他的掌心。 “好。” 狭窄的病床挤下两个人,便只能有相拥入眠这个动作了,沈叙很快就睡着了,段知淮将他抱在怀里,发觉沈叙好像又瘦了些,骨头都有些硌人,等他出院了,还是得让阿姨多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虽是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很多天,但段知淮还是感到异常清醒。 不把段晋泽安全送到他在新西兰安排的房产里,他总觉得心难安。 段晋泽被列为失信名单的消息是在凌晨传到他手上的,发觉段知淮的手段比他更胜一筹后,段晋泽气急攻心,咳出一口淋漓的鲜血。 “你为什么非要逼我走?” 段知淮高大的身影站在病床边,他面色冷酷,宛如毫无感情的审判长。 段晋泽已然被折腾得面色苍白,心里此刻的痛苦让他反复陷入煎熬和质疑。 “你就这么恨我吗?我就算千不对万不对,我都是你的父亲,从小到大,不曾亏待过你……” 段知淮已经不想和他争辩无数次被拿着显摆过后,被晾在原地的无措,以及屡次被缺席的重大时刻,和无尽的专制教育。 这些在段晋泽动手打吴织的那一刻起,都变得很不重要了。 “钱会定时打到你的账户里,你的征信是没办法买到回国的机票的,以后……” 段知淮愣住。 没有以后了。 送走段晋泽的那天,是个瓢泼的大雨天,阴沉沉的云让航班延误了半个多小时,段知淮无言地坐在段晋泽身旁,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该如何向沈叙解释的话。 飞往新西兰的飞机最终还是起飞了,沉默良久的段知淮起身,看向窗外高度逐渐上升的飞机。 难以言喻的酸涩将段知淮整个人都吞没了,他用力捏住突突猛跳的太阳穴,喉间憋出一道痛苦的低吼。 一切都结束了。 沈叙才刚出院,段知淮又在当晚发起了低烧。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越来越大的雨不休地敲打着窗户,和家庭医生通过电话后,沈叙在医药箱里翻到了医生说的药,雨太大了,也省得让人家跑一趟了。 他已经勉强能走动,按照医生的意思给段知淮泡好了药后,沈叙跪坐在床边,将病号扶起。 “来,起来喝药。” 段知淮尚存理智,只觉得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稍微一动,头就晕得厉害。 “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我看你也是该的。” 把段知淮之前说给他听的话又说了回去,嘴上说着训人的话,但喂药的动作依旧是温柔的。 褐色的药渍残余在段知淮的薄唇上,沈叙把杯子放到床边,轻轻靠近,吮掉了他嘴角的药。 段知淮的手像招呼小狗似的把他抱在怀里,从沈叙身后摸到他的头发,轻轻揉搓着。 “会传染的。”他用气声提醒道。 沈叙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看他:“不在你生病的时候刷点存在感,怕你又哭。” 段知淮呼吸有些沉重,用力闭上发热的眼眶后,他感觉到下巴和唇边落下了几个轻轻的吻。 “段知淮,你看起来有点难过。” 无尽的愧疚将段知淮紧紧包裹住,在生病的脆弱时刻,拼命从眼眶中淌出的眼泪漫进发间,他有时候也会恨自己不够狠心,在见到段晋泽衣衫褴褛地蜷缩在警局外的椅子上时,不受控制地泛起恻隐之心,血液里奔涌的亲缘鼓动燥热着。 段知淮不想代替任何人原谅他,也没资格代替任何人原谅他。 这么看来,他也是坏人。 愧疚和难过像是一双毫不留情的大手,把段知淮的心脏用力攥住,挤得他无法呼吸,将怀里的人更紧地抱住,段知淮喃喃问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脖颈相交的两个人已然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一部分,更是对方心脏最柔软的那块肉。 “会。” 沈叙说。 两个人的伤全都收拾好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再次坐到实验室里捣鼓还没弄完的数据时,沈叙都觉得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像一个不真切的梦,眨眨眼便醒来,他又成了那个为毕业发愁的可怜学生。 “你进度怎么一下就赶超我了?” 张可怡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不满道:“什么叫一下,你可是半个多月都没来,我的效率虽然慢,但好歹也是泡了好几个通宵的。” 她晃着已经裁定成册子的一本厚厚的论文,有些得意道:“已经给导师看过了,他说很不错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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