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陈遇安喝光刚买的水,“大概地分就三个时期嘛,画什么像什么、画什么都走样和画什么都看不懂。” 宋清野回想了一下看过的各式作品,还真是这样。 “再具体点的话……”陈遇安开始掰着指头数,“就有什么写实时期蓝色粉色时期,到后来的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哎呀太多了,毕加索这个人就是……嗯……永远自由,永远年轻。所以一直在变,你根本猜不到他下一秒对什么有兴趣。” 宋清野轻轻笑了下,“这么了解。” “当然了,这是成为小画手之前的必修好嘛。”陈遇安摇摇食指,“不过毕加索的画吧,我能看懂的觉得有点无聊,其他的……老实说,有点像把别的流派杂糅在一块的产物。也可能太前卫,我还没那水平去欣赏。包括毕加索之后的一些……达达主义知道吗?” 宋清野摇摇头。 “之前有个达达主义者把小便盆作为艺术品展览,一堆人吹来着。” 宋清野脸一皱,表示难以理解,“那不是我沿着这一路捡破烂也能做展览了?” “别说,还真行。不过你这应该属于波普主义了。他们对艺术的看法……很有新意吧,但我比较俗,我还是更喜欢朦朦胧胧看着漂漂亮亮的印象派。” “梵高?” “你这么喜欢梵高啊?那么问题来了,梵高全名是什么?”陈遇安把手里的空瓶当话筒放到了宋清野嘴边,和闯关节目里的主持人一样提高了音量,“321请回答!” “……” “叮!回答错误!”陈遇安把胳膊收回来,“梵高全名,文森特-威廉-梵高。小伙子艺术修养还有待提高哈。另外,梵高属于后印象派了,色彩的运用重点是为了表达他的主观情绪,和朦朦胧胧也不太沾边。” 被揶揄了宋清野也不恼,接着问:“那你最欣赏的是谁?” “当然必须是印象派的鼻祖,”陈遇安沉沉嗓子,隆重地介绍:“奥斯卡-克劳德-莫奈。” “哦,画莲花那个。” “是睡莲。” “哦,睡莲。为什么欣赏他?” “因为……”陈遇安想了想,说出一句特文艺的表达:“他把时间留住了啊。” 宋清野不解。 陈遇安往前跨出一大步,调转手机,镜头对准宋清野,“咔嚓”了一下。陈遇安说:“就像这样,我永远留下了22年8月17号19点23分走在巴塞罗那小破街上的宋清野。” “莫奈他老人家一直画睡莲画干草垛画他院子里的日本桥,很奇怪吧?因为他最注重的就是留住那些自然中的光影,而且是他看到的那一刻的光影,那不就是把时间留下来了?” 宋清野若有所思,陈遇安继续说:“这么听着好像也没什么,但我有次去看他的睡莲展,181幅,有些是他晚年得了白内障画的。我看着那些变得越来越模糊的色块,突然发现,原来真有人能把一件事干一辈子。” 那会陈遇安站在已经看不出内容是什么的晚期睡莲前大彻大悟,身边没有一个熟人。前年的事了,没想到当初引起他激昂情绪的经历,第一次讲起,会是在这个还很陌生的地方,和一个不算太熟的人面前。 陈遇安及时阻断回忆,比了个赞,“一直一直都坚持在做同一件事,真的特!别!酷!” 宋清野微微点着头,没有回话。陈遇安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可停在路边等绿灯时,宋清野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那一直做的那件事,结果很坏,也酷吗?” “坏?”陈遇安不太明白,“有多坏?” “比如……”宋清野一直看着马路的方向,“恋爱长跑,但是不得不草草结束之类的。” 怎么听,怎么像在说自己。 陈遇安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过完马路,拐进没什么人的小巷。 “也酷啊。” 宋清野闻言顿下脚步。陈遇安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两下,转过身,直视不远外的人。 “用尽全力和问心无愧,”他的脸上慢慢溢出数不清的温和,“本身就是两个很酷的词啊。” 开始泛黄的日光落在陈遇安笑起来有些肉肉的脸上,棕色的眸子被映得澄澈。风在两人间驻足,时间好像也就此停住。 半晌,宋清野挪开眼,上前一巴掌糊了糊陈遇安的脸,“笨。” “你烦不烦……” “你一会就用尽全力跑回去吧,”宋清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我看你还酷不酷。” 陈遇安两眼一瞪,追上宋清野,“小伙子你这是对待金主爸爸的态度吗?我给你扣工资你信不信?” “随你。” “喂!你等等我!” 吃了顿大排档海鲜,回到民宿刚好8点半,天边风光开始变得最旖旎的时分。 见人回来了,Lucky兴奋得开始在院子里花式吼吼。陈遇安撸着狗,看着远方西沉的落日,暴风感慨道:“好漂亮啊。” 宋清野做手势让Lucky平静了点,顺便泼他冷水,“它天天这么下班,有什么漂亮的。” “有人抬头看见了月亮,我抬头看到了夕阳,这都是艺术,小伙子你不懂。”陈遇安斜睨一眼,更夸张地喊了一句“好漂亮”。 “那你继续艺术吧。我拉狗出去遛遛,看Lucky能不能给我捡个六便士。” 陈遇安微怔,宋清野居然听懂他在说什么了。这种感觉……有点像被星星砸了一下。 宋清野给狗子套上牵引绳,眼看就要出大门了,陈遇安回过神,屁颠颠地跟过去,又撞了撞他。 “蠢啊?这里用欧元,捡也应该是捡六欧分吧。” “蠢啊?这里就不能有英国人了?” “杠精。” “杠能成精也是因为有人抬。” “你好烦啊!” 夜里两人没凑一块,陈遇安呆在房间,掏出平板画今天印象深刻的所见所闻。又做了两张电子手帐,一高兴,还顺便将手帐排版更上了微博。 一直搞到凌晨两点多他才睡下,再醒来都是第二天的早午段了。他一个激灵翻身起床,匆匆忙忙收拾好下了楼,生怕宋清野把他撇下。 幸好快了一步,餐厅里的宋清野正是一副要出门的行头。 “今天不能陪你玩,”宋清野对着手机清点昨天买的东西,“我要去……” “行行行,一起去。” 宋清野被打断得有些无奈,“……去干活的,不是玩。” “干活啊?”陈遇安一点也不尴尬,装模作样地撸撸袖子,“干活我熟啊,动手能力特别强。” 宋清野叉着腰看了他半瞬,最后认命地让他做了跟屁虫。 潮汕馆坐落在一条有不少华人经营商铺的小街,斜对面开着一家中式奶茶,旁边是Lucky家的烤串店,二楼是老板的家。两人把食材拎进店的时候,老板正在处理今天要卖的鲜牛肉。 “八叔。”宋清野敲了敲玻璃窗口。 “哎哟,来了啊。”叫八叔的擦擦手,走出来,瞥瞥陈遇安又瞅瞅宋清野,“这位是……” “乐姐的客人,没事干,我带他来玩玩。” “老板好。”陈遇安适时地吱声,“我叫陈遇安,在这边旅游。” 八叔婉转地“哦”了一长声,“小陈呐,欢迎欢迎,有什么需要跟叔说哈。” 接着转向宋清野,道:“你双双姨在楼上呢,其他人也该来了。你们先上去坐坐,一会吃牛肉锅。” 说完又和Lucky打了打招呼,喂了他几口边角料。 大概真像宋清野说的那样,在国外,看到黑头发黄皮肤的都觉着亲切。来帮忙备菜的一波人对陈遇安的到来,一个赛一个地热情。还没开始做什么呢,他就已经被投喂了芋泥波波奶和一套煎饼果子,再加上八叔的牛肉锅,就是现在让他上街搬砖那也不在话下干劲十足。 更别说给宋清野打打下手了。 炖菜之类的已经在煲了,小炒的任务也被分完了,留给迟来两人的活剩了做蛋挞和雪媚娘。 蛋挞还好,雪媚娘要蒸皮揉皮,还得包馅料,对陈遇安这个厨房小白来说,不轻松。宋清野就轻车驾熟了,面团分得差不多,每一个包出来都和生产线出来的似的,整齐划一,饱满又圆润。 两厢对比,宋清野毫不客气地嘲讽起来。陈遇安认嘲,谁让宋清野是真行呢,而且那行云流水的样子…… 挺帅的。 三四十人的份量,说多不多,真做起来也挺费时,彻底结束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累不累?”宋清野清洗着沾到胳膊上的粉类,问陈遇安。 后者吸着今天收到的第二份奶茶摇了摇头。 “饿吗?” 陈遇安拍拍自己的肚子,摇摇头。 “那去不去一个地方?”宋清野又问。 陈遇安眼神亮了亮,“去!” 一个没说去哪,一个也就不问。和八叔他们交待了一声,宋清野先开车把狗送回民宿安顿好,只带上手机和一点零钱领着陈遇安出了门。 怕堵塞,宋清野没开车。地铁搭乘了二十来分钟,出站后又走了会,陈遇安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 “二选一。走这,”宋清野指指左边,“得爬山,但是风景好。” 再指指右边,“这边坐个公交,再走七八分钟吧,到山顶。” 陈遇安半点犹豫都没有地选择了爬山。 宋清野没异议。 两人并肩往山上走去。山路有些破旧,荒草丛生的沿途都是森林绿植,空气好得让人不自觉大口呼吸。残破的壁垣上,和老城区的一样,喷满了各种夸张的涂鸦。随着一步步地登高,这座城市的全貌渐渐趋于完整。 陈遇安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几乎从半山腰开始“哇”,一直“哇”到了山顶的观景台。 多靠近山崖几寸,陈遇安渐渐被景色美得失语。远眺是融为一体的天海,粉色云霞模糊了天际线。俯瞰便是建筑群整齐排列的城区,橙色的外墙似乎在尽力彰显巴塞罗那的活力青春。 “Bunkers del Carmel,”看陈遇安震惊得差不多了,宋清野说:“西班牙内战的时候,这儿被用来打战机。后来变成了居民区。到现在,因为能360度观景,已经成了当地年轻人爱聚集的地了。” 陈遇安受教地点点头,反应慢半拍地问:“Bunk什么?叫什么?” 宋清野重复了一遍,“华人取名叫焦糖山,因为原称里有个单词很像焦糖的英文。而且……” 他稍加停顿,待陈遇安从远端收回视线,他扯着陈遇安的T恤袖子将他拉到了景观台的另一侧。 “坐着等会吧,等太阳下山,”宋清野说,“光线落过来,这里都会被映照成焦糖色。” 陈遇安这才恍然过来宋清野不怕折腾把他带来此处的目的。 “昨天没有捡到六欧分,”宋清野侧过脸冲陈遇安笑笑,“今天给你补一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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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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