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重新驶进主干道。 进入市区后车速慢下来,师傅一直聊天的嘴倒没停的迹象。遇到大红灯时陈遇安总算在一大啪啦话里不用猜测地听明白了一句,师傅问他是哪的。 “China。”陈遇安说。 师傅欢呼一声,特别夸张地又说了句好懂的话:“I love China!” 这多少有点讨好乘客的嫌疑,但听一个老外这么说,换谁都得觉得自豪。陈遇安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 “Chinese food,”师傅空出一只手比了个巨大的赞,“Niu Bi!” 陈遇安差点没喷出来。 师傅越说越兴奋,神奇的是,这一部分,陈遇安都听懂了。他不仅从火锅说到臭豆腐,从鸟巢说到小蛮腰,从好山好水说到人文情怀,最后更是在被别人加塞时怒气冲冲地高声飙了一句—— “我操!” 相当的标准。 紧接着陈遇安又听那师傅符合语境且加强语气地骂道:“傻逼!” 这文化渗透得……相当彻底啊。这下陈遇安怎么也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要去的民宿在海边,离市中心不算远,走走堵堵的,到地方也四点了。 付钱的时候,师傅一直没接。陈遇安以为是要小费,从钱夹子里多抽了5欧。师傅摇头摆手得更厉害了,说的东西又变成了陈遇安不太明白的那一类。比划来比划去再加上翻译软件,他才清楚对方想干嘛。 师傅问陈遇安需不需要导游,还说他对市里面的景点很熟,知道最好玩的路线,要是包他一天的话,今天的车费就免了。 陈遇安一合计,师傅提议得挺有建设性。再想起这一路人家那如火的热情,以及对自己祖国妈妈的无限彩虹屁,没多加犹豫,陈遇安就和人做了口头约定。 谈定价格,留好电话,陈遇安下了车。在外观五颜六色的建筑群中,白墙仿青瓦、超大落地窗搭原木色的那家就是他一眼相中的落脚处。 民宿老板是来自帝都的一对小夫妻,陈遇安走进院子时,烫着羊毛卷的老板娘正在给草坪洒水。见他来,老板娘乐姐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招呼他进屋。 扯了一阵,乐姐带陈遇安去了他定的房间。无敌海景房的无敌还真不是吹的,小阳台上一站,海风习习,放眼就是阳光沙滩碧水蓝天。 陈遇安掏出手机拍了张广角照,下意识就按了分享键,等界面跳到微信,他猛然一惊。 干嘛呢?置顶已经没那谁了。 不愿意承认那一时难以磨灭的分享欲,陈遇安掩耳盗铃似的把照片发给了南伽。十多分钟后,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南伽给他打来了视频。 “干嘛呢?”陈遇安认出了南伽的办公室,“加班啊?” “别提了,洋禾那孙子把给咱们生产的那家工厂给收了,厂长直接毁约不给我们做了。”南伽气呼呼的,“那孙子,早晚弄死他。” 陈遇安也没料到刚出远门南礼就碰上这种事,心下愧疚。 “不过没事,姐什么都搞得定。”南伽没多说,转而问:“你怎么样啊?一路都还顺利吗?” “挺好的。”陈遇安回想着最近的一天,“我这民宿老板,帝都人,大我五六岁吧,好客,说什么都是‘您’开头。” 南伽笑了两声。 “对,还有送我来这的师傅。那口音啊……” 陈遇安凭印象学了两句,把自己给弄笑了,“但他会我们国骂,抑扬顿挫的,说得比他的英文标准。人还不错,我约了他明天带我去逛逛。” “飞机上还碰到了一个小孩,要我给她画狗。还有个旺仔送了我一副耳塞……” “旺仔?”南伽不解,“少男啊?刚见就送你东西啊?” “呃……”猜到这人多少有点八卦的语气,陈遇安随口扯:“就一小屁孩。” “啊?我还以为是西班牙帅哥呢,节奏拉得这么快,和一见钟情似的。” 旺仔的脸又浮现了出来,陈遇安笑,“哪儿那么多一见钟情?人家就是好心。再说了,姐姐我这刚失——” “刚失恋怎么了?谁不失恋?只有失恋了才能再恋啊,你不恋你怎么知道——” “行行行了,说好了搞钱的,恋什么恋。”陈遇安无奈,看看时间催促道:“快十二点了,赶紧回吧。” “月老要赐缘分,你别不接……” “对了,小野该洗澡了,”陈遇安切断南伽的话头,“我前几天约好了时间,一会发你你看有没有空,没空我让沐沐帮我送过去。” 南伽顿顿,白眼一翻,美女叹气:“知道了。你就对狗好吧,没准只能和狗过一辈子。” “那我谢天谢地。我们家小野多好,我就爱他。” 南伽哼哼两声,又拉扯了几句才挂掉。 陈遇安扔开手机,托着腮遥望天际,没死透的回忆又趁机开始肆虐。 之前想来这看看,也是因为唐淮研究生时期来西班牙交流过四个月。那段时间正好赶上西甲,陈遇安记得很清楚,光在马德里,唐淮就去看了6场。 每次看完给他打视频,唐淮都要说现场多么热血沸腾多么爽,描述得陈遇安心驰神往。那会两人说好,将来一定要围着西班牙把哪支俱乐部的主场都看一遍。 然而这项日程一直处在待完成。 开始是因为穷,后来存够了钱,连续的假期又成了问题,就连十一,唐淮都难得休几天。 于是就这么一直拖,拖完一年再一年,拖过一届世界杯,拖到梅西都离开了巴萨。好不容易实现在望,联赛也开打了,陈遇安却先一步成了单身狗。 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么鲁莽远赴万里的原因,到底只是想郑重地结束过去,还是……困囿于过去但想逃避不能回头的现在。 悄没声的,陈遇安的眼前慢慢起潮,反应过来,脸颊都湿透了。 “哎呀哭什么啊。”陈遇安擦着眼睛自言自语:“都十几天了还哭,手也是你要分的,再哭多没面子。这玩意又不能变黄金……” 越想着自我安慰,那没用的东西就越往外涌。到后来他话也说不出来了,干脆咬牙闷声哭。哭到上半身都伏在玻璃护栏上抽抽,伏了几分钟,一辆车驶进陈遇安的模糊泪眼,缓缓停在了民宿的小偏门。 哇靠? 汹涌的情绪戛然而止,陈遇安抹干净眼眶仔细辨认…… 红的?也是辆……“汉”?
第9章 缘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这么有缘分吧? 陈遇安抽着鼻子,不由地将身子往外探,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推开的车门。 从驾驶座下来一个男人,大圆脸,M型发际线。 陈遇安愣愣,然后就见到乐姐一路小跑出偏门,和圆脸哥亲了亲。 哦……是老板啊。 期待得有些悬起来的心又一下掉了下去。陈遇安转念一想,也对,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同一个人?扯淡嘛不是。 他缩回张望的脑袋。 被这么一打岔,再强烈的情绪也散了很多。哭是哭不出了,他钻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正想收拾收拾再去海边遛遛,房间门忽然被敲响了。 是乐姐。 “我老公刚买回来的,”乐姐将一玻璃碗的樱桃递给陈遇安,“这边的樱桃可甜了,送您尝尝。” 陈遇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谢了一声。 “哟,您这怎么着了?”乐姐仔细瞅着陈遇安的脸,“眼睛发炎呐?都红了。” 陈遇安一阵尴尬,按按眼眶,“没没没,我……我迎风泪,刚在小阳台吹风来着。” “怪不得。最近风大。这房间可还行?有哪不合适的您跟我说,我给您想想办法。” “都挺好都挺好。” “那就行。”乐姐人如其名地乐呵一笑,“一会一块儿吃饭啊,涮羊肉。正赶上超市特价,我老公买了老不少。” 陈遇安更难为情了,乐姐继续游说:“能认识不容易,一母同胞,唠一阵觉得咱还很投缘。再者呢,我和老赵……哦,我老公,我俩前阵刚结婚,您啊,是我走入婚姻生活以来第一位家乡客人,我俩就想邀您吃顿饭。不会不赏光吧?” 您来您去的,也不好再驳人面子,陈遇安没再推脱。 “谢谢乐姐。”陈遇安说:“我这刚下飞机,能让我先洗洗吗?” “行,不急。这边八九点吃到都正常,您收拾好来二楼后边的露台就成。” 陈遇安笑着点点头。 乐姐走后,陈遇安速度地冲了个凉,怎么考虑都厚不起脸皮去白蹭人家一顿饭。左右苦想半天,瞥到自己敞开的行李箱,忽地灵光一闪。 捣鼓了快俩小时,陈遇安拎着个纸袋下了楼。 二层露台的左三分之一做了宽敞的凉亭,木地板,内侧种着一溜天堂鸟。凉亭下,乐姐在靠墙的水吧边煮着花茶,没看见老赵。陈遇安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乐姐。 “这是?”乐姐没揭开纸袋,仰头不解地瞅着陈遇安。 “小礼物,给你的。”陈遇安说,“算是……新婚礼物吧,恭喜你们啊。” 乐姐接连“哟”了几声,倍感意外。 陈遇安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是南礼这个月准备出的旅行本和配套的马卡龙色系素材,都是样品,封皮上还没打钢印的Logo。 前天确认好版本,陈遇安带回家顺手就扔进了行李箱,全新的,正好送人。 “我看楼下前台那本留言本快用完了,这个是我公司的新品,里面用的不透墨纸张,写写画画都挺合适的。”陈遇安翻翻内页,“对了,我还在里面画了些小插画,希望能合你心意。” 画的是卡通版的乐姐和老赵,他们在陈遇安想象出来的小场景里吃吃喝喝,边边角角都透露着可爱和幸福。 乐姐很夸张地“哇”了一声,“好可爱!我好喜欢!天呐,您好厉害!” “没有没有,喜欢就好。” 乐姐从头看了一遍那些小画,合上本子瞥到油画风的封皮,笑眼眯眯地问:“这个不会也是您设计的吧?” “啊,对,我就是画这一类的。” “专门画本子?”乐姐有些好奇,“有这样的公司?” “是文创公司,除了本子……”陈遇安继续从纸袋里掏出相应的胶带贴纸之类的,“还有这些,基本上文具用品我们都做。” 乐姐对陈遇安手里的小玩意挺感兴趣,陈遇安趁机给她科普了一下各类本子,演示演示素材的用法,又教了她几款实用且简单的花体字。学到后面,乐姐垂直入了坑,表示要用陈遇安送她的本子做第一本手帐,记录她的新婚旅行。 聊着聊着,老赵已经将烧着炭的铜炉和餐具端上了桌。 乐姐颇有些嘚瑟地和老赵炫耀了一番新收到的礼物,老赵和乐姐一样,对着陈遇安的小插画就是一顿海夸。陈遇安羞得连连摆手,眼神飘来飘去,不一会就注意到饭桌上摆着的四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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