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不能再来玩了,下次哥哥来,记得帮我告诉他,我很爱他,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爱他。”许承佑坐在秋千上,嘱咐道。 秋千没能荡起来,他的脚勉强沾地,只能小幅度摇晃,看不到湖面的紫色水葫芦花,有点可惜。 他找来一根树枝,在涂满绿漆的支架上,一笔一划刻下“我最喜欢的人是哥哥,永远爱哥哥。” 扔掉树枝,他揉了揉眼睛,决定等眼睛不难受了再走。 “小佑。” 许承佑从膝盖里抬起头,最爱的哥哥正一路朝他跑来,“哥哥!” 他的眼睛愈发难受,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全部糊到哥哥胸前衣服上,“我不想再打针,不想再吃药了,呜呜呜,哥哥,我舍不得你。” 许靖也紧紧抱住弟弟,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眼睛同样簌簌掉眼泪,“我也舍不得你,不要走好不好?哥哥陪你,会一直一直陪你。” “好。” 那天最后,许靖也给弟弟买了一根巴掌大的彩虹棒棒糖,一起手牵手回家。 说会一直一直陪他的哥哥,没有真正做到寸步不离。时间从不留情,很快把哥哥从他身边送进了学校。他白日盼着,等哥哥放学,带一根棒棒糖或者其他小零食回来。 等到有一天,他终于能够摆脱医院,可以和哥哥结伴上学,哥哥却住进医院,将他排斥在外,视若无睹。 此时此刻,坐在童年那架秋千上的许承佑,已经能够轻易荡到湖面,临岸水边不见那时的紫水葫芦花,身后也没有当时推秋千的人。 竹叶沙沙作响,暗影浮动,他融在黑暗里,伸手去摸儿时镌刻的那行字,指腹粗糙的触觉,将曾经一笔一划刻下的每个字,重新在心头描摹。 “我最喜欢的人是哥哥,永远爱哥哥。” 良久,他收回手,弯腰把脸埋入掌心,有什么东西从指缝一点点往下渗。 那时多次尝试和哥哥说话无果,他对许靖也发过脾气,怨过恨过讨厌过,把他们一起买的玩偶拆成两半,其中一个扔到哥哥身上,大声喊:“我真的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封闭在自我世界的许靖也自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他没想到气头上的一句话,会在多年后变成回旋镖,狠狠扎进心里。 如果从来没有他就好了,哥哥会拥有爸妈完整的爱,会交上很多朋友,会考上很好的大学,会顺遂无恙地过完一生。 他的存在,给家庭,给父母,给哥哥,带来了太多的痛苦。 “啪。” 后背传来一记拍打,许承佑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一支彩虹棒棒糖伸到眼前。 他瞳孔倏地张开,猛然转头看向来人,哥哥正笑吟吟地注视他。 “哥……” 许靖也绕过秋千架,坐到他旁边的一刹,秋千跟着摇荡起来。许承佑呆了会,身体如过电般一哆嗦,往后一看,蒋牧桐用力推着秋千,眼里闪烁着笑意。 “吃糖么?”许靖也晃了晃棒棒糖。 许承佑抬手抹了把眼睛,吸吸鼻子,接过棒棒糖用力敲成几块,第一块分给哥哥,第二块给负责推秋千的蒋牧桐,最后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 蒋牧桐含着糖,抓住秋千停留几秒,说:“先说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别想不开。” 许承佑看他一眼,把目光放回哥哥脸上,嘴里咳呲咳呲嚼着糖,水洗过的瞳孔软得宛如一块戚风蛋糕。 许靖也噙起笑,摸摸弟弟的头,“没事的,都过去了。” 许承佑鼻头一酸,经受最多的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都过去了,简直诛心。他不想软弱到需要哥哥来安慰,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为他难过,忍不住自责自厌。 眼见弟弟神情不对,许靖也赶紧搂住他,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要难过小佑,根本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知道的话,肯定会保护我对吗?不要自责,你明明也受了很多苦,我也心疼你。但现在大家都好好的,我们就向前看好不好?” “嗯。”许承佑收紧手臂勒着哥哥的腰,眼睛藏进他肩膀里,濡湿一大片衣衫。 哥哥的体温把眼泪烧得越来越热,烫得他眼周皮肤阵阵刺痛,可泪水却渐渐烘干,化成热腾腾的烟气钻进心里,抚平了伤痛。 河水不会倒流,往事不可回转,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受过的伤,全部无法抹去,它会变成一粒小痣,长在身体的某一处,偶然发现,蹭起一阵透心的痒。 生活总要向前,只要有勇气,重新来过,适用于任何时候。 “虽然但是,我推得这么卖力,你们真的好意思一直这样抱下去吗?”蒋牧桐煞风景地出声。 他也不想打扰他们,但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真的很重!! 许承佑酝酿的一腔情绪瞬间被戳破。他抬起头,幽怨地瞪向蒋牧桐,眼底没干透的眼泪折射出点点寒光。 许靖也笑了笑,往弟弟身边挤出侧面一块空位,“用脚荡吧。” 蒋牧桐嘿嘿两声,贴着许靖也坐下。千秋不大,对三个成年人来说,坐得相当勉强,许承佑被挤到扶手边,抿紧唇沉下气,怒道:“你非坐不可吗?” “这话我问你才对吧,你非坐不可吗?多大的人,还缩在秋千伤哭鼻子。”蒋牧桐努努嘴道。 “好啦,不要吵架,快,我们把秋千顶起来。”许靖也及时中断他们的争吵,踮起脚,把秋千顶到最高,一手搂着蒋牧桐,一楼抱着许承佑,“三,二,一。” “芜湖~” 秋千荡到湖面,荡到竹影上方,晕出一大块黑斑,透着青白的湖面。没有紫水葫芦花,他们成了并齐的地鼠,荡一下,冒一次头。 月光袅袅,洒在远处的湖面,泛起涟漪粼粼,恰似一首童谣的韵脚,唱尽回不去的童年,当下相伴的欢愉,和憧憬的未来。 “再来一次吗?”许靖也问。 许承佑瞅了眼支架,不放心地说:“我感觉这个秋千在晃。” “你太重了。” “谁比较多余,他心里最好有数。” “反正不是我。” “呵呵。” 没过多久,支架哐当一声巨响,三双脚急忙忙刹在后上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他,默契地将秋千慢慢放下来,然后鬼鬼祟祟远离秋千,站到一步之外,秋千小幅度回荡几下归于安静。 他们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他,不约而同笑出声。 “我就说承受不住吧。” “那也是你太重。” “是你太多余。” “我一个人推你们俩,你可真好意思。” 许靖也一手挽一条胳膊,拖拽着喋喋不休的两人向前,“走啦。” 明明之前是相亲相爱的兄弟,怎么突然闹成冤家了。 离开公园,整条街上空无一人,大多店面已经打烊,路灯孤零零地照明。 许承佑瞥了眼蒋牧桐,看着哥哥,悻悻道:“要不回家?” 许靖也看向蒋牧桐。 蒋牧桐和他对视几秒,耸耸肩:“我无所谓,反正已经见过你爸,阿姨也是迟早要见。” “那回去吧。”如此许靖也没有意见,家就在前头,回学校或者回他家,都不太方便。 两人没意见,提议的人反倒反悔了:“算了,暂时不想和妈妈打照面,哥,回你那吧。” 蒋牧桐垂下肩膀,无语:“你还不好意思上了,都快十二点,凑合凑合得了呗。” 许承佑盯着他哼了声:“我就不。”转头就对许靖也撒起娇:“哥~” “好吧,那我们打车回去。”许靖也很轻易地随他愿,“但你跟妈妈发消息报个信,她很担心你。” “好。” 趁他低头报信,许靖也飞速在蒋牧桐脸上亲了口,低声说:“回家。” 蒋牧桐脸上立即绽开花,这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回家好啊,那可太好了! 许承佑仗着心情不好,硬是在哥哥家荒废两天才回学校。实在没理由,考研的大山还等着他们攀爬,只能忍痛割爱地离开。 回去的地铁上,他看着蒋牧桐嘴角噙笑和手机那头的人聊天,突然用手肘拱了拱他,一字一句埋着恨意:“我决定曝光那个男生,凭我哥的名气,足够让他社会性死亡,让他尝尝被网暴的滋味。” 蒋牧桐顿住,迅速回完消息收起手机,侧目凝视他一会,身体往座椅里靠了靠,说:“我不赞同。” “什么意思?”许承佑睁大眼睛,拍了下蒋牧桐的胳膊,“你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蒋牧桐沉默片刻,神情认真:“我认为用揭开受害者伤疤的方式去惩罚加害者,是最不值当的方式。你要曝光他,肯定会把阿也牵扯出来,让他再去经受一遍过去的痛苦。” 他看向许承佑,眉眼闪过一丝柔软,“我不希望‘也许’这个名字后面跟着校园霸凌几个字,不希望以后大家提起阿也,不是天赋型作家,而是一个罹患抑郁症被迫退学的校园霸凌受害者。灾难性事件总是让人记忆犹新,这个标签可能会跟他一辈子,那这到底是在惩罚谁呢。” 许承佑愣了愣,张口欲说什么,喉结上下耸动一番,终是一声未吭。他抿紧唇,低下头陷入沉思。相比霸凌犯受到惩罚,他更希望哥哥能彻底甩掉过去的阴霾好好生活。 半响他偏头问:“那你说咋办?” 蒋牧桐盯着手腕上许靖也给他编织的红绳,连续眨了几下眼,沉声道:“先约他出来吧。”
第40章 恶报 “吱呀——” 罗程推开大礼堂旁边的休息室,左右环顾室内的环境,一眼望尽的空间,角落堆放着音响设备,幕布,桌子椅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一圈四方桌椅,两个男生各占一侧,大马金刀地坐着,没什么温度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罗程下意识吞咽,口腔里冒出一波又一波的唾液,糊得咽喉不太舒服。他故作轻松地清清嗓子,嘴角牵扯起弧度,尬笑道:“你们,你们找我有事?如果是要道歉,没问题,我立马道歉,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玩闹起来没注意分寸,不好意思啊。” 许承佑气息骤然急促,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擦出一道尖锐的声响,“没分寸,说得真轻飘飘,事后把脏水泼到我哥身上,我看你挺懂分寸的。” 罗程赫然后退两步,回头看了眼没关上的门,又咽了咽口水,说:“那个,当时吓到了,你爸妈气汹汹找到学校,老师年级主任校长都在,那么多人看着,我我我不敢说啊。” “呵。”许承佑冷笑,一步步朝他逼近。罗程握紧拳头不断后退,心快跳到嗓子眼,余光里的胳膊有抬起的征兆,他立即咧着嗓子大喊:“别别动手啊,有有话好好说。” “啪——咯嗒”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3 首页 上一页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