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让顾西洲同意了, 但还是不让顾南在手指康复训练时出来。 这天上午,顾南躲在里间门后听到一声模糊的闷哼, 管不了那么多唰地开门出去。 顾西洲闻声看来, 护士也在。 只是一眼, 顾南吓得愣在原地。 脱了特殊材质的绷带,顾西洲双手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眼前。 简直恐怖! 手背上遍布大小不一的坏死组织, 斑驳脱落成一个个小洞,血红的肌肉下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原本修长的十指高高肿着,乌紫的指关节上卡着金属器具, 在橡胶绷带的作用下正在练习张握。 十指在指套带动下规律收缩, 血迹从各个小洞渗出, 护士用棉球擦掉, 再擦掉,不停地擦掉。 这得多疼?这得多难受? 顾西洲喘息了下,半阖着眼睛:“顾南,进去。” 护士听不懂中文, 频频望后望,但一直调整着顾西洲的手指。 在崩溃的眼泪滚出来的前一秒, 顾南疾步迈回里间,后背抵着僵硬的门板发抖。 很久之后, 房门敲响两声。 他急急抹掉眼泪开门,以为是护工没想到是顾西洲,他的手已经重新被包了起来。 顾西洲抬腕,揉了一下他的头,“说了别看,现在哭了怎么办。” 顾南栽进他怀里,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 “只是恢复期而已。”顾西洲用下巴轻轻蹭着他额头,“不疼,皮肤也会长出来。” “我不这样了。”顾南胡乱揉着眼睛,意思是我不哭了,害得顾西洲再担心,“你快回病床休息。” “笑一个吧。”顾西洲杵着不动,“我现在又有点......” 后半截话咽回喉咙,顾南迷茫抬头,看见顾西洲神色很紧张,细微表情还透露着一股微妙的急躁。 “你.....怎么了?” 顾西洲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没办法牵起顾南的手,只好亲昵地在他发心落下一吻,改口道,“没事。” 刚刚那幅神情分明不是没事,想起从大衣里滚出来的药,顾南暂时按下不表,看心理医生至少也要等手伤恢复,他扯着顾西洲的衣服下摆去到外间病床,附身小声说:“我给你吹吹,按一下手?” 顾西洲拒绝:“不用。” “按起来也疼吗?医生说要多活动,活动神经才能更好恢复。” “想躺下,想你躺在我身边。” 顾南脱掉鞋子,顾西洲给他让出了很大一片空位,揽着他的腰深深吸口气,“这样能缓解很多。” 不是缓解疼痛,而是缓解看到你哭,看到你不高兴而产生的巨大的焦虑。 近距离下,顾南频率很低地眨眼,“要睡一会儿吗?你很累。” 顾西洲目光灼灼:“想看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看着你就好。” 三年来难以入眠的深夜,他曾无数次在孤枕上辗转,盯着空荡荡的身侧,更有无数次幻想顾南躺在旁边,或安静沉睡,或像现在这样,睫毛轻颤地望着他。 昔日梦境跋山涉水跨越数个陌生国家,这才得偿所愿地停留在眼前。 顾西洲抬起麻木的指尖,轻轻抚摸过面前人的乌黑发丝:“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偶尔。”顾南答。 “什么时候?” “有次半夜停电我不知道。”顾南回忆说,“走到卫生间发现摁不亮灯,整个屋子都摁不亮。” 顾西洲将他按进怀中,“然后呢。” “幸好家里有火柴,幸好火柴是长梗的可以燃很久,不过上完洗手间我路过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觉得更吓人……” 那是刚到挪威的第一年,人生地不熟,又是陌生的房子。 小镇往往隔几百米才有一户邻居,更不可能在大半夜去找隔壁老奶奶借手电筒什么的。 心揪得慌,顾西洲磨着他耳朵尖,“后天出院了。” 顾南“嗯”了声。 顾西洲说:“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顾南茫然抬眼。 这让顾西洲会错了意,白白抛出诱人的饵,“如果再停电我会陪你。”说着,他用鼻尖对上顾南的鼻尖,“房门口有警报系统是不是?不停电你也害怕,如果我在就不用担心这些。” 顾南抖着簌簌的睫毛。 顾西洲又说:“生日快到了,今年的礼物可以送我这个吗。” 喉咙哽了瞬,顾南怪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我以为你会说枕头。” “想要。”顾西洲立马说,“给我。” 还挺霸道。 顾南脸皮发热:“知道了,你快休息吧!” 心情好连疼痛都可以忽略,哪还管什么休息,顾西洲精神奕奕,“去酒店把烟扔了,没看到那些礼物吗?” 当然看到了,套房里的起居室里足足有十几个新旧不一的礼品盒子。 各个品牌,也有手工的。 干嘛特意问这个?顾南转念一想:“难不成那也是烟?!” 与繁华的世界断联三年,难道世界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西洲觉得好笑,又觉得顾南傻气,想想又觉得对,顾南从小在什么都不缺的坏境中长大,再好的东西也不觉得惊奇,礼物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东西,自然不会往这处想。 不过人得意,就容易忘形。 “那是我买给你的礼物,有时候找过去看到这些,觉得适合你。”顾西洲淡声说,“有你喜欢的花种子,也有你喜欢的设计师设计的小玩意儿。” “有的想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有的当时就想送给你。” “找过去?”顾南问,“什么意思啊。” 顾西洲笑容凝固一瞬,“ 走过去,偶尔看见。” 顾南没当回事,却在顾西洲这样慢慢悠悠的说话腔调中眼皮沉沉。 察觉到他的睡意,顾西洲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皮,“睡吧。” “待会儿记得叫我......我要回家做饭......” 叫是不可能叫的,整个上午,顾西洲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顾南起床后非常有脾气地剜了顾西洲一眼,顾西洲清咳着转过脸去,一副不敢作声的样子。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便到了两天后出院的日子。 顾西洲的手通过了医生测试的各项指标,只是戴着特殊的医用手套。 作用是:不渗液、防感染、利活动。 顾南心里松泛不少,返程时终于有心情打量起巴博斯这辆庞然巨物。 之前没离开申市前他一直都对车子不感兴趣,家里司机众多怎么着轮不到他开,自己生活这几年对车子熟悉,也有了比较性。 这车简直像坦克,酷极了! 更“酷”的是,顾西洲仰靠着副驾驶的椅背上,正在吞云吐雾。 顾南凉凉睨他一眼,“哥哥,不要抽了。” 顶着一张好看的脸,说令人胆寒的话。 闻言,顾西洲立刻将烟头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转移话题地说:“隔壁房东什么时候回来?她喜欢什么车。”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顾南打着方向盘,“前几天我告诉奶奶车坏了,她说早就送给我了,不要我赔。” “那怎么能行。” 顾南觉得抽烟的顾西洲哪哪都不顺眼,干巴巴地说:“我给奶奶转钱她不要。” 顾西洲存疑:“什么时候转的。” 这几天顾南天天待在医院,自己怎么没见着? 说来说去就是担心没钱花,顾南又觉得好笑,“用你的手机登录银行官网转的啦,她把钱退给我了。” 顾西洲暗自思忖半晌,婉转地说:“钱都是你的。” 是的,GK集团真正大佬正在当司机。 顾南拒绝:“哥哥,我有钱花,不要你的。” “你喜欢这台车。”顾西洲不知道怎么讨巧送出。 “开出去好拉风。”顾南看了眼左侧后视镜,“沿途所有人都在看我们。” 顾西洲笑:“这是你的。” “我不要。”顾南抓紧方向盘,“我知道你想送给我,但是我不要。” 顾西洲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顾南觉得这样的顾西洲好有趣,他似乎完全掌握了顾西洲的喜怒哀乐,想了想说,“你把烟戒掉我什么都要。” 顾西洲嘴唇张合一下,又什么都没说地看向窗外。 中途顾南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并且不让顾西洲下车。 主要是顾西洲用的,拖鞋、睡衣什么的。 接着两人回到家,院子积雪好深好深,屋脊全是“奶砖”。 大门口,顾西洲熟稔地将小灯放进灯罩里,顾南恍然大悟,“路灯是你修好的吗?” 才为了戒烟的事关系紧张,顾西洲罕见地邀功,但又装不出那种感觉,仍旧是平平淡淡的,“嗯,因为分不清电路,点被电到。” 顾南眯了眯眼睛:“我记得你物理和化学最好,回回竞赛全国第一。” “......” 家里长久没人就把地暖关掉了,房子很冷。 顾西洲先开地暖,然后慢条斯理穿上自己的新拖鞋,拿着自己的新杯子去烧水。 顾南则去温房看他的花儿,模拟日光灯和暖气忘记关,再加上几天没打理,大家都想开了...... 本来许多品种是要维持花期等春天的,还有一些是客户的…… 顾西洲给他端来温水,顾南喝了口,一脸头疼地剪了几朵准备插瓶子里,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哥哥你喜欢什么花。” 惊喜说来就来吗?顾西洲不动声色地问:“有没有黄玫瑰。” 都多余问,一眼望去就能发现没有。 顾南假装没听到,继续剪花。 回到房间,他坐在餐桌边修建枝条,顾西洲寸步不离地等在他旁边。 顾南又想起那瓶见底的药,再看看身旁不愿离开的顾西洲,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将花全部插好,他把瓶子推到顾西洲面前,“好看么,哥哥?” 顾西洲回答:“很好看。” 隔着桌子,顾南托着下巴认真看着他,“没有黄玫瑰我也原谅你。” 顾西洲刹那抬眼。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也会犯错。”顾南说,“之前看过一部电影。” “电影说如果喜欢温柔的人,那就从一开始就应该找温柔的人谈恋爱,你不那么温柔。” 听到这里,顾西洲脸色都变了。 顾南轻轻用手覆盖上他的手背,“你不那么温柔,但是我喜欢你,我接受这样的你,不会强迫你变得温柔,你也不用强迫自己变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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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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