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的辣椒铺在嫩白的鱼肉上,热油激得香味四溢,色泽更是莹润又漂亮;五花被片得薄如蝉翼,十分剔透,盖上一层特调的蒜泥料汁,光看着就很诱人;豆腐切做方方正正的小块,炖煮时用淀粉水勾芡,汤汁浓郁,下饭极了。 几道热辣的菜在口味偏清淡的餐桌上格外惹眼,贺今面上虽然还算沉静淡定,但内心却已经泛起了涟漪,不由地偷偷看了景裴一眼。 景裴偏过眸子,视线恰好和他的目光对上,眼角眉梢露出了一贯温柔平和的弧度。 他用公筷给贺今夹了片鱼肉,亲昵,又十分自然,说:“尝尝。” 晚餐过后,依旧是陪着闲话家常了一会儿,因为景裴提前便说过俩人今天还是回市里的公寓住,所以临走告别时,孟翡依也没有说什么住一晚的客套场面话,只笑眼弯弯地给了贺今见面红包与准备的礼物。 贺今不做作推诿,彬彬有礼地微笑接过,正准备开口道谢,再说些什么,就被手里意外的重量给惊了一下。 贺今:? 他表情有一瞬的呆滞,下意识垂了眸。 红包是缎面的,并没有夸张地鼓起,朱红色看着很有质感,沉稳而大气,倒是很符合景家的风格。 没道理这么重啊,贺今心里更是疑惑,手指轻微捏了一下,摸着那坚实的触感,才后知后觉地猛然意识到了里面究竟是什么。 “情比金坚。”孟翡依见贺今表情罕见地空白,拍了拍他的手安抚,语调柔和,也侧面验证了他的猜想没错。 贺今真有些懵,原本的大大方方也被这远远超出心理预设的富贵给吓得不好意思了。 “谢谢阿姨的心意和对我的认可。”他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但是这……” 话未说完,景裴适时地伸手揽住了贺今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他拿着红包的手,帮他自然地收下了。 景裴笑眯眯的,调和着气氛,嘴甜道:“谢谢妈妈。” 贺今回神,看了看景裴,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也浅浅地弯唇笑了。 再次开口,他少了些拘谨无措,真诚而坦然,和孟翡依说道:“谢谢阿姨。” …… 好像谢早了,因为不止阿姨。 最后,贺今走的时候,手里拿了六个红包。 六个红包,六根金条,一个长辈一份,壕无人性。 贺今坐在副驾驶上,随意打开拿出了其中的一个。 瞧着手里闪闪发光、印着1000g的金条,他唇角抽动了一下,小声喃喃道:“好像在做梦……”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景裴的手闲适地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略微转头瞥了贺今一眼。 金条的反光映在贺今眼睛里,衬得他灰黑色的眸子像有星星,一闪一闪,亮盈盈的。 好配。 景裴笑笑,如是心想。 以后多买。 回到在江滨的公寓,进了门换好鞋,贺今先去了书房,将金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保险箱里。 安置完,他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将目光转到了搁在桌上的礼物盒子上,边伸手,边问身旁的景裴:“这是什么?” “可别又是很贵重的东西,我遭不住了。”他稍显无奈地玩笑道。 景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从背后搂着贺今,下巴靠在了他肩上,说:“你看看,应该是妈妈准备的。” 贺今嗯了一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本装订精美的、厚厚的书。 翻开,景裴从小到大、各个时期的一些照片映入眼帘,每张照片旁,还有几行小字,写着日期与家里人的留言。 贺今眼眸颤了一下,浮现出难掩的惊讶与诧异,又十分动容,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照片上那小小的景裴。 景裴显然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是这个,片刻,缓缓地出声道:“是相册啊……” 贺今闻言,侧眸看向他,脸上方才短暂的惊已然转化成了无尽的喜,咧开唇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而明亮。 “好贵重,我好喜欢。”
第72章 七十一 床头点着暖调的小夜灯,光芒柔和,却并不昏暗。 贺今斜靠在景裴的怀里,和他一起慢慢地翻看着相册里的照片与文字。 画面中,小小的景裴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衫,两只手抓着书包带子,正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镜头。 他额前的刘海柔顺地垂落着,整个人干净而乖巧,却又透着一丝可怜的味道。 照片旁,有不同的笔迹写着两行字。 【小裴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虽然眼睛红红的,但愣是忍住没哭,很坚强呢。PS.景崇云哭了。——孟翡依】 【孟翡依明明也哭了。——景崇云】 贺今看着那字,忍不住轻轻笑了下,抬头望向景裴,说:“叔叔阿姨好可爱。” 景裴也笑了笑,低垂的目光温和而柔软,嗯了一声回应他。 贺今抬起手,摸了摸景裴的脸颊,然后支着手臂凑过身,在他唇角上吧唧亲了一口,补充道:“你也好可爱。” 想起傍晚在卡皮吧啦那儿酿的那碟子飞醋,贺今“知错就改”地唤着他,语调轻快:“宝宝。” 景裴显然对此十分受用,镜片后的弧度弯得更深了,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贺今的鼻尖,看不见的狐狸尾巴在心里一摇一摇的。 贺今笑着,转回视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充满兴趣地翻看了下去。 8岁的景裴脸上已经褪去了人类幼崽时期的稚嫩肉感,小手握着毛笔,神色专注而认真地在景老爷子身旁低头练着字。 12岁的景裴长高了许多,背脊挺直,身姿板正,穿戴着专业的防护用具,端坐于马上,学习着马术课程。 16岁的景裴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眼眸轻掀,目光沉静,在国际青少年会议上,慢条斯理地抬起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表决,模样矜贵而从容。 19岁的景裴眉眼完全长开了,青春,却不青涩,穿着舒适休闲的运动服,一手拿着网球拍,一手随意地搭着霍从舟的肩,笑容明朗,自在极了。 每张照片旁,都会注有景裴家里人的碎碎念,或长或短,有些来自景崇云和孟翡依,有些则是景老爷子景老夫人或者孟家二老写的。 字字句句像小小的弹幕,语气十分日常,可明晃晃的关切与爱意却从那一笔一划中满得快要溢出来。 贺今看着那一张张照片,一句句话语,起先还在和景裴闲聊讨论着,看到最后,安静了下来,鼻子莫名其妙地泛了酸,眼眶也热热的。 那些他不曾见过、参与过的景裴的过往,仿佛一幅长长的画卷,在照片与字里行间的描述下,在他眼前徐徐铺展开,那么生动,那么鲜活。 “忽然有一点点嫉妒霍总。”贺今吸了下鼻子,环抱住景裴的腰身,半趴在他身上,侧过脸将头埋进了他颈窝,他的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接着说,“他从小就认识你了。” 景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揉了揉贺今的脑袋,低低地笑了起来,连带得胸膛都跟着轻微震动着。 “如果我们从小就认识的话……”他不由地想象了这个假设情况,道,“那大事不妙。” “嗯?”贺今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景裴顺势捧住他的脸,眉眼弯弯,像询问,又像蛊惑和诱哄,说:“宝宝,你要不要和我早恋?” 早恋啊…… 贺今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十六七岁的景裴穿着学校制服的样子,心情微妙地眯了眯眼睛。 他没有直接回答景裴的问题,片刻,声音幽幽,只说:“大事……很妙。” 景裴被贺今的反应逗笑了,手指收拢,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贺今伸手搭上他的脖颈,颇为配合地回应着他。 半晌,唇瓣分离,牵出一根似有若无的银丝。 贺今侧过脸贴在景裴的胸口,一颗心化得软绵绵,在他热烈又沉稳的心跳声中,在这恰到好处的甜蜜氛围里,产生了一点情不自禁的好奇。 于是他开口问道:“景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第73章 七十二 贺今向来是个不爱纠结与内耗的人,自由自在,又自尊自信。 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以来,他有想过,但却从来没有问出过这个问题。 因为比起语言天花乱坠地描述,他更喜欢直接从行动中去切实地感受。 而他的确也已经感受到了。 景裴那真挚坦诚的、温柔如水的、毫无保留的喜欢和爱。 现在提起,与其说是求证和确认,倒不如说是一点床笫间耳语的升温小情趣。 景裴的思绪随着这个问题飘散了一下,下一瞬,凝眸回神,垂眼望着贺今的侧颜,目光落在他挺拔的鼻梁和细长的睫毛上,微微笑了。 其实最早还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他就听霍从舟提起过一嘴,说是招来的一众秘书、助理以及高管里,同为京大毕业的那个学弟最合他心意。 能力强,情商高,有眼力见,做事漂亮,长得也盘靓条顺的,所以入职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了他手下的首席。 霍从舟的性子有多挑剔和难搞景裴是了解的,能让他有这么高的评价,景裴自然而然地便对素未谋面的贺今产生了一丝丝兴趣。 不过今年年初回国之后,他忙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过多地再想起这件事、这个人。 直到被霍从舟拖出来喝酒,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了本尊的面,才知道他所言不虚。 确实,就像霍从舟说的,贺今长得很好看,腰细腿长,一张脸更是优越得让人见之不忘,难以忽略。 可他似乎又不仅仅只是漂亮。 虽然在交流时贺今低眉顺眼的,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十分恭敬谦和,但景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这个人本身是有个性和傲气的,眼角眉梢流露出隐约的锋芒,锐利,却不刺人,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涌动着深沉暗流。 那天贺今将一切都安排妥帖后,霍从舟便让他先回去了,他也没有再给众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颔首应好,然后利落地转身告辞。 包厢里的热闹继续沸腾着,霍从舟扭头见景裴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也没多想,笑了一笑,随意扬扬下巴,说道:“他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贺今。” 景裴垂眸,敛下神色与情绪,拿起玻璃杯喝了口酒,淡淡地嗯了声。 从那时那一面起,他就对贺今留了意。 再后来因为霍从舟和钟许的三天一小折腾,五天一大折腾,他和贺今开始时不时地遇到、接触,但也仅是简单的点头之交,礼貌又客套。 贺今的边界感很强,公是公,私是私,客气疏离,像个为工作而生的精密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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