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检,你别跟他计较了,他那是心理有问题。皇爷因为皮肤病休学过一年,色素沉着留下了一脸怎么也退不掉的瘢痕,本就古怪的性格就更古怪了。我想想啊,他平日里就喜欢那种能杀人放火的玩意儿,除了收藏打火机,还爱好射弩……” “射弩?” “他在这方面可是绝对的行家,除了射弩,还会制弩呢!打火机和弩箭,大概是这怪人仅有的两个爱好了。听他说他在休学的时间里,被他妈管着不能出门就闷头在家当木匠,潜心钻研制弩技艺……”想到“五岁还没断奶”,胖子忍不住地笑了,“他妈实在太宝贝他了,初中了还要跟他睡同一张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皇爷从小就对女人不感兴趣……” “你是说……”一晚上的铺垫、伏笔,到这会儿终于有点意思了,盛宁的眼里也终于泛了点亮光,他凝神问胖子,“张耀元喜欢同性?” “你不知道啊?”杜思铭还以为那皇爷的取向问题人尽皆知呢,当即憨厚地挠脸一笑,“所以我也觉得奇怪啊,按说他应该挺喜欢你才是,没想到倒是最直男的周公子……”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过于多嘴了,伸手轻抽了自己一嘴巴,道,“哎唷,我都在胡说什么呢?” 应该很晚了,整个停车场都静得十分骇人。但毕竟是仲夏,虽无人声,虫鸣阵阵。胖子杜思铭早已燥得汗流浃背,但盛宁一袭检察院的长袖制服衬衫,却没有一点不耐热的狼狈相。 “今天就到此为止,跟你聊天很有意思,但你得把照片还给我了。”盛宁主动结束了这场谈话,转脸朝胖子递出手掌,挺平静地说,“我随时都愿意继续跟你讲我姐姐的故事,但你不可以再意淫她。” 只怕以后都会想起这夜的窘境,哪儿还举得起来?胖子二话没有,赶紧掏出照片还给人家弟弟。 接过姐姐的照片,盛宁置其于心口的位置,推开车门就走,副驾驶座上却落下了一样东西—— 一张他身着检服的宣传照。 “盛、盛检……”这场秘密的谈话好似令两人的关系一下亲昵起来,拾起对方照片的杜胖子脸通通红,心扑扑跳,莫名语无伦次,“你……你落下你的照片了……” 盛宁被唤停了脚步,侧脸微微一笑,眼神纯真无邪,又诲淫诲盗。总之,一点儿都不像他了。 他说,留着吧。
第141章 狐蛊(二) 一支记号笔、一块演示板、一块白板擦,这是盛宁在反贪局跟下属们分析案子时的常见装备,此刻,他手中拿笔,人在板前,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面密密麻麻的“线索”陷入沉思。 他知道明天张耀元就会循习惯去一家叫羿远俱乐部的射弩馆。 洸州射箭馆不少,专业的射弩馆却只有这一家。张耀元天生不喜跟人一起凑热闹,所以弓弩这俩相似的冷兵器里,他更喜欢冷门的弩。 没想到,今天诺大的场子里竟有熟人。俱乐部会为每名初来的玩家分配专业的辅导教练,然而这位盛检实在欠缺运动细胞,使出浑身力气都上不了弦,中年教练一直在他身边温声提点,盛宁却似一点儿都听不明白,还因为操作不当,差点令还没完全上弦的弩箭崩到教练身上。 亏得还没上弦,不然就得血溅当场了。 “蠢得要命!”难得见这位盛检吃瘪,张耀元心情奇好,忍不住就上前指点起江山来。他一把夺过盛宁手里的弓,边操作边讲解,“这种强劲的现代弩,虽然是用手来拉开,但也可以采用‘蹶张’的上弦方式。你可以像这样用脚踩住弩弓中间,然后以双手发力,向上拉弦并搭在牙上……这种引弓的方法就叫‘蹶张’,也叫‘踏张’,在古代,蹶张弩比能用手拉开的臂张弩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果然,人一遇到自己热衷又擅长的领域,便会张扬显摆滔滔不绝,尤其是男人,自卑与自尊互为悖反的男人。 “传统的站姿就是两脚开立与肩同宽,左手托握弩身,右手的食指靠在击发机上。两手协力保持弩身不接触身体,瞄准时,根据不同的距离选取不同的瞄点,深呼吸,准备击发,弩的后坐力很小,只要别乱晃上身,基本是指哪儿打哪儿——”待箭矢蓄势待发,张耀元轻松扣动弩弓的扳机,一箭正中靶心。 张耀元得意地扭头看盛宁,却发现盛宁也正看着他,眼里陡现一丝惊诧之色,虽一闪而逝,被这人克制地掩去了,但这种明显蕴含“惊艳”的眼神,还是成功润湿了他那颗经年渴雨的自尊心。 “我试试。”盛宁按张耀元刚才教的方法为弩弓上弦,果然一下就成功了。托起弩弓,目视瞄具,待单眼、准星和靶心连成一线,他冷不防地转过了身,把箭头对准了张耀元。盛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问,“你说,如果我现在扣下扳机,周晨鸢能替我摆平么?” 说着,他又近前一步,以冰冷锋利的箭矢抵住了男人滚热脆弱的咽喉。 张耀元吓得呼吸骤止,他刚才得意忘形,居然忘记了两人之间过节很深。他瞧得出盛宁眼里杀意凛然。他确实有点吃不准,就在这公共场所被这位检察官杀了,以周公子的背景能不能平事儿? 冲他那位庙堂之上的外公,多半还是能的吧,张耀元冷汗涔涔,两股战战。 然而冷眼威胁了这个男人数分钟,盛宁忽地一勾嘴角,轻抬弩身,竟以个纨绔调戏良家妇女的风流姿态,用矢尖儿抬了抬对方的下巴。重新转身,面对二十米远的标靶,他姿势标准,神态凝重,随扳机扣动,一束锃亮的银光便嗖地一声飞向靶心。 十环! 盛宁倒也谦虚,扭头冲身旁的男人说了声,“良师出高徒。” 张耀元这才暗暗吁出一口气,后脊梁业已湿凉一片。 经过一下午的射弩练习,两个男人间的紧张关系明显趋于缓解了。盛宁不会开车,主动要求搭乘张耀元的车,张耀元也没拒绝。 射箭都算不上热门消遣,何况射弩,张耀元没少因为这个古怪的爱好被另外三个人嘲笑,就连亲妈都常指责他是“怪胎”,难得遇见“知己”,态度便难免好了一些。他偷瞥副驾驶座上的盛宁一眼,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么个病秧子,还有这个爱好。” “最近太憋屈了。”离开射弩馆,盛宁再度恢复了一张清清淡淡的脸,问对方,“看上去皇爷是行家,那么我请教一下,弩既然脱胎于弓,和弓的本质区别又是什么?” “我不喜欢弓,我喜欢弩。相较于弓,弩的发射更省力,稳定性更强,培养一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不容易,但只要稍加训练,射弩的新手都能百发百中。”顿了顿,张耀元又恶劣地笑起来,“而且弩的破甲威力也强,想象一下,扳机一扣,头盔后的脑袋就‘砰’地像西瓜一样裂开了,汁水四流,多带感。” “我倒在书上看到一个说法,弩,与‘怒’谐音,有怒而发泄的意思,”盛宁懒洋洋地瞟了对方一眼,微笑着说,“看来皇爷心底的怨气挺重的。” “就凭你刚才拿箭头对着我,你不也一样么,外表冰清玉洁,骨子里又阴暗又愤怒。”张耀元丝毫不掩自己易怒的本性,还觉得经此一遭,也窥破了这位盛检的假面,竟挺高兴地说下去,“只要有恰当的材料、工序和工艺,弩的威力甚至可以跟步枪媲美,我制的弩就可以——” “你居然还会制弩?”盛宁眼里又出现了那丝意味着“惊艳”的光亮,但他也很快再次让自己的脸冷下来,“一般的弩有什么了不起?我小时候看《三国》,书里说诸葛亮制的弩……怎么形容来着?对了,‘一弩十矢俱发’,反正,就是三国时期的‘加特林’。”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张耀元一眼,以一种微微挑衅的口吻道,“你行么?” “怎么不行?”这个男人做梦都渴望攫夺关注、获得认同,当场信誓旦旦地拍胸脯,“只要三个月,我就能制出来。” “三个月太久了,”盛宁却有点不讲理,冷声道,“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 “没本事?” “笑话。”张耀元果然受了激,再次歪起嘴,自信地表态,“两个星期就两个星期。” “一言为定,两个星期后就在羿远俱乐部等你的好消息。”稍停片刻,盛宁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反正每周六我都会去那家俱乐部练习的……” 张耀元还想询问什么、确定什么,可这人却推说自己看见了朋友,不容他置喙,就急急忙忙地要求下车了。 又匆匆而去,在车水马龙间留下一个轻薄的背影,不一会儿就真的不见了。 这就算约好了?这般蛮横态度好像也由不得自己拒绝,张耀元隐隐觉得哪里透着古怪,一时却又捋不明白。但亲手制出诸葛连弩的诱惑对他来说太大了,他一面埋头做木工,一面又莫名期待着周六的到来。然而不仅木工做得不顺利,待到了俱乐部也发现,那位盛检兴许只是随口一说,他等到射弩馆都打了烊,对方也没露面。 他妈的!我怎么会着了这个小子的道!一颗心被吊高又摔下,便格外惹人不快,张耀元闷闷回到家中,却被母亲张娅告知,他刚出门,一个快递就送了过来,很大一个,还沉,不晓得是不是重要东西。 寄件者的名字留的是“孔明”,明显不是真名。张耀元打开包裹一看,竟是厚厚一沓资料,包含着大量的史料,以及后人根据这些史料绘制出的制弩的技术图纸。 作为一个狂热的弩迷,他当然也搜集过这些古时候的制弩资料,但从没能收集得那么全乎,汉的大黄弩、宋的八牛弩、什么《纪效新书》、什么《武备要略》,有的是图纸,有的是文字,古今中外,应有尽有。不夸张地讲,他方才打开包裹入眼这些,简直比学生那会儿拿奖状、收情书还抖擞,还兴奋。 张耀元不得不承认,这一天,他的心起起伏伏颠颠簸簸,一忽儿在云巅,一忽儿在泥底,算是任那姓盛的小子搓扁揉圆,彻底拿捏住了。 “哎哎,不吃饭啊?”恰是饭点儿,可儿子抱着这沓图纸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出五分钟,拉锯、敲打的声音又起,张娅听着烦躁,便来到了儿子的房门口,斥他道,“张耀元,跟你说话呢!你最近有没有去华粤上班啊?”张娅实在想不明白,好了一阵的儿子怎么又迷上制弩了,还是一头扎进去、八匹马拉不回的那种迷法儿。她刚靠自己在金融业界的话语权,把这个成日里无所事事的儿子安排进了一家名叫华粤的信托公司,跟吃空饷也差不多了。可这小子竟连一天班都不去上,张娅忍无可忍道,“不爱江山爱木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木匠儿子!” “谁说木匠就没出息了?”像嗜武者得到了绝顶的武功秘籍,灯下的那双眼愈发痴迷,嘴里却振振有词,“明朝的朱由校不就是木匠,当木匠不耽误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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