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有相熟的学生路过喊他,孟林如梦初醒,思绪回笼,忙点头回应,但赶在学生离开前叫住他。 “孩子?” 学生满脸莫名其妙,看看孟林无名指,又瞧瞧满是教案的车筐。 “对,还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学生笑:“孟哥,您就算问这些,怎么也得找个家政学专业的学生吧?” “……” “而且月嫂、育儿嫂这些,您不应该去专业照料中心看看?”学生笑:“况且生育率低破冰点,现在的小孩不得被当香饽饽供,怎么还能没人疼。” “……” 孟林深呼吸。 结果一直等上完课,他混乱的心情仍未平复,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掀开一半的教案发呆,后来冷不丁抬头看表。 糟糕! 先前自己孤家寡人,连吃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更别提按时按点回家,所以今天如往常,都快一点了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位坐月子的小孩子。 孟林急急起身,顾不得换掉在室内穿的一脚蹬,一顿紧赶慢赶,带着四份几乎要凉透的饭菜赶回家。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他刚想起锅热饭,房间那边静悄悄的,缓缓停住手中动作,尝试性叫了声徐钰鸣的名字,走到门边敲敲门框,皆无任何应答。 “你睡了吗?” 孟林避免称呼对方名字,他停顿几个呼吸,生怕人出现意外,再次示意自己在门外。 “……” 他说句打扰了,随即下按把手,房门应声而开。 顿时,阵阵阳光烘烤的气息,淡不可闻的奶腥气,混合双.性人身上独有的百合香味,令孟林屏住呼吸。 拉了窗帘,室内光线昏暗,他甚至需适应视线方可聚焦,双人床上一大一小正头碰头沉睡,小婴儿的手紧紧攥住徐钰鸣的手,生怕妈妈离开,而徐钰鸣的长发拢起后扎,散在枕头被褥间,微压下巴,任由女儿的脸蛋靠近他眼睑。 偶尔有几缕不合群的发丝,稍稍落在他脖颈,被人无意识拂开,嘴唇抿起时透出罕见的软石榴红。 一瞬间,孟林松懈了紧绷的背。 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松口气。 怕徐钰鸣离开? 他向前,半蹲床前。 极近之下,甚至连对方因呼吸起伏的稚软胸口都清晰可见。 孟林毫无半分登徒子之念头,他如欣赏世界名画,生怕呼吸都惊扰到对方小憩,正当他想再凑近些,原本呼呼大睡的小婴儿唰地睁眼,透亮眼珠看得人心底发毛。 不过,刚出生的小孩子,怎么会对生人警惕到这种地步。 “你好?” 孟林举起手,试探性招呼。 也不敢太大声,生怕吵到徐钰鸣。 “……” 他眨眨眼。 刚才,婴儿对自己翻白眼了? 孟林伸手挠挠侧脸,还想借机跟这个小家伙培养感情,若不是现在还不会翻身,他都怕对方甩给自己个后背。 正纠结着,迷迷糊糊的嗓音传来。 “孟先生……您回来了?” 徐钰鸣睁眼,下意识将女儿往怀里抱,不知所措地缓缓后移身子,试图拉开距离,但床就那么大,躲也就里面打转。 “饭买好了。”孟林仓促开口,搓搓手指,“刚才我敲门没回应,担心出事就提前——” “您不用解释,是我的原因。” 徐钰鸣急急打断,一直到背靠墙无路可退:“这本来就是您的房间。” 孟林抬起的手放下。 他点点头起身,离开前叮嘱:“饭菜都温在锅里,记得去吃。” 房门关上了,徐钰鸣却安不下心。 他收紧胳膊,小鸟可能感觉小钰妈妈的紧张不安,除去出生时啼哭,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嚎啕出声。 即便比预产期早出生,她声音仍旧铿锵洪亮、中气十足。 任谁听了,也想不到她曾经是差点住进保温箱的新生儿。 “小鸟,小鸟……乖乖。” 新手小钰妈妈笨拙地哄着女儿,低着头,发丝落在婴儿掌心,小鸟轻轻合拢手指,虽然表面难以让人察觉,看起来如同她努力安抚徐钰鸣一样。 可徐钰鸣眼神恍惚,他拿不出多余精力,去思考孟林为什么总是一而再三地进房间偷窥他。 现在单是活下去,就已耗尽他全部精力。
第33章 ◎不要放弃小鸟◎ 短短三天,徐钰鸣消瘦迅速。 清晨起来洗漱,看着镜中挂在脸上的黑眼圈,他神情略显恍惚,停顿半天才想起自己借住于川朋友家里。 客厅静悄悄的。 孟林出门同他说今日期末监考,中午老师们会在一起吃饭,让他随便做些或点校园外卖。 当时,徐钰鸣还疑惑询问:“别人知道你收留我吗?” 毕竟他到这里时天还未亮,联排小楼静悄,家家门窗紧闭,孟林刻意提前关掉车灯,只用手机自带电筒照亮徐钰鸣脚边的路,直到进入感应灯单元楼。 孟林愣了片刻,掩饰般轻咳:“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男人选择回避交流。 再追问下去就没意思了。 徐钰鸣也早脱离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徐家小少爷身份,他现在充其量就是寄人篱下的单亲妈妈。哪怕对方毫无驱逐之意,他同样小心甚微待在这里。每天几乎以肉眼即可速度憔悴,徐钰鸣不得不往嘴里强塞食物,生怕会饿到小鸟。 母子手册有说,母乳是宝宝的第一针抵抗疫苗。 他能给小鸟的东西太少太少,即便现在还不到沦落街头地步,可那天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下秒,徐钰鸣必须要为未来做打算。 如果不住酒店,身上的钱住普通宾馆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徐钰鸣回到卧室,小鸟仍在呼呼大睡,肚皮起起伏伏,躺得板板正正。 他看了许久,手轻拍婴儿肉乎乎软嘟嘟的小腿,眼底茫然淡去些:小鸟跟着自己,再大的困难他也能挺过去。 毕竟,除去已故双亲外,小鸟是他唯一的、有血缘的亲人。 徐钰鸣静静坐了会儿,他握住女儿脚丫,趁她还没醒,拿过门后背包,拉开最里兜拉链,从信封里掏出为数不多的纸质现金。 零零总总,超不过两千。 他翻来覆去数了三遍,又从旁侧摸出两三钢镚,就是徐钰鸣全部家当,对于徐家人来说,估计也就他们顿饭钱。 “……” 徐钰鸣深呼吸:“小鸟,虽然我被徐家除名,但你身上还流着他们的血。” “如果你愿意,我去求徐老先生,你仍能享受徐家目前荣华,不至于跟着受苦,连独属的房间都是奢侈。” 他想起来件小事。 徐老先生的父辈也就是徐钰鸣的太爷爷生于战火年代,即便在那动荡不安的年代,每年向前线捐赠大量物资,徐家还能保持一家人生活的体面。以至这种习惯延续至今,哪怕长工生孩子同样能得到数额可观的道喜红包,而他全身连这红包所含钱的一半都不及。 徐钰鸣像是在对小鸟解释,倒不如说逼自己狠心。 “你另一位父亲……他谁都不爱,所以你尽量少往他身边靠,就算徐家开始走下坡路,最起码能保你衣食无忧。” “跟着我,你可能衣不果腹。” “况且我还是……双.性人,无法组成家庭的双.性人,等你以后念书填家庭信息登记表,会被同学笑话的。” “他们俩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你跟着我只会吃苦。” “我没想到徐老先生会这么生气。” “倘若我不跑,等明年后年,你会多出来很多异父的手足,到那时候你会讨厌我,觉得我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徐钰鸣自言自语,他貌似在说自己未来的猜测,还有回忆过去的麻木。 “你不能陪我受苦,小鸟。” “所以……” “我准备好离开,我给徐羽树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去,他算是妈妈的堂哥,模样看起来有些凶狠恶煞,其实人很好。” “你会喜欢拥有大院子的徐家的。” 说这句话时,他没敢看女儿,虽然小婴儿吃了睡,睡了吃,可徐钰鸣总感觉她能听懂,直到指甲按进掌心,痛觉令他稍稍回神。 小鸟不知何时醒了,歪着脑袋,脸始终朝向徐钰鸣。 “……” 徐钰鸣张张口,面对女儿凝视他的琥珀色眼睛,说不出半个字。 她那么小,一点点,在手术室里哭声亮得惊人,把陷入昏迷的他叫醒,红扭扭的肉团子,被于川放在胸前下巴靠头顶着,小婴儿滚热滚热的体温换来他几分求生的意识。 徐钰鸣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但他有个血脉相连的女儿,可他因经济窘迫,试图送回那吃人的大宅子。 极度挣扎下,他再次伸向手腕。 先前伤口结痂,暗红窝窝扭扭印在雪白皮肉,一厘米一点,直到蔓延至掌心里月牙形状的伤痕。 自虐般,徐钰鸣撕开边缘,感受痛意在指尖如电流滚过,激得人牙根发酸发麻,他才勉强意识自己身处何方,如梦初醒再次望向不哭不闹的小鸟。 小鸟不会说话,她躺在床上,被徐钰鸣用枕头拼凑出来的简易摇篮里,小手始终朝向他的方向,一张一合,如要抓徐钰鸣般,嘴里咿咿呀呀。 眼见得不到任何回应,她脸蛋涨得通红,蹬腿又踢脚,奈何体力不支,抗议未持续三秒,泪伴随啼哭滚落,浸透了她下巴的围兜。 寻常,她的妈妈早就抱起她来哄。 为什么妈妈不理她? 小鸟想不明白。 婴儿能表达的情绪有限,小鸟哭累了,仍旧保持伸胳膊姿势,拼命去碰妈妈的手,明明累得眼皮都快压下去,生怕再次醒来见不到妈妈,几乎要使出吃奶的力气碰他。 小鸟记得妈妈的香气。 淡淡的,不大的手掌会轻轻拍她的后背,伴随只有四个字却怎么也听不厌倦的声调儿歌。 是她声音太大,妈妈讨厌她了吗? 小鸟想止住哭泣,还害怕本就得不到希望的回应更加渺茫,到最后仅剩几声断断续续的干嚎。 妈妈不要小鸟了? 极度恐惧下,她有了哭嗝,比寻常婴儿瘦弱的身体发颤,仍固执找妈妈。 谁料,下一秒钟。 她身体腾空,落入温暖、带有熟悉气息、瘦弱但饱含温柔的怀抱里。 啊…… 妈妈没走。 妈妈没有抛弃她。 意识到这点,小鸟总算安心,啼哭声渐息渐止,紧紧靠在妈妈的胸脯,手指拽住妈妈胸口的衣服,浑身一哆嗦一哆嗦地睡着了。
第34章 ◎他自己本身就是孩子◎ 饶是三线城市,物价仍高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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