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艳阳高照的日子我没拍到。”梁愿醒说,“分明是没拍到的画面,发出来了,不还是欺骗吗?” “欺骗了谁?” “看客。” “那你会承认调色吗?” “当然。” “你愿意在个人主页备注‘后期制作’吗?” “当然。” “那你就是诚实的,没有骗任何人。” “……啊。”梁愿醒介于“啊我悟了”和“是这样的吗”之间的状态。 段青深看着他半懵半醒的表情,没忍住轻笑了下,掐掐他脸蛋:“你再捋捋。” 他站那儿捋,陷入沉思,思考的状态实在太专注,时不时眼珠转一下。幸而今天风不大,站在车边,车也挡了挡风。 梁愿醒好像想明白了,又问:“那调色究竟控制在什么程度呢?” “你喜欢的程度。”段青深不假思索。 “我喜欢?”梁愿醒不解,“但照片是……” “是的照片是面向看客和编辑,但它是你的作品。”段青深把相机塞进他手里,说,“在被人们看见之前,它只是你一个人的,你不用迎合任何人的喜好,把它调整到你喜欢的效果就行。” 这些话,一直到车已经开出牧场,驶上公路,还在梁愿醒脑子里晃荡。 “我们这是去哪儿?”掠过去的路牌梁愿醒没看清。 “往吐鲁番去,然后上连霍高速,独库公路封路了,所以从高速绕行,今晚住在轮台县。”段青深说,“我们现在有两个方向,回山东,后两张拍‘归途’。” “另一个呢?” “从轮台县走沙漠公路进塔克拉玛干,去拍日柱和驼队。” 梁愿醒想都不想:“进沙漠。” “好的梁老板。”段青深笑道。 梁愿醒跟着笑笑,然后低头拿出手机,往前翻他们拍过的照片。车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导航和风噪。 相册里一张张照片都是他们走过的路,到今天,这个月结束,这段悠长的旅途也将结束。在不同地方拍的朝霞,在山东时城市楼宇间的残薄夕阳,在戈壁风沙中的壮阔日落。24岁的第一张星空照,乌云之下巍然不动的贺兰山,悬臂长城上的火烧云,在云中自由来去的鵟。 他们从“去西北整点照片”到“明天进塔克拉玛干”,梁愿醒转过头看他,好像这个人穿白大褂戴口罩站在病床边叫自己名字的画面恍如昨日,他还能记得那天段青深拿着自己相机往楼下拍照的样子。 “怎么了?”段青深问。 “原来都出来这么久了。”梁愿醒又低头,“但又好像没多久,不到两个月而已,这次之前我连省都没出过,小时候有些老师在外地,都是他们过来我家,因为我妈……他们怜爱我小,不让我来回奔波。” 所以其实梁愿醒说的没错,他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很好的人。而恰恰是这些人对他实在太好,他自己才不想辜负他们。段青深右手过来攥了攥他手腕:“以后还会出来的,江意不是说了吗,这套风光图卖价这么高,以后肯定有很多商单,哈苏都买了,乌佩纳维克还远吗。” “嗯。”梁愿醒点点头,转过去看车窗。 新疆真的很大,地广人稀,路都是笔直的,开久了很容易视觉疲劳。梁愿醒说:“换我开吧。” “好。” 晚间十点抵达轮台县城区,先到一家川菜馆里吃饭。坐下了才恍然发现都好久没吃到猪肉了,倒不是刻意选择清真餐厅,而是觉得来到西部就该多吃点儿自己家吃不到的那种牛羊肉。 于是段青深点了个排骨煲,梁愿醒点了个尖椒炒肉,再来一道回锅肉,又整了盘肝腰合炒。 “其实也没多想吃猪肉,但看见菜单了就忍不住了。”梁愿醒拆开餐具,看向他,“你呢?” “差不多。”段青深点头,“没见到的时候也没多想,见到了忍不住了。” ——就像做/爱一样。 一阵子没做,没有多想,甚至还自己宽慰自己,别想太多,人类的基础生理欲望罢了,爱不是靠做维系的。往前推几天,在沿途扎营睡帐篷,在布拉娜依家老老实实睡觉,于是进到酒店房间里,气氛骤然疯狂起来。 进到房间后,两个行李箱靠墙放好,合上窗帘,两人默契地脱掉外套、毛衣,一边接吻一边解对方冲锋裤的抽绳。 正如段青深教他拍照一样,梁愿醒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两个人扯着脱光对方一起进去浴室…… “哎我草!”梁愿醒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宝宝,你拧了冷水。”段青深包住他扶着花洒龙头的手,带着他向反方向掰过去,接着在冰凉的,已经把两个人浇冷静的水里吻他。 乱七八糟地洗完了澡,头发用毛巾擦了个半干,在床上像扭打一样拥吻。床单被滚得皱起,梁愿醒坦荡地叫/床,这种事情不必害羞,他叫得舒服,也是在夸赞段青深。 这次比上次更熟稔。做/爱就是越来越顺畅,越来越享受。梁愿醒闭着眼睛在下面享受,深到位置的时候他微微睁眼,朦胧的视线看着他,手掌贴在段青深脸颊,夸他真是金石之坚。 段青深俯下来亲吻他,嘴唇和脸颊,耳垂和颈窝。 第一次结束,第二次梁愿醒翻身骑上去,按照他吻自己的顺序热烈地亲回去。默契十足、绝对匹配的两个人在床上有无限快乐。最后梁愿醒浑身无力地躺着,赤条条的,段青深拉过被子盖上他,又被他扯开,喉咙沙哑:“要洗个澡。” 一起洗澡又是一顿。 “真是莫名其妙了。”梁愿醒站不住,被他箍着腰背抱起来,在花洒喷头下边,已经根本睁不开眼,脸埋在他肩膀,土崩瓦解后声若蚊蚋,“说好了不来了还是又做了。” 本来就腿软,站着做完,真是连手指头都抬不动。 段青深跟他道歉,他抬头,幽幽看着他眼睛,然后亲了他一口。 第二天起床起得很艰难,段青深收拾行李的时候他醒了,醒了之后往床边爬,用尽全力调整腰和腿的角度,试图找一个安全的姿势站到地上。 结果扶着床头刚站一半,准备迈步子,膝头一软,像木偶的关节球被抠走了一样,眼看要双膝一跪—— “哎哟使不得。”段青深率先箭步上前扶住他胳膊,扶着他坐回床边,“您歇着,行吗,东西我收拾,等会我去把早餐买回来。” “我要上厕所。”梁愿醒真诚地说,“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千辛万苦挪到床边来。” 有道理。段青深点头:“我扶你去。”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下一个起点——位于装饰着中国结的路灯旁边,一个绿色的路牌标识,写着:沙漠公路。 从这个标识牌前方的Y字路口向右后方转弯,路边有很多警告牌,写着“油田路段,请按规定时速行驶”。这里限速是60,空无一车,右边路边卖农作物种子的店家早已歇业,门窗紧闭。 也是拐上这条公路后不久,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江意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说真的,别去塔克拉玛干沙漠行不行,就剩三天了,那里面没信号也没网,不是非要拍那种沙漠公路的呀两位大哥,我们也稍微考虑一下这个项目的截止日?” 然而段青深和梁愿醒都还没说话,只听导航冷静果敢地响起:“安全来自警惕,事故出于麻痹,请您依照道路指示靠右行驶,并将车速控制在60以下。您可以收听FM107.7巴州交通文艺广播,祝您驾驶愉快。” 江意沉默了片刻后:“……巴州交通文艺广播是吧!再往前就是西气东输起点了?朝着塔中去了?你们是不是穿过工业园区的车型都报备申请好了?” 车厢里,两个人沉默着,但不可能不面对的。梁愿醒先坐直了些,笑起来……尽管江意看不见:“哈哈,江编真不愧是地理杂志的编辑,对这些路线真是了如指……” “铁了心了是吧!?”江意提高音量,然后绝望地换了个语调,在电话那边好言相劝,“真的没有必要搞这么完美,完整比完美更重要对不对?我们这套照片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时间,是加急……你们带着我要加急的套片到塔克拉玛干去,这合适吗我的两位祖宗?!” “江编,我们不是要穿越沙漠。”段青深解释,“不走全程,只进到沙漠里等日柱。” “等什……等日柱?!”江意的震惊语气堪比港媒新闻标题,“那东西是说等就能等到的?!” 江意的顾虑并不是没道理的,她坐在工位扶着额头,眼镜搁在键盘边上,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合作方询问那套风光片的进度。她聊天框里打好的一行字[放心吧这个月30号前绝对ok]迟迟没有发过去。 谁知道能不能ok。她无力地举着手机,又说:“咱们就不能把以前的素材翻一翻,挑两张能用的补上吗?素材不就是这个目的吗,应急啊,现在就很急啊!” “江编您放心!”梁愿醒铿锵有力,“我们保证30号24点前交上12张照片!无论拍没拍到沙漠日柱我们都交,拿库存素材交!” 这通电话最后以江意无奈妥协叹气挂断结束,她除了叹气也没有其他办法。 对此,在段青深有些担忧的时候,梁愿醒相当真诚地宽慰道:“深哥,别怕,她又不可能现在冲出办公室买张机票,落地后租一辆车以220的时速杀到塔克拉玛干沙漠把我们揍趴下再夺走我们的储存卡。” 段青深扶着方向盘,看了一眼路右边那个写着“60”的圆圆的限速牌:“她是编辑,没上通缉,不是法外狂徒。” “那更不用怕了。”梁愿醒点点头,笃定道,“我现在特别明白‘天高皇帝远’的意思。” “我不是担心这个。”段青深减速,车咯噔两声过去这个窄沟,“我们确实不能太深入沙漠,这辆车上次保养是在张掖,从那之后我们开的路要么太颠簸要么过于低温,现在……你看。” 梁愿醒这才将视线落去远方。 通过安全检查站后有一个加油站,到这里,路面已经有沙子侵袭上来。梁愿醒叹气,说:“没错,这车真未必能坚持住,空气滤芯会直接堵死吧?” “差不多。”段青深说。 他们的一切行程都是临时规划,像塔克拉玛干沙漠这样的地方还是没有准备到万无一失,千算万算,到这里了才想起来机舱进沙的问题。 所以硬性条件注定了他们只能跑前半程,或者前三分之一。 沙漠公路两侧并不是直接的沙漠,路两边种上了大片的耐寒耐旱的植物,目前见到的柽柳居多,往前还有草格子。种植这些是为了固沙防风,否则不出几天,公路就会被沙子完全掩埋。 过了采油气管理区后,限速提高到80,两侧依然荒凉,视野之内尽是枯黄的大地和坚韧的沙漠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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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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