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明又气又难过又着急,心里滋味用打了五味瓶已经不足以形容,硬要说的话,简直就像是烧了一锅热油又浇了一盆凉水上去,油花四溅,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砰”! 顾忌明最终一拳砸在了墙上,手上剧烈的疼痛方才缓解了几分他心底乱糟糟的感觉,他剧烈呼吸着,胸腔起伏得很大,墙灰扑簌簌地掉落,砸在墙上的手并没有收回,他又收了收拳头,手上鲜血滴落。 顾忌明咽了一口口水,恍然梦醒,病房里安静得吓人。 他转过身去,才发现温聿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温聿……”顾忌明跟做错事的小孩似的慢吞吞挪到了他的身边,“你生气了吗?” 温聿莫名其妙:“为什么我要生气?” 顾忌明没有说话,没由来地,他觉得很难过,他扭捏着坐到了温聿的床边:“温聿,你别跟纪起复合,你别爱他了。” 温聿懒得理他,他看了眼顾忌明鲜血淋漓的手,抬手按了护士铃。 顾忌明一看温聿按铃,当即忍不住心下紧张:“怎么了?哪里难受?” 温聿没理他,见顾忌明正常一点了,才给他道:“我说,一会儿你把缴费的单子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顾忌明一口否决:“我不要。” 温聿静静地看着他。 顾忌明不知道温聿怎么老是想跟自己划开那么清晰的界限,明明他俩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座位上,倏地想到了什么,又激动起来:“这样吧,看病钱我不要了,当我租你房子的房租,怎么样?” 温聿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摆明了在嘲笑顾忌明的异想天开。 顾忌明:“……” 顾忌明不死心,还想再争取一下,护士就进来了:“怎么了?” 温聿看了一眼顾忌明,给护士道:“他的手。” 顾忌明一愣,没想到温聿喊护士来是因为自己,他一时把温聿还爱纪起的事情抛之脑后,眉眼都带了几分轻松欢喜,一连好几声:“温聿!温聿!温聿!” 就差活蹦乱跳地围着温聿打转了。 比高中时年长十岁,结果还是跟高中一样没出息。温聿移开了目光,重新窝回了病床里。 顾忌明出去包扎伤口的时候嘴角都扬着显而易见的开心弧度,他伤得只是些皮外伤,缝合都不用,消消毒贴几个创口贴就好了。 正合顾忌明心意,如果伤得太重,怎么照顾温聿? 回去的时候病房已经黑了,顾忌明一愣,蹑手蹑脚地进去,温聿已经睡着了。 他睡姿很好,被子整齐地盖在身上,脸上粘了点柔软的发丝,呼吸平稳,睫毛都一颤一颤地。因为生病,脸色苍白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可怜。 顾忌明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他,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点滴滴水的声音。 顾忌明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脑海中被掩藏的回忆似乎在蠢蠢欲动,却是怎么样都对不上。若是强行细究下去,他的脑中便会穿来电击般的痛苦。 真奇怪。 顾忌明摸了摸胸口,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心脏在为了温聿跳动,却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温聿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却不知道究竟特殊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顾忌明:你是不是还爱他! 温聿:真说了你又不愿意。
第18章 就好像在哪一刻,他也做过这个动作。 顾忌明看得久了,等到五点钟护士来抽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就这么看了温聿一晚上。 护士来抽血的时候温聿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他很久没睡觉,而今难得入睡一次还是舍不得清醒的。见是护士,睫羽颤了颤,又重新阖上了眼睛。 灯光微亮,温聿皱了下眉,将脸偏了一下,小半张脸都藏进了枕头里。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护士给他抽血。 推衣袖,扎针,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试管里。温聿似乎是有些疼,迷茫地睁开眼看了一下,又躲回了枕头里。 倒是顾忌明看得心惊胆战,他又急又怕,急的是抽血抽得太多太快,怕的是一出声,又会打扰护士,吵醒温聿。 “好了。” 左右没几分钟的事情,顾忌明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护士把皮筋解开,给顾忌明示意:“来帮他按一下。五到十分钟就行。下午五点左右会出结果。” 顾忌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里接过了温聿的手臂。抽血的针眼在小臂,温聿不知是沉睡还是放松了警惕心,就乖巧地让他握着。 胳膊没用力气,软绵绵的。 真瘦啊。 顾忌明感觉手里并没有多少肉,反倒是骨头存在感极强。 于是顾忌明又开始厌恶纪起来,亏他还是温聿的(前)男朋友呢,温聿都瘦成这样了,肯定是纪起天天惹他生气,还没有照顾好他。 顾忌明抿了抿唇,将温聿脸上黏着的发丝拨开了一些,露出了那种昳丽俊美的脸来。眼下乌青一片,毫无血色的嘴唇微抿着,没有醒着那么有攻击性,反倒多了几分脆弱感。 快快好起来吧。 顾忌明趴在病床的护栏上,看着这样的温聿,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温聿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顾忌明趴在他的护栏上睡得香甜,手里还握着他的手臂。 温聿:“……?” 怪不得做梦梦见被镣铐铐住了。 温聿从他手里抽出了手臂,顾忌明一瞬间就被惊醒了:“温聿?” 按压止血的棉棒从他手里滑落。 温聿扫了一眼,才想起来,自己睡得朦胧时是有护士来过抽血的,他将棉棒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给顾忌明说了一句:“谢谢。” “嗯?”顾忌明对他这一声谢谢一头雾水,反倒是问了其他的事情,“你饿了吗?护士给你抽过血了,可以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不用,”温聿说,“我自己去就行。” “温聿!” 温聿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又传来了纪起的声音。 顾忌明:“……” 温聿看向了窗外,一副拒绝和他交流的模样。 纪起来之前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他将买好的早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温聿的冷脸毫不介意,他温声道:“抽完血了吗?要不要来吃早饭?” “他自己没钱吗用得着你给他买饭?”顾忌明阴阳怪气道。 纪起:“……” 纪起舔了舔牙,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结婚了?”顾忌明看得心烦,又想起来温聿昨天晚上说的“当然爱他”,一瞬间火上心头,直接把那一袋早点扔回了纪起怀里,“他都不想看见你你还舔着脸来干什么?有本事当初别骗婚啊!你不骗婚谁能拆散你俩啊?” 滚烫的豆浆撒了纪起一身,顾忌明的话却像是无数冰锥刺在心里,冻得心脏发寒,连着通向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渗着冰碴。 纪起嗓音艰涩:“小聿,我……” “纪起,”温聿偏过了头,神情冷淡,“我之前好像没有发现,你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 纪起抿了抿唇,在温聿和疑似温聿追求者的面前,他愈发无地自容,难堪得要死。 温聿的目光落在了纪起被豆浆打湿的衣服上,似是意有所指般:“衣服脏了,换一件吧。” 纪起想,他错了,比起难堪,他还是更受不了温聿如此冷淡的样子。 但温聿的逐客令已经很明显了,纪起浑身僵硬地在原地站了很久,病房里很安静,一时只有他衣服上豆浆滴在地上的声音。 末了,纪起声音沙哑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记得,好好吃饭,安心养病。” “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会更安心。”温聿说话直接。 直接得好像化作了一把笔直的剑,将纪起的心脏捅得鲜血淋漓。纪起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甚至更甚于病弱的温聿。 “那就……等你好了,再说。”纪起神情有些恍惚,提着剩下的饭,狼狈地、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 纪起离开了,但他带来的早餐味道却没有随之散去,明明只待了一会儿,余味倒是够□□。 顾忌明明显感觉病房里的气氛很糟糕。 他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温聿,思索片刻,还是主动坐了过去:“温聿。” “你也滚。”温聿看见他,眉毛皱得更紧了。 顾忌明:“……” 这个死纪起,都怪他。 顾忌明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委屈又冤枉起来:“我什么都没做。” 温聿嘴角勾出一分冰冷的弧度:“你还想做什么?” 顾忌明:“?” 顾忌明大骇,顾忌明有苦难言,顾忌明想杀了纪起。 纪起就不应该来,留一堆烂摊子给别人。前任就该有前任的觉悟,老老实实当个死人不行吗?! 顾忌明慢吞吞给温聿道:“温聿……你别生气了。” 顾忌明坐在他床上,每次都这样,每次纪起一来温聿心情就不好,为什么要喜欢纪起?纪起凭什么啊? 顾忌明恨得牙痒痒,半晌,他突然道:“你就不能不喜欢纪起吗?你忘了他。” 他说完,就感觉自己又要被温聿骂了,就算挨不到骂,肯定也会被漠视。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温聿很久都没有说话。 顾忌明察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温聿正默不作声地盯着地上那一滩豆浆。豆浆已经凉透了。 温聿的头微垂,阴影落在他的面部,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纪起……”出乎意料地,温聿平静地开了口,“他说得对,除了骗婚这一件事,他从来没有一次对我不好过。” 纪起和顾忌明不一样,纪起从追他的时候就很老实。 小心翼翼地给他发消息,心思在每一句“早上好”“今天好像降温,你多穿衣服了吗”“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店,要不要去?”中暴露得一览无余,他自己还不知道。 躲闪的眼光、磕绊的言语、泛红的脸颊,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在一起后,都没有完全消失。 不要说做出对不起温聿事情,纪起连一句重话都没有给温聿说过。他总是很仔细,仔细地给温聿做饭,仔细地做好约会攻略,仔细地打点好一切。 有时温聿怀疑他或许也对自己有过什么不满,但纪起总是很温柔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没有。小聿,我爱你。” 如果把顾忌明比作怎么关也关不掉的弹窗广告,那纪起绝对是和他相反的,可以稳定运行的正经网站。 或许正因为如此,温聿才不能容忍纪起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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