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些印象中没有一分是属于面前这位李经理的。 说明他对李经理的那些印象来源于其他方面。 李经理没再说其他事,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温聿,还在等温聿的回答。 她的目光温柔缱绻,像是隔了很久很久的时光,她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怀念,带着说不出的骄傲与难过。 温聿微微垂了垂眸,在她的手上看到了一道旧疤。 一瞬间,温聿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喉结微动,声音艰涩:“您想去哪里说?” 似乎是见气氛太过尴尬,顾忌明和喻情都没有开口打断他俩。 李经理看他神情不自然,误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神情和语气都更温柔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看……差不多到午饭的时间了。要不然我请您吃顿饭?我们边吃边说?” 温聿点了下头:“好。” 语毕,他看向顾忌明。 顾忌明:“……” 顾忌明委屈地开口:“那我回学校吃蟹籽鲜虾云吞。” 他表现得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又好笑,温聿有点无语,同时心情也轻松了几分,他道:“副驾驶座前的抽屉里有我的职工卡,别老是贿赂人大学生给你刷脸了。刷我的职工卡进去吧。” 两句话哄得顾忌明找不着北,当即美滋滋开车回学校了。 喻情也要跟她妈妈回去了,她们给温聿告了别,原地又只剩下了温聿和李经理。 温聿重新看向李经理,才发现李经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曾动,还是那样看着他。 见温聿重新看向她,她手足无措地收拾了一下神情,试图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温律师想吃什么?这四周有什么好吃的吗?唉,我不怎么往这边来。” “都可以,”温聿说,“您想吃什么?” 李经理打开手机看了看,最后忐忑不安地开口:“这家可以吗?” 温聿应了一声:“可以。” 李经理开车带着温聿去那家饭店。 两人都很安静,车里有暖气,伴随着车开动发出的微微声响,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我听说,温律师今年二十八?”李经理问。 “嗯,”温聿应了一声,“我是11月的生日,过了下个月就要二十九了。” 李经理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啊。” 她的语气似乎又带了几分说不清的心疼:“才二十八啊……得吃多少苦啊。” 温聿看着前面的车水马龙。 苦肯定是没少吃的。 温聿七岁父母离婚,妈妈没再回来过,了无音讯,他爹温建国更是一个只知道喝酒不管他丝毫的人,在温聿没有长成个之前,他时不时还会接过自己母亲的“职责”,被酗酒发疯的温建国打一顿。最难过的时候,温聿的学费都是自己赚的。 那个时候他才十四五岁,没有什么好工作,只能在一个苍蝇小馆里给人家刷盘子。 冬天的水很冷,温聿一遍遍地刷,一遍遍地洗。后来每年冬天温聿的手都会生冻疮,直到高三上学期才好了。 不过他的手还是发冷。 没人照顾他温聿便自己照顾自己,没人供他上学他就自己供自己上学。 太苦了。 苦得当年他对着顾忌明给自己的那一点甜头试探了、斟酌了好几次才敢尝一点。 后来温聿对这些事情都一笑而过,本来他也想给李经理一笑而过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当然,他也没有全盘托出。 他撒了谎。 他说:“没有。我过得挺好的。” 说不出来是想让李经理放心,还是他习惯性报喜不报忧。 李经理不知道信没信,倒是上菜的时候温聿发现多了些糖醋鱼、锅包肉、八宝饭之类的甜口菜。 “多吃一点。” 李经理似乎忘记了自己找温聿的原因是“有正事”,她用公筷不停地给温聿夹着菜:“太瘦了。怎么会这么瘦的?” 温聿对她夹来的饭菜照盘全收,须臾,他道:“我经常打家暴离婚纠纷的案子。” 李经理的动作一顿,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筷子,不知道温聿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拘束地坐在座位上,仔细地窥着温聿的神色。 “有一件是刑事案件,”温聿每次都会把嘴里的饭菜吃完才说话,“那个女人长期被家暴,她的女儿也无法幸免。在男人打完了她,对着嚎啕大哭的女儿不耐烦,想要殴打时,女人忍无可忍,用刀捅死了男人。” 李经理呼吸一滞:“那……最后是怎么判的?” 温聿轻声说:“正当防卫。” 那是温聿最焦头烂额的案子之一,在开庭前一个月,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工作、取证、写文书,那会儿温聿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败诉,他不能让这个女人败诉。那阵子纪起都不敢在家里高声喊他。 当然温律师最后也确实胜诉了。 看见女人抱着她年仅不到十岁的女儿痛哭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温聿的目光落在了李经理身上,他的眼里浮现了一层带了水润润的光,“没有让你成为那样的妈妈,真的太好了。” 李岚娟,没有绊住你的人生、没有让你因为我困在那方笼子里、没有让你因为保护我杀人,真的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不难猜出小聿的冻疮是顾忌明给他治好的。[害羞]
第30章 小温聿说:“啊——” 温聿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刚一开门,耳边突然“嘭”地一声,无数彩带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淋了温聿一身。 温聿:“……” 温聿打开了灯,屋里入目便是满眼的装饰,气球、裱花、彩带,乱七八糟地把屋里装饰得五颜六色。他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彩带揪下来,一边去寻找罪魁祸首。 “恭喜温聿胜诉!”罪魁祸首——顾忌明抱着已经空了的彩带筒,笑嘻嘻地跑来自首了。 温聿的目光一一扫过屋里,最后落在了顾忌明的身上,他皱了皱眉,顾忌明当即开口:“我自己会收拾这些的,我只是给你庆祝一下。” 顾忌明道歉道得有点快,温聿皱眉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忍下胃里传来的不适感,看向顾忌明:“庆祝什么?我胜诉?——我一般不会败诉。” 言下之意,很寻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顾忌明不这样想,他把手里的彩带筒扔掉,比温聿还开心:“可是做得出色就是要被奖励的呀!” 顾忌明拽住了温聿的胳膊,想拉着他去餐桌:“我给你做了蟹籽鲜虾云吞,这次绝对比学校的好吃。” 温聿胃里本来就不是很舒服,被顾忌明一扯,当即闷哼了一声。 顾忌明一愣,吓得瞬间松开了手:“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你自己吃吧,我去床上躺一会儿。”温聿实在不舒服,直接回了卧室,他半路想起来主卧的床还是坏的,只好又跑去了次卧。 顾忌明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一路跟着他回了次卧。 他看温聿在床上窝着,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心疼得难以复加。 次卧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灯照了进来,顾忌明走到温聿的床边,蹲了下来,声音都放轻了:“温聿,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也没难受到这种程度。 温聿蹙眉:“只是吃得有点撑。” 温聿也算是个工作狂,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向来一抓一大把。比如低血糖啦,胃病啦。 不过病发多了就习惯了,温聿现在缓一下就好。 他拉了拉被子,不太想说话。 可是下一秒,顾忌明就钻到了他的被窝里来,和他面对面靠着。 温聿:“……” 但顾忌明什么也没有干,他只是用热乎乎的掌心覆在了温聿的胃上,轻轻地揉着。 “这样会好一些吗?”顾忌明问。 温聿愣了一下,借着客厅流窜进来的的光,他看见顾忌明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顾忌明想了想,一边轻轻揉着温聿的胃,一边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揽住了他。 身遭一瞬间变得异常温暖。 顾忌明的语气中有一点自责:“温聿,我怎么又没有照顾好你。” 莫名其妙,温聿想,顾忌明又没有责任照顾他,他也不需要顾忌明照顾,顾忌明真是莫名其妙。 “今天和妈妈玩得怎么样?”顾忌明把下巴搭在他的发顶,轻柔地揉着他的胃,怕温聿对胃疼太敏感,于是挑来了话题,帮他转移注意力。 顾忌明揉得确实有几分说法,温聿舒服了不少,同时他也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其实温聿一开始也没有往“妈妈”这方面想,他只是觉得李岚娟眼熟,是看了她手上的那块疤才隐约有了这个猜想。 ——当年温建国用小木凳砸向李岚娟时,他挡在李岚娟面前,李岚娟却下意识地抱住了他。木凳落在温聿身上,木屑划破了李岚娟的手。 不过温聿还是不太确定,毕竟他不确定一道疤是不是可以留这么久。 顾忌明也跟着意外:“真是啊?我是觉得她跟你长得很像。” 顾忌明回到家就想起来那女人身上的熟悉感怎么这么强烈了,这女人,有一部分给他的感觉和温聿特别像。 不止是感觉,女人的长相和温聿也有几分相像。 说是温聿的妈妈也不为过。 温聿点了下头。 和温聿不一样,顾忌明是一个相当健康的人。具体的表现首当其冲就是他气血很足,体暖。这几天他俩一床睡,温聿时常感觉有一个巨大的暖水袋贴着自己,一睁眼,才发现顾忌明睡得死沉,正八爪鱼似的缠着自己。 眼下他的胃被顾忌明揉着,被窝里又被顾忌明弄得暖烘烘的,一时困意袭来,他身体微微舒展了一些。 “真巧啊,”顾忌明替温聿开心,“上天都在让你们相逢。” 是啊,太巧了。 温聿垂了垂眸,巧得像是李岚娟一手策划的。他没有忘记,喻情说,是李岚娟给她介绍的他。偏偏还是和他小时候经历相同的案件。 温聿一直以为当时李岚娟当时离婚没带走自己是因为讨厌自己,毕竟如果她当时没有怀孕,就不会仓促和温建国结婚,也就不会遭受七年的家暴。 但现在想想,或许她也没办法。 她净身出户,浑身是伤,身上的钱估计都不够医药费,更何谈去扶养一个小孩。 一无所有的、伤痕累累的、与社会脱节七年的李岚娟,做到上市公司的项目总经理,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呢? 是不是在他为了学费熬夜洗盘子时,妈妈也在为了生活低声下气。 温聿的印象里,他的妈妈总是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怯懦的。她说话温声细语,从来不凶人。被温建国家暴的时候,也只是瘫倒在地默默哭泣,哭完还会去温声安慰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的温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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