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手里的枪,这几日他手上沾了血,刚开始还觉得罪孽深重,可见着连队中不幸牺牲的几个兄弟,越发觉得日本人不值得自己如此自责。 只是怕做下的孽太多,老天降罪会影响了阿福和娘的福缘。 到了丰禾县,街上已经满目疮痍,天空阴沉低垂,风裹挟着灰尘穿过破败的街道。路旁的房屋多半坍塌,残存的墙壁上布满弹痕,窗框摇摇欲坠,玻璃早已碎裂。 地上散落着砖瓦和破旧的生活用品,沿街的地摊桌子被丢在角落里,显得无比孤独。 空气中也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火药味儿,已经过了好几天,街上的尸体甚至已经在这寒冷的天气中开始腐烂,野猫野狗在边上嗅闻着,还有遍地乱窜的老鼠。 一路北上见惯了这种可怜的场面,只能心里默念这些因战争死亡的人能够早日往生投胎,不要再投生在这乱世了。 军队沿着土路摸索,分成了三队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张怀树抿着嘴一直朝着一个地方看,连长隐约猜出了一二,拍拍张怀树的肩膀:“咱们走这边。其他人注意安全,明天在这集合!有情况立马发响弹!” 张怀树没想到连长会走这边,他只是在望着家的方向,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里只剩下感激,七尺男儿眼中也不禁红了眼眶。 “连长…” “别说了,快走吧,这块儿你熟吧,你带路。” “是!”张怀树笔笔直地朝连长敬了个礼,转过身掩去眼中的湿润,一路小队就这么朝着西进发。 张怀树带着小队沿着村子外围小心排摸。夜色沉沉,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村庄四周显得更加寂静,只有枯草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增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小队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摸索着前进,张怀树率先弓着身子走在前面,他熟悉这片地形,知道哪些地方可以避开敌人视线,哪些地方可能隐藏着陷阱。走到一个破败的茅草屋附近。 他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后边的人停下。连长凑上来低声问:“怎么了?” 张怀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火光,眼神变得警惕:“那边有人驻扎,可能是鬼子。” 小队立即分散隐蔽,悄悄靠近那片火光。借着微弱的光亮,他们果然看见一小队日军正围在篝火旁,有的坐着取暖,有的在低声交谈。篝火旁的武器箱和几顶破旧的帐篷显然表明,这是日军临时驻扎的据点。 “连长,怎么办?”有人低声问 连长皱眉思索了一下,低声指挥道:“咱们分三组包围过去,等我发信号再动手。” 张怀树点头,紧握手中的枪,眼神晦暗。他在来的路上看见了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面孔,却都已经没了呼吸,心底的愤恨此时正旺。 他和其他几名战士分到了一组,从村子东侧悄然潜伏过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火药残留的气息,脚下的落叶冻得脆硬,每踩一步都带着轻微的咔嚓声,令人心惊胆战。 不远处,一堆覆盖起来的稻草下,隐秘的地窖里,阿福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娘边上的稻草堆里。 地窖潮湿阴冷,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芬姐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将褥子全裹在孩子身上,这几天又降了温,夜里冻的厉害,她只差把身上唯一的袄子脱下来给孩子盖上了。 阿福正迷迷糊糊红着小脸儿做着噩梦,睡之前就觉得脑袋发晕,像是伤寒了,哪怕他靠着娘,仍旧冷得瑟瑟发抖。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打破了死寂的夜晚。紧接着,村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呼喊声。 阿福猛地抬起头,那日夜里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可这回不一样,他听见有人在讲方言,虽不是丰禾口音,但北方的口音不影响理解,他能听得懂。 阿福颤着手悄悄顶开地窖的板窗往外探,因着是夜里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从地窖爬出来,趴在地上撑起上半身听着动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视野中隐约能看见火光映照出的影影绰绰的身影。 阿福好几天没吃饱了,如今这么趴着压迫着胃,感觉眼前也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这可能是唯一获救的机会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好像看见了张怀树… 是张怀树吗?是张怀树吧,是他!阿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胸口猛地一阵刺痛又一阵狂喜,阿福的双腿仿佛灌了铅,想要冲上去,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步子。 他下意识地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花了,心里又喜又慌,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是那些日子日日夜夜思念他带来的错觉。 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想开口喊他,却发现声音哽在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模糊了视线。 另一边,张怀树刚开枪打死一个日军,耳边却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微弱的呼救声。 他浑身一震,几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跳瞬间狂乱起来,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喉咙干得发紧,掌心开始冒汗。他大脑一片空白,却被一种本能的直觉驱使着,抬脚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小心包抄!”一个士兵喊着提醒他。可张怀树像没听见一样,紧皱的眉头间满是焦灼,他的每一步都带着不安和急迫,身体仿佛已经完全脱离了理智的控制。 那声音又一次传来,虽然微弱,可在他耳边就尖锐得像被刀子狠狠划了一下,紧随其后的,是更强烈的恐惧,如果是阿福,那他现在岂不是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张怀树不敢再多想,耳边的枪声和喊杀声此刻变得模糊,只有那道呼救声不断回荡在脑海。他的每一步都越发坚定,眼神如火般炙热,嘴里低低咬出几个字:“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阿福!”他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情感。阿福的眼睛在夜里摸索,终于锁定朝他跑来的人,阿福一愣,接着眼中泛起了泪光:“怀树!” 就在此时,一个日军士兵从废墟后窜了出来,端着枪瞄准阿福。张怀树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砰!”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日军应声倒地。 阿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的枪声让他惊魂未定,但他此时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朝着张怀树的方向跑去,用力跑,撒开了跑… 阿福跌跌撞撞地跑向张怀树,脚步混乱却执拗,像一只受惊的幼兽,无所顾忌地扑向唯一的依靠。张怀树向前迈了一步,猛地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阿福紧紧抱住,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阿福埋进他的胸膛,整个人颤抖不止,张怀树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松手,双手紧扣在阿福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是在确认这个人真实存在,又像是在抚平那些无言的痛楚。 时间仿佛停滞了。张怀树的下巴抵在阿福的发顶,汗水与泪水悄然滑落,顺着脸颊滴在阿福的肩头。他的眼睛紧闭着,嘴角绷成一道细线,仿佛怕一开口,胸腔里的情绪就会彻底决堤。 阿福的手死死抓着张怀树的衣服,仿佛再也不愿放开。他们的身体贴得紧紧的,仿佛怕稍稍松懈,这份温暖就会再次消失。 “呜呜呜…张怀树…我…我还以为你死了…”阿福闷在他衣裳里哭,鼻涕眼泪全糊在了张怀树的身上。 两人的气息混杂在一块,粗重却彼此契合,似乎只有这种近乎嵌合的拥抱,才能将所有恐惧和伤痛拼命驱散。 “对不起…福宝…” 风裹挟着硝烟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战场的喧嚣与混乱在此刻仿佛成了背景,唯有这静默的拥抱,将失而复得的情感紧紧拢在了一起,无需言语,却将所有的思念、痛苦与庆幸倾注其中。 阿福哽咽着,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战火仍在继续,然而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在他们之间… 张怀树:是老婆!我福宝呜呜亲一个抱一个(撅嘴) 第47章47.初芽 驻扎在村子里的只是一小队敌军,很快就被剿灭了,甚至从他们手里搜刮出许多榴弹和枪械。 张怀树把地窖里的娘和芬姐都背出来,张母见到儿子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得老泪纵横,攀着张怀树的胳膊差点就站不住。 张怀树直接给老娘跪下了,连连说自己不孝,阿福在一边扶着二人,刚哭过的眼眶红红的。 芬姐在一边抹着眼泪,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抱着怀里的孩子,垂眸伤感,张怀树回来了,那么佟立呢? “行了,这里不能待了,咱们回军营。”张怀树一抹脸上的尘土和泪水,冷静地四处张望着,“我去找辆轮车拉你们走。” 阿福的手本就紧紧攥着张怀树,不肯放手,说什么也要跟张怀树一起去,张怀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还是记忆中的滑嫩,只是肉又少了些。 “乖,听话,我马上回来。” 张母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仍是在啜泣,芬姐走过去顺了顺阿福的背,随即望向张怀树:“你让他跟着去吧,他很担心你。” 张怀树刚刚就看见芬姐怀里的小孩儿了,只是现在才想起来发愣,点了点头,指了指那襁褓中的孩子:“这是…” 芬姐吸了吸鼻子,淡淡笑了笑:“我的…佟立他儿子。” 张怀树眼底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一路上军队的人数一直在减少,很多文员也被派出来顶上去了,也不知佟立如今怎么样了,只能这么安慰芬姐道:“别担心芬姐,咱们就快要打赢了,佟立他会回来的…” 芬姐似已经有些看淡,摇了摇头,眼神也不甚明亮,呆在地窖里的这十几日,她经历了她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大的困苦。 做姑娘时,家里千娇百宠,虽说不上富裕但也是衣暖食饱,嫁过来后虽有些艰难,可夫妇和睦也算不错,之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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