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头发半白的男人叹了口气道:“我晚上在大超市门口还见着黑狗了,在垃圾桶旁边晃悠,这生死还真的是一眨眼的事儿。” 祁修阳看了林夏一眼。 男人又说:“但平时没见他找个吃的找这么长时间,又感觉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夏抬眸看过去,他眼球布满血丝,嗓音嘶哑:“大概几点?” “六七点吧。”男人想了想说。 祁修阳心口沉了沉。六七点时他应该和林夏就在那家超市。 “其实王家媳妇说的不错,你黑爸就算不掉河里也活不长了。”穿着家居棉服的女人想安慰几句:“你没见他现在,状态比之前差远了,廋的皮包骨头,黑狗爹妈年纪大了,也没管过他。也不知道靠着什么撑到现在。说实话,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是解脱。” 林夏扭脸看着女人,紧紧蹙眉:“你经常见他吗?” 印象里这位女士住在他家楼下,但是黑爸往日是不常来林家这边的,这附近住的人多,黑爸不喜人多。 “当然,你都不知道嘞,”女人说起来情绪还有点激动:“黑狗整天在你家楼下那片草地晃悠,一天去好几趟,但你们家灯从来没亮过。给他说了几遍你们家没人,赶都赶不走。” 林夏心口堵住,有些喘不过气儿。 同样堵着的还有祁修阳。 他其实很少听林夏提老家的事,对黑狗知之甚少,隐约听出点什么,可不是很确定。 林夏慢慢把脸埋在祁修阳怀里,音量低沉:“我小时候,趴在稻草上,写作业的时候笔尖总是戳破纸,黑爸不管也不问,可后来有一天,稻草上多了一块木板,不大不小,刚好能放下我的本子。” 这里的所有人都说黑狗傻,林夏以前也这么觉得,他以为他走后黑狗甚至不会记得他,可他还是问出了口:“哥,你说他是不是在等我?” 手术室的灯啪嗒一声灭了。 推开门的是个女医生,拿了一个本子和笔,这不是祁修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姥爷走时也是这样,所以他下意识捂住了林夏的眼睛。 但医院的走廊格外空旷,几乎是同样的话传到了林夏耳朵里:“病人经抢救无效死亡,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第29章 …… 黑狗下葬那天老家下起了雪。 冬日的湖水结了层薄冰, 枯黄的芦苇在风中摇曳,林夏在湖边站了许久许久,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 两肩积了曾厚厚的雪。 “老家的雪的确非常厚。”祁修阳拍掉他身上的雪花, 说话时热气冒出来:“林小夏, 你冷不冷?” 林夏没说话,倒是抓了一下祁修阳的手试温。 “我不冷。”祁修阳故作自然地抽回手:“我问你冷不。”他说完又忍不住哆嗦似的跺了跺脚:“十二年前的冬天也像今天这么冷吗?” “比现在冷。”林夏手指捏掉祁修阳头发上的一小片树干。 祁修阳伸手捂着林夏的耳廓, 给他传递温度, 沉默半晌道:“你和你黑爸一起度过比现在还冷的冬天, 你们一直是彼此重要的人, 所以, 没什么遗憾的。” 在别人眼里痴傻的黑狗, 也不是完全的傻,他即使寻死,也要在死之前看一眼林夏。 他们之间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父子情谊, 只有十二年的开始, 却一直不会有落幕。黑狗永远是林夏的黑爸。 “哥,陪我去个地方。”林夏微微垂眸看着祁修阳说。 林夏带着祁修阳去了黑狗的住所。 这是一个极其破烂的铁棚子,门口有一个很脏的铁盆,铁盆旁边一个干净的瓷碗,林夏上次带来的新棉被和吃食散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你站在外面,我去里面看看。”林夏说着已经把从塑料袋里掉出来的水果装了回去。 祁修阳没听他的话,径自走进了屋里。 他想看看林夏小时候生活过得地方是什么样子,每一个地方都不想错过。知道那些年林夏吃过的苦, 以后就多爱他一点。 铁棚里没有床, 只有稻草, 但也足够遮风挡雨,只是里面的味道并不好闻。祁修阳在角落看到了林夏口中的木板,早已旧的满是斑驳。 “你之前睡哪儿?”祁修阳回头问林夏。 林夏指了指稻草最厚的角落:“当时脏习惯了,刚来的时候还会拿衣服垫着,后来直接躺地下,哪里软和躺哪里。” 风吹在铁硼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祁修阳弯腰伸手想要去摁一下这里的稻草有多厚,林夏抓住他的手腕:“别碰,脏。” 这次他没任由祁修阳乱来,因为屋里可能到处有小解的痕迹。 两人无声僵持几秒,祁修阳竖起耳朵:“什么声音?” “老鼠吧,”林夏没注意祁修阳的神情,指了指上方某个角落:“屋顶上经常有老鼠,有时候会掉下来。” 祁修阳脸都白了。 因为他上一秒真的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掉了下来,钻进了稻草里瞬间不知所踪,可能随时会出现在自己脚下。 “我屮艸芔茻——” 祁修阳直接哇哇跳了起来,林夏眼疾手快接着他,少爷吓破了胆子,两腿狠狠勒住林夏的腰身,手无足措地抱着林夏的脑袋尖叫。 “快出去,快出去,我看见了,真的掉下来一个老鼠!”祁修阳浑身发抖。 林夏本来很淡定:“没事儿,老鼠一般——” “求你了,我喊你哥行不行,操操操,出去,快出去。”祁修阳两只腿紧紧夹着,病急乱投医,直接咬住林夏耳朵:“再不出去我咬死你。” 林夏:“……” 意识到人真的怕了,林夏也有点惊魂未定,赶紧手扶着攀上来的两条腿飞快地跑出去。他被他哥搂着脑袋看不清路,凭着记忆硬生生跑出十米远,到干净的马路上才停下。 “不怕不怕。”林夏拍了拍他背哄着说。 过了好一会儿祁修阳才停止发抖,悄悄探出脑袋,声音还颤抖,说话都不利索:“吓,吓死我了。” 林夏手揉了揉他脑袋哄道:“哥,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你跑的慢。”祁修阳语气里带着死里逃生的委屈。 林夏无奈地说:“嗯,我的错。” 冷静下来,祁修阳精神恍惚,他是真的吓坏了,回过神才觉得手臂吃力。 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祁修阳盯着林夏耳垂上的牙印儿,脸上刷的一下红透了,眼神闪躲起来,猛地从林夏身上跳下去。 这一瞬间少爷天雷滚滚地崩溃,心说操啊老子的脸丢尽了,有没有瞬间转移术能让他立刻消失。 “咳,对不起。”祁修阳不自在地瞄了林夏一眼,十分抱歉道:“小时候动画片看多了,总觉得老鼠会变大,会吃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回去吧。” 林夏盯着他看了几秒,徒然笑了起来,喉结不停颤抖,黑色的眸中亮晶晶的,看起来笑的不简单。 “你特么。”祁修阳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巾狠狠扔给他:“我不是故意的。” 林夏忍着笑:“我知道。” 知道你还笑,笑的这么放肆,信不信你哥我谋杀你,祁修阳咬牙切齿的想,听见林夏憋着笑说:“哥,你牙口真好。” “……”祁修阳耳尖惊人的烫。 这种暧昧的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暗恋了你小半年随时可能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大坏蛋。 祁修阳默默瞅了瞅林夏耳朵,发现的确挺红的,能看出几个牙印儿。 “很疼吗?”祁修阳心虚地问。 林夏摸了一下:“有点。” 根据以往的经验,林夏说有点肯定是很疼的意思。人的耳朵皮肤的确比其他地方脆弱,祁修阳再次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打住。”林夏捂住他的嘴,非常正经严肃的看着祁修阳:“哥,不准说这三个字,以后都不准。” “滚吧,腻腻歪歪。”祁修阳凶巴巴瞪着他,心说你小子撩人真的有一手。 林夏不懂怎么就腻腻歪歪了,表情还有点无辜:“我说的是真心话。” 祁修阳:“……” 他们走的时候遇见了两个老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祁修阳在葬礼上见过他们,是黑狗的父母和弟弟。 黑狗走的那晚让家属签字他们也来了一趟,不过是林夏打了十几个电话才叫来的,林夏没有资格签字,只好叫黑狗爸妈来,但夫妻二人到了医院还在骂骂咧咧说黑狗死的不是太时候,大晚上耽误他们睡觉。 所以祁修阳对这家人的印象一点也不好。 “林夏,你也在。”黑狗的妈妈年过六十,头发已经半白,先走到铁棚子前把食物拎起来,扯着嗓字哎哟了一声:“这是你送的吧?” 林夏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黑家没白对你好,当初买你可是花了不少钱。”黑母嘴上说着漂亮话,可看向林夏的眼神跟和善搭不上边:“现在你们林家富贵了,我们高攀不起,听说在淮中市中心买了房子是吧,我还以为一辈子不打算回这个小地方了呢,原来还记得回来。” 这话相当于是撕破脸了,可林夏表情还算平静,嗯了一声:“回来过年。” 黑母觉得稀奇:“你爸妈也回来?” “不确定。”林夏依旧平静的说。 “有钱人的想法我们捉摸不透,”黑母理直气壮地指了指:“这些东西你黑爸没福气享受,扔了也是可惜,你们家现在也不缺这几个钱,我拿走了啊。” 黑母话落黑父已经毫不客气地把新的棉被也抱了起来。 林夏皱了皱眉,但他终归没阻止也没说什么。 当初林家和黑家的那场交易,六年后林正誉有钱了反悔把儿子要回来,黑家也没强硬占着不给,所以终究是林家欠了黑家。 而原本站在他身边静静看着的祁修阳突然开口:“东西你拿走也不是大事儿,但有些事我想问一下。” 外边实在是太冷,风吹的鼻尖冰凉凉的,黑母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拎着塑料袋正要走,闻言奇怪地看着祁修阳:“问什么?” 林夏看向他哥。 “按辈分我应该跟着林夏叫你奶奶,”祁修阳很有礼貌地朝黑母点头:“黑奶奶,我想问林家和黑家发生的那些事儿时,林夏几岁?” “六岁。”黑母没什么耐心说。 “是啊,才六岁,刚上小学一年级。”祁修阳冷冰冰开口:“林正誉把他送到你们家时,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接受大人的安排,不论怎么哭怎么闹也没有人心疼,所以整件事情林夏有什么错?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黑母原本嚣张的气势减了些。 “林夏过去受委屈我看不到,但现在谁也不能让他受委屈,毕竟我们林夏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祁修阳手搂着林夏肩膀:“希望你以后再见到我们林夏,最起码能够用正常的语气说话,他从来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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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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